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宣剛走,還穿着睡袍的鄒盛就下樓來了,走到門口的鄒沫沫身後,把他的輪椅往房間裡推,問道,“是柳宣?”
鄒沫沫點點頭,又擡頭看了看鄒盛,他不知道鄒盛昨晚是什麼時候睡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特別晚纔對,他上牀時,鄒沫沫自己是早睡着了,對他什麼時候進的臥室一點感覺都沒有。
此時鄒盛起來,精神也並不是特別旺盛,他這幾天忙過去忙過來,睡覺的時間少得可憐,還要專門抽時間出來陪鄒沫沫,怕他覺得孤單。
所幸鄒沫沫本性安靜而柔和,即使因爲頭傷而頭疼,也沒有因此而給人添什麼麻煩,只是在實在疼得難受的時候,就聽着音樂閉目養神,期圖疼痛趕緊過去。
但是他越是這樣,鄒盛越是疼惜他,希望能夠在他身邊陪着他。
鄒盛用早餐的時候,鄒沫沫就坐在他身邊陪伴,鄒盛吃完,就推着鄒沫沫一起去園子裡散步。
日近中秋,即使K城,也已經透出一些涼意來了,早上在園子裡散步,呼吸着清新的空氣,晨光如一種透明的**從上流瀉下來,輕柔地撫在人的身上,讓人覺得心神安寧而時光靜好。
鄒盛推着鄒沫沫坐到涼亭裡去,自己就坐在旁邊的藤椅上,握着鄒沫沫的手,輕柔地撫摸。
不遠處花房裡種着的玫瑰,在這時候正開得豔麗,因花房的門開着,玫瑰花香被風吹着瓢過來,濃郁的玫瑰香味讓時光有一種甜膩的溫柔感覺。
鄒沫沫望向那花房裡的紅玫瑰,那麼濃烈的色彩,濃郁的香味,難怪人們用紅玫瑰來代表愛情。
鄒盛看到鄒沫沫望着花房裡的玫瑰,就起身道,“我去摘幾朵來。”
於是就出了涼亭往花房去了,親自拿了花剪剪了幾支紅玫瑰,有已經開放的,有含苞的,各顯出不同的美。
拿着花從花房出來,又去讓傭人拿了個水晶小花瓶來,把花插好,捧着送到鄒沫沫面前去,放在他面前的木桌上。
鄒沫沫看着那花微笑,又伸手從花瓶裡抽了一支含苞待放的出來,放在鼻端微閉着眼睛輕嗅其香味。
鄒盛在藤椅上坐下來,靜靜地看着鄒沫沫的動作。
在晨光下,鄒沫沫的白嫩臉頰宛若透明,長長的眼睫毛下,深褐色的眼瞳在此時顯得顏色淺淡,但是卻那麼清透,如同是秋天清澈的泉水,倒影着滿山幽靜。
因爲受傷生病,鄒沫沫有些血虛,於是脣色也很淺,被那豔紅的玫瑰襯着,卻有一種惹人憐愛的魅惑。
鄒盛把手肘撐在桌子上,伸手去包住鄒沫沫的手,道,“你以前說玫瑰香太濃,不太喜歡,現在呢?”
鄒沫沫擡起眼來看他,道,“這樣的香味,也不錯。人的心境隨着時間,隨着環境,隨着身邊的人事,等等這些的不同,總是要發生太多的變化。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了這些變化,所以才叫人成長了,但是,我知道,即使成長,也總有些好的成長,也有些不好的。人總是片面的,喜歡否認一些東西,又喜好上一些東西,但是,總歸不能憑自己的片面判斷,就說,這是好的,這是壞的。我以前不喜歡玫瑰的香味,現在也覺得好了……”
鄒盛的手在鄒沫沫的手上輕輕撫摸,微笑道,“一大早,你倒有這麼多感概。”
鄒沫沫道,“沒有辦法,這樣閒着,總喜歡想東想西。”
鄒盛道,“醫生正是要你靜養不要用腦,你倒更加胡思亂想了。”
說着,又在鄒沫沫的傷口旁邊的地方輕輕碰了碰,道,“頭還痛麼?”
鄒沫沫道,“不痛,真的。”
太陽漸漸大起來了,鄒盛便推鄒沫沫回屋裡去,又說,“過幾天,柳宣肯定還得來,他會要你去見你爺爺,到時候,你得做得可憐一點。你這哥哥,其實野心不小……”
鄒盛說到這裡,就停住了,鄒沫沫擡頭看他,想聽他下文,但鄒盛卻不說了,還對他笑,又俯□在他臉頰上吻了吻,敷衍過去。
鄒盛所說不錯,果真,又過幾日,柳宣又聯繫了鄒沫沫,並且來鄒家看他。
柳宣平時穿衣很隨便,他似乎並不大喜歡穿正裝,不過,他身材好,無論穿什麼都好看,讓人覺得什麼衣裳在他身上,都會顯得優雅和貴氣起來。
但他這天卻是一身肅穆而端正的黑色西裝,連領帶都是打的最規矩死板的溫莎結。
鄒沫沫聽聞他來,就專門在一樓小客廳裡接待他,還讓傭人上點心茶水,但柳宣卻擺手說不用。
他拉着鄒沫沫的手,深邃的紫羅蘭的眼瞳帶着一種含情脈脈的憂傷,說道,“爺爺以後恐怕只能在牀上度過餘下的歲月了,我今天帶你去看望他,你跟着我去吧?”
鄒沫沫已經從鄒盛那裡知道柳老爺子半癱的事情了,最初聽到的時候,他非常震驚,腦子裡想着爺爺那矍鑠而冷靜的模樣,實在無法想象,他以後只能在牀上度過的模樣。
即使他對爺爺並沒有什麼感情,想到這個老人的遭遇,他還是爲他感到難過。
而老爺子的身體變成這樣,柳家的繼承問題將會更加明朗化,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麼一副光景。
這時候柳宣來讓他去探望爺爺,鄒沫沫心裡也就明白了自己將要去做什麼,會起到什麼作用。
現在無論柳宣要怎麼做,鄒沫沫覺得自己和他畢竟是親兄弟,沒有不和他站在一起的道理,自然就答應了他。
柳宣看鄒沫沫答應,便馬上說現在就走。
鄒沫沫知道柳宣是一份時間一份金,也就不耽擱,說和家裡說一聲就和他離開。
柳宣雖然心急火燎地要帶鄒沫沫去探望柳老爺子,但是,對待鄒沫沫,他還是非常小心而仔細的。
上車前,又讓傭人去拿了一件衣衫來備用,還讓換了一條厚一點的毯子給他搭在膝蓋上,理由是醫院裡還開着冷氣,要比鄒沫沫住的這裡還要冷一些,他怕鄒沫沫凍到了。
上車的時候,也是生怕把鄒沫沫受傷的額頭碰到,異常小心地抱他上車,之後也是讓他坐在自己身邊,而且給他繫了安全帶,生怕車子不平穩,又讓他磕碰到哪裡,那麼就實在不妙。
柳宣的這種小心周到讓鄒沫沫很感動,因爲自己身體的原因,他對別人對他的這些好其實都是打心眼裡感恩的。即使對方是他的哥哥。
鄒沫沫要和柳宣一起走,管家已經給鄒盛打了電話說這事,鄒盛對這個是允許的,但是馬上吩咐了保鏢跟着,而且他自己也準備趕往柳老爺子住着的醫院去。
看來最近的確是情況很不好,鄒沫沫坐柳宣的車從鄒家前院裡離開,就看到外面停着兩輛同柳宣的車一模一樣的保鏢車,這該是保護柳宣的,柳宣這樣防範,說明他是在擔心出問題。
於是,他們這車一路開出去,除了柳宣的保鏢車,還有鄒盛安排的兩輛,挺惹人注意。
到了醫院,坐專用電梯上樓,柳老爺子住着的這層樓被柳家的保鏢控制着,除了柳老爺子,再無其他病人住在這裡。
他們從電梯裡出來,被確認了身份才允許進去,而且還限制了不允許保鏢進入。
鄒沫沫看着這層樓戒備森嚴的模樣,心想生重病的爺爺比健康的他要惹後人在意得多。
柳老爺子的病房是中間一間,裡面空間巨大,和他在家裡住着的模樣也並不太大差別,四太太一日不離地守在他的身邊,甚至親力親爲爲他擦身,伺候屎尿,毫無怨言,由此可見,這個女人,也許是真心地愛着這位老人的,即使在兒子有所作爲的現在,也是對老爺子盡心盡力,並無絲毫怠慢。
柳宣推着鄒沫沫在病房外的客廳裡侯着,男看護說太太在和柳老先生說話,要等一下才見他們。
柳宣對此並無怨言,只說可以等着。
然後就親自去爲鄒沫沫倒了水讓他喝,鄒沫沫因爲身體原因,在外的時候並不大喝水,害怕要上廁所而不得的難受和窘迫。
他捧着水杯,靜靜地等在那裡,柳宣也是在等着。
過了好一陣,病房門纔打開,四太太從裡面走出來,她因爲柳老爺子的生病,這些天都沒有打扮,素面朝天,而且臉上神色疲憊,比起前段時間,似乎老了好多歲。
她看到柳宣和鄒沫沫,便露出個和藹的笑容來,道,“你們爺爺說讓你們進去呢。沫沫也是可憐,遇到上次的事情,”又過來看了看鄒沫沫額頭上包裹的紗布,其實他頭上傷口好得差不多了,不用這麼包着,但是,爲了讓柳老爺子看看,所以就依然包成了這幅模樣。四太太摸了摸他的頭髮,道,“這傷可好些了?聽說還有腦震盪,過了這些日子,可養得好些沒有。要是不好生養着,這腦震盪是很嚴重的事,不可小覷……”
鄒沫沫面色虛弱,眼神溫良,道,“謝謝奶奶你的關愛,都好多了,前些日子頭暈目眩,反胃嘔吐,現下已經好多了,能吃得下東西。”
四太太又是一陣唏噓,然後交代柳宣要好好照顧弟弟,就讓柳宣把鄒沫沫推進裡面病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