柳宣聽到了鄒沫沫那小聲呢喃“哥哥”的聲音,一時之間更是心緒起伏,有種濃烈的歡喜,又是悲傷,他看着鄒沫沫,道,“是柳沫,是不是?”
鄒沫沫打量着面前的美男子,已經確定他就是自己十幾年也沒有見過的兄長。
鄒沫沫聽他叫自己柳沫,就說道,“對不起,我現在已經不姓柳了,我姓鄒。”
柳宣一向以優雅貴氣又憂鬱深沉著稱,對待事情從來波瀾不驚,此時卻被鄒沫沫這小小的一句“我現在已經不姓柳”給觸動了心傷,臉上神色有瞬間的傷痛流過,然後他那萬年不笑的臉上居然出現了一個笑容,卻是一個澀澀的苦笑,道,“我知道。你現在是在鄒盛表叔那裡是嗎,你跟着他家姓了。”
鄒沫沫被他說得不自在,在這裡突然遇到十幾年沒有見過的親兄長,心裡的感情,並不是高興,反而有些抑鬱。
他驅着輪椅要轉彎回宴會廳裡去,他不想再和這個人單獨相處。
柳宣看他迴避,就按住了他的輪椅,他那麼高,貴氣十足,死死地按住鄒沫沫的輪椅扶手,讓鄒沫沫一時間感覺到巨大的壓力,聲音不自覺擡高了,“這位先生,請你放開我,我想我的朋友看不到我會到處找我。”
柳宣卻沒有放開他,而是說道,“柳沫,你在心裡怪我麼?明明知道我是你哥哥,卻故意要避開我了,還用‘先生’這麼生疏的稱謂稱呼我。”
鄒沫沫有點生氣,“我說了,我不姓柳。我叫鄒沫沫,不姓柳。”
鄒沫沫再三強調自己不姓柳,再也沒有了平時的那種寧和與冷靜,他的神色裡帶着激動,甚至眼睛裡也燃了一團火。
他自己是不願意去想柳家的,雖然他聽鄒盛說過,他的母親是一個溫柔的女子,他的父親當年也很愛他,但是,他剛出生母親就過世,父親也在他兩歲時離開了,他根本來不及擁有他們愛着自己的記憶,他對他們沒有任何印象,即使看到他們的照片,也陌生到不行,就像他們和所有別的陌生人一樣。他在柳家,沒有過什麼被愛的記憶,在那裡,總是有太多童年的痛苦,他之後甚至再也不願意去想小時候,他認定自己不是柳家人,只是鄒家的孩子。他的盛叔給了他所有的愛,父愛,母愛,師長的愛,還有,雖然他不想說,也不敢說,他覺得他的盛叔也作爲一個男人愛着他,他的一切都是鄒盛給的,他完完全全是鄒家的人,他不是柳家的人,他不姓柳。
柳宣看鄒沫沫激動,便趕緊說道,“好,我叫你鄒沫沫,這下可以了嗎?你別生氣,我們兄弟這麼困難才見一面,難道不該好好說說話嗎?或者,你並不想承認我這個哥哥?”
鄒沫沫看着他,壓抑住心中的惱怒激動,總算冷靜下來,說道,“你是我血緣上的哥哥,我不能否認,但是,我們現在即使要敘舊,又能夠說什麼?”
柳宣因他的話心中很黯然,但還是柔聲說道,“血緣上的羈絆,怎麼也去不掉的。我們生來便是兄弟。我小時不懂這個,後來很後悔,想回去找你,但是你被表叔帶走了,我給他府上去過電話,他總是推脫不讓我去見你。哦,我聽說你現在做了藝人,我聽了你唱的歌,非常美好,我爲你感到驕傲。”
鄒沫沫因爲柳宣的話總算是徹底平和下來了,他甚至因爲被柳宣贊揚而略微有些不自在,微側了頭,道,“謝謝你的誇獎。”
柳宣看鄒沫沫這明顯溫和下來的態度,心中鬆了口氣,高興起來,道,“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帶你出去吧。”
鄒沫沫道,“我受邀要現場演唱,而且我朋友去爲我端飲料,回來沒看到我,該着急地四處找我了。”
柳宣有點失望,但還是露出笑意地說道,“那我等你唱完,我們一起去咖啡館喝一杯好好聊聊,好嗎?”
鄒沫沫正要拒絕,手機這時候震動了,他拿出來,是年錦打來的,他接了電話,說自己在陽臺上。
年錦很快就來了,他看到和鄒沫沫在一起的柳宣,愣了一下,對他點頭打過招呼,就對鄒沫沫說道,“沫沫,我推你進去吧,吉米老師也在找你,說要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他說着就要過去幫鄒沫沫推輪椅,但柳宣卻佔據了那個位置,並對他禮貌地道,“我來就好。”
宴會廳里正是文化官員在講話,吉米看到鄒沫沫是被柳宣推過來,也是非常吃驚,只簡單地和柳宣打過招呼,就介紹了身邊一個生了白髮的六十來歲白人男子給鄒沫沫認識,鄒沫沫是早知他的大名,只是是此時才得以見到。
這位白人男子是現今世界級的音樂巨擘,爲許多經典電影做過曲,而且本身還是一位很有影響力的小提琴家,他是鄒沫沫上音樂課時,教材上時常會出現的人物。
對方對鄒沫沫非常和藹,還讚揚他的音樂天賦,並且說希望以後還能見面。鄒沫沫對他表達了無比的崇敬,說自己會更加努力,希望在音樂上有更好的突破。
他們這幾個人在宴會廳的角落裡無視臺上的官員的講話,這位白人老人還俯□來擁抱了鄒沫沫一下,直接在官員還在講話時就走掉了。
吉米對鄒沫沫笑着道,“是他主動向我問起你的,我的寶貝兒,可見你的魅力。”
鄒沫沫很高興地對吉米道,“你是功不可沒,我永遠感謝你。”
臺上官員講話完畢,吉米正要說話,就被熱烈的掌聲給淹住了聲音。
主持人開始介紹接下來的節目,吉米就對鄒沫沫說道,“接下來有你的演唱,我們先去舞臺旁邊吧。”
吉米要把鄒沫沫推走,沒想到柳宣卻擋在了他們面前,他實在惹眼,鄒沫沫感受得到,因爲他,很多人朝這裡看過來。
柳宣在鄒沫沫面前俯□來,問他道,“沫沫,留下聯繫方式吧。宴會後,一起聊聊,好嗎?”
鄒沫沫知道他這個哥哥是一個自尊心到底有多強的人,但這個人剛纔已經再三向他低頭,並且說話甚至在溫柔裡帶上了一絲討好,鄒沫沫其實是非常心軟的人,不好再拒絕,便應了,而且還留了自己的個人名片給他,也就是他自己手製的那種私人聯繫方式的名片。
柳宣得到他的名片,就笑了,他的笑實在難得,簡直可以一笑傾城。
注意到這邊的人無不爲此驚訝,當然,吉米和年錦也是驚訝的。
吉米的關係網太寬,剛要推鄒沫沫去前面,又被人找到要談論事情,於是,就只好交代年錦推鄒沫沫上臺,但柳宣搶了年錦的位置,平淡說了一句,“我來。”就讓年錦只得站到一邊了。
柳宣推着鄒沫沫去舞臺旁邊時,一路上也有不少人朝他打招呼,但他只是簡單地點頭示意,心神全在鄒沫沫身上。
鄒沫沫注意到這些,心中挺詫異柳宣居然爲這麼多人所認識,而且似乎還和這些人有交道的樣子,不然這些名流是不會主動和他打招呼示好的。
看到一向冷淡的柳宣待鄒沫沫不一般,引來很多人的議論。
“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孩子是誰,Niclas爲什麼和他那麼親近?是在做殘疾人義工?”
“這又不是殘疾人慈善會,而且那位輪椅上的孩子也該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看看他的穿着,舉動,這麼有貴族修養,恐怕是和Niclas家裡有關係的家族裡的公子。”
“那個輪椅上的孩子是一個歌手而已,不過,聽說的確是出身不一般,而且極有音樂天賦和才能,只是雙腿殘疾了,這有些可憐。”
……
柳宣和主持人交涉了一下,意思是讓鄒沫沫先唱,主持人似乎挺賣他的面子,而且還去和樂隊指揮說先上鄒沫沫的這一首。
鄒沫沫是被柳宣從輪椅上抱起來走上帶了一階臺階的舞臺的,然後被他放在舞臺上準備好的椅子上。
臺下的人本沒有多少人注意舞臺,全在交際應酬,但因爲鄒沫沫是被柳宣公主抱上舞臺,便引來了大部分人的關注,大多圍繞着柳宣這個話題竊竊私語,互相探問,特別是在場記者,更是非常關注。
鄒沫沫卻沒有關心那麼多,他是一個專心於音樂的人,其他的一切,都距離他遙遠。
隨着配樂響起,他開始演唱,柳宣知道這首歌挺難唱,在一邊看了一會兒,還讓侍者去端了一杯蜂蜜水來,在鄒沫沫唱到一個階段,中間會有一段不短的停頓,他還把水端去給鄒沫沫喝了一口,鄒沫沫看到他遞過來的水,硬是愣了一下,才抿了一口。
他想,他的確是想喝一口水的,沒想到柳宣居然這麼明白他的需要。
先前大家還是在爲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同世界頂級名模又是德國貴族和大財閥家的順位繼承人的關係而好奇,在鄒沫沫的歌聲響起之後,大家卻無不陷入其美妙的歌聲裡。
那還帶着少年嗓音的清脆清澈,卻又有力而甜美的唱腔,對音樂的感悟以及演唱技巧的純熟,還有發音裡天生帶來的優雅和細膩的感覺,都讓人驚歎。
雖然有些人之前在電影裡已經聽過,或者聽過唱片,但是,這樣真真切切地看到人演唱,還是要更加震撼得多。
鄒沫沫的演唱完畢,並且說了謝謝,便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主持人想要和鄒沫沫來個擁抱,卻被柳宣搶了先,柳宣甚至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才把他抱起來,鄒沫沫對柳宣的這些行爲感覺不自在,但是因在舞臺上卻不敢抵抗。
柳宣把鄒沫沫抱下舞臺放回輪椅裡,便有人上前來打招呼和搭訕,但柳宣卻道,“對不住,我和他有約。”
硬是把人給拒開,推着鄒沫沫要離開。
鄒沫沫從來不知道柳宣居然是這麼強硬和霸道的人,感覺很是驚訝。
年錦和吉米跟着柳宣和鄒沫沫出了宴會廳,吉米不讓柳宣把人帶走,柳宣卻道,“我是沫沫的兄長,我想和他好好談談。之後會親自將他送回他下榻之處,你們勿需擔心。”
鄒沫沫有點無奈地看了柳宣一眼,看他似乎不達目的不罷休,只好對吉米道,“他是我哥哥,我先和他離開一下,之後再聯繫你們。”
又和年錦說道,“你應該好好享受這次法國之旅,而不是總是爲我操心。”
說着,還拉過年錦的手,讓他俯□來,和他來了個擁抱,“不然,該是我爲你擔心了。”
年錦只好笑道,“好吧。我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