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裡的山路不算漫長,對一般人說,最多半個時辰也就到了。[燃^文^書庫][www].[774][buy].[com]【燃文書庫(7764)】然而,封常青的身體沒有復原,腿腳也不利落,這麼遠的距離,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在天色擦黑的時候,纔來到席元慶居住的小山村。
大山進入了睡夢之中,山野一片靜謐。小山村隱沒在半山的山窪之中,星星點燈的燈光透過茅屋的窗櫺,讓人覺得,這裡有一些溫暖的氣息。
席元慶的茅屋在小山村的最外面,孤零零的,猶如汪洋之中的一條船。
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一隻大狗從茅屋裡跑出來,搖着尾巴在豔娘身邊撒歡兒。
毫無疑問,這就是席元慶養的那條叫虎子的獵犬。
封常青注意到,這一個孤零零的小茅屋,是整個村莊最寒酸的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沒有燈光照射出來的一個。
豔娘推開了虛掩的房門,門前竈臺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茅屋,讓這個死寂的茅屋有了一份生氣。
封常青走進了茅屋,聞到了一股濃烈的中藥味,藉着竈臺微弱的火光,看到竈臺前坐着一個人,毫無疑問,這就是席元慶。
席元慶對於封常青的突然到來感到尷尬,搓着手站起來,請封常青在木板凳上就坐。
豔娘放下了籮筐,給封常青倒了一粗瓷碗的熱水,然後進內堂去看望了席元慶的媽媽。
封常青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也知道現在也不是說話的時候,陪着席元慶在幽暗的火光中靜坐。
虎子在茅屋內轉了一圈,趴在席元慶的腳下睡着了。
良久,封常青打破了沉默,說道:“元慶兄,常青空手而來,甚是失禮,可否允在下看望您的母親,聊表問候。”
席元慶沉默的站起來,對封常青示意,請跟我來。
進了內堂,一個小油燈剛剛被豔娘點亮,火苗還不太旺,屋內顯得異常的幽暗。
封常青的眼睛早已經適應了黑暗,藉着微弱的燈光,打量着屋子內的一切。
內堂的擺設很簡陋,一張牀上躺着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豔娘正在喂老人吃飯。
另一張牀是空着的,牀上有一卷灰麻布鋪蓋。
鋪蓋綴滿了補丁,各種顏色的都有,但是很乾淨。
席元慶客氣的說道:“封先生,夜裡家母需要照顧,這張牀是我的睡牀,請屈尊就坐吧。”
老人神態癡頓,湯飯順着嘴角淌下來,豔娘一手握着木勺,一隻手揩乾淨老人口中流下的湯水。
這樣的老人,猶如一截枯木,說什麼也聽不懂了,封常青將早已經準備好的問候塞回了肚皮,雙手合十鞠了一躬,然後靜靜的退回了竈膛的小屋。
在木板凳上坐定,封常青問道:“元慶兄,慈母在堂,今日不得不遠行,常青特來問候。”
席元慶長嘆了一聲,說道:“我朝盛世,元慶但願爲國家出一份力,博取功名,也不枉了來到人世走一遭。但是,老母在堂,無人照顧,此行山高水遠,經年累月,可能再也不能在母親的膝下盡孝了。”
席元慶說着,觸動了男人情懷,淚水滾滾而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今日席元慶如此,這是逼到了絕路了!封常青內心惻然,無言以對。
席元慶擦去了臉上的淚水,說道:“此家務事,元慶一時按捺不住,讓先生見笑了。”
封常青深有同感的說道:“大丈夫安身立命,孝養寡母,正是男子漢所爲,何來見笑?元慶兄言重了。”
席元慶的語調平靜了許多,說道:“去年冬季,元慶無意之中救下了豔娘。也算天可憐見,豔娘爲我照顧母親,就像女兒一般,以後,就指望豔娘了。”
“知恩圖報,豔娘不虛也!”忽然,封常青心中動了一個念頭,反正自己已經活夠了,能救一個好人,也算是幹了一件好事,到了閻王殿也可以誇口。想到了這裡,於是說道:“元慶兄,村中可有他人一同服兵役?”
席元慶嘆息着說:“村中精壯百姓,人人都服過兵役,說來慚愧,只有元慶一人尚未服過兵役。因此,這一次只有一人而已,路上也沒有個伴當。”
看到席元慶爲難的樣子,一絲微笑浮上了封常青的面頰,一轉眼就消失了,說道:“元慶兄,可否將徵兵文告給在下一觀?”
席元慶從板凳上站起來,從房樑上吊着的籮筐裡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了封常青。
藉着爐火,封常青看過了文告,上面赫然有席元慶的名字。於是長嘆一聲,將文告放到了竈臺的邊緣。
封常青想起了著名的《木蘭辭》,暗暗誦唸着:“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官府的大印不是白蓋的,看來,席元慶的兵役是免不了的了。
時光再一次陷入到了沉寂之中,茅屋安靜的能夠聽清楚爐火燃燒的聲音。
“想來,徵兵集合的地方,離這裡不甚很遠是吧?”過了良久,封常青淡淡的問道。
席元慶從沉思中醒來,指着西北方回答道:“不遠,也不算近。我們這裡雖然離長安很近,但卻是漢中洋縣地面,徵兵的官長在張家大集,那是一個大地方,人很多,也很熱鬧。下了山往西南走,一個彎不拐,翻過一座小山就看到了。”
封常青知道了地點,沒有繼續說什麼,默然點頭,表示知道了。
席元慶擡頭看了一眼虛掩的房門,黑暗沉重的泄露進來,於是對封常青說道:“今日天晚,豔娘就留在寒舍陪伴家母,我們搭鋪在這裡休息一夜吧。寒舍簡陋,讓先生委屈了。”
“哪裡,常青賤命是元慶兄所賜,今日收留,實屬大幸,怎麼敢奢望。”封常青站起來誠摯地說。
夜已深沉,爐火****着黑暗,黑夜靜謐,唯有席元慶的呼嚕聲有節奏的在茅屋內震響。
封常青悄悄地爬起來,將文告揣進了懷裡,撿起了一根樹枝,在火上撩了撩,然後在白茬板凳上寫了幾個字,然後,悄悄的推開了屋門,走到了門外。
封常青剛要把屋門關上,虎子從門縫中擠了出來,衝着封常青晃動着尾巴。
封常青撫摸着虎子毛聳聳的腦袋,輕聲說道:“虎子,我要代替你家主人到西域去,你能領我到張家大集嗎?”
虎子通人氣的晃動着尾巴,小跑了幾步,然後回過頭來看着封常青。
遠山黑黢黢的,一路上說不定能遇到什麼,有了虎子作伴,封常青心情大好,立刻擡腿向山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