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寺廟中,那盞熬了大半的油燈‘噼啪’一聲,燈光閃爍了一下,照的李達臉上陰晴不定。
“夜叉、迦樓羅!”
剛剛出現的,正是象形拳剩下的兩位大拳師,他們的出現說明一件事,那就是象形拳壓根就沒打算跟自己合作,他們直接繞過自己去抓人。
十二生肖、武行、匠行,全是敵人,沒有隊友!
“你說的那個半災級魔神到底怎麼回事,”李達轉頭盯着白小姐,這才注意到,這位不到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身上沒有活人才有的活性,皮膚白的跟之前那些白色怪人一樣。
她不是活人!
白小姐沉默了下,緩緩開了口:“一個道人抓了我的母親,他想要從我母親身上得到產鬼的秘密,他把我們的母親肢解,然後培養,我就是其中之一的產物。”
鬼母,這麼說淮河四大禍中,小虞山鬼母是被護神道人所抓,我居然沒聽過這消息。
“……道人以爲我們都沒有情感理智,但是母親知道自己要被殺死,用剩下的所有意識暗地裡孕育了我,而我一直在僞裝,直到道人受傷閉關,我才找機會逃出來。”
“等等,你說護神道人受傷了,”李達突然插嘴,“他被誰打傷的?”
“一個叫做邪異宗的組織。”
“又是邪異宗,”李達眯眼,問道:“那你現在想做什麼,復仇?”
似乎是第一次聽這個詞,白小姐反覆咀嚼了幾次,眼神漸漸變亮,“復仇,沒錯,我要復仇!”
“合作如何?”李達乾脆利落道。
“合作?”
“你今晚幫我救人,我日後便幫你報仇,”李達盯着對方,“現在看着我,看看我有沒有說謊。”
白小姐似乎有一種獨特的直覺,能判斷出對方說的是不是真話,她怔怔的看了李達一眼,然後搖了搖頭,“你沒有在說謊。”
“合作?”
“合作!”
……
李達懷疑自己現在是在徽地的某處山脈中,因爲穿過野林,他居然看到了一片毛峰茶園,茶樹一圈一圈的順着山背環繞,像是蓋上一層綠色的棉襖。
但在茶園中,偶有一道粘稠的黑煙捲過,白小姐說這是鬼母唾液,一但沾染了一絲絲,就會引來越來越多的黑煙,黑煙凝聚,鬼子誕生,這些鬼子普遍擁有‘山’級鬼物的實力,它們固然不會攻擊白小姐,這是血脈的本能,但是他們會通知陽司的人來,這也是一路上他們能夠追蹤到白小姐的原因。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隨着白小姐領悟出越來越多的鬼母神通,她同樣能夠藉助這些鬼母唾液找人。
不過沒有李達,這白小姐估計也逃不過陽司二校尉的追殺。
擁有白小姐,就等同於擁有一個鬼魂版的雷達。
“你說這裡有一絲異常?”
白小姐無聲的點了點頭,指着茶園上的一處農屋,李達悄悄摸了過去。
屋子中沒有燈光,但透過窗戶,隱約可見一道人影正在穿針引線,在他面前,兩個幾如真人的布娃娃正在成形,看二者的面孔,居然真是大嫂和何鳳羽。
‘轟隆’一聲,天空雷光一閃,李達看見了針線人的真容,那是一個耳朵、嘴巴、半個鼻孔,一隻眼睛都用針線縫住的恐怖怪人。
這傢伙專注針線活兒,似乎越發滿意,想笑,但是針線扯住他的嘴巴,針線縫口被扯的冒出一顆顆血珠。
他在‘嘶嘶’直笑。
‘瘋子!’
李達無聲的開了口,但是就是這個瘋子,卻是他的第一個目標。
想要救大嫂,肯定是要先找到大嫂,但是換一個思路,如果將大嫂的敵人全部殺死,那找不找的到大嫂,其實也無所謂了。
針線人完成了最後一筆,笑容越發詭異,只見在他面前的兩個布人幾乎跟真人無二,更詭異的是,那原本是布料的皮膚越發真實,看着就像是活人,眼神都有了靈光。
針線人興奮的舉手弄足,忽然針紮在了他的手指上,一顆血珠從他大拇指上冒出,針線人狐疑的轉過頭,沒有看到任何人影,但是他沒注意到的是,一條影子藉助黑暗正在緩緩向他伸來。
他繼續打量着他的藝術成果,只要這兩個布偶活了,他就有把握徹底殺死那兩個目標,一如他是怎麼殺死那行瘟副使的,無聲無息,無影無蹤,沒有任何線索,就算是正一道大法師都查不到死因。
因爲這是藝術!
黑暗之中,‘良白羊’和‘何鳳羽’緩緩睜開了眼。
‘咦——’
針線人愣了,他的藝術成果這麼快就有效果了?
然而不僅是眼眶部位的眼珠,臉上、手臂上、胸口,一顆顆眼珠睜了開來。
“啊、啊、啊!”
針線人急的手忙腳亂,趕緊用手去遮眼,但是越遮越多,然後他手上也開始長出眼珠子了,急的他拍手拍腳,卻沒有半點辦法。
一尊無面煞神無聲的穿過牆壁,趁着對方不注意,用力一抓,手掌穿過了他的後腦勺,握住了他體內的神性,往外扒出。
“呀呀呀!!!!!!”
針線人痛的雙眼突起,張大嘴巴,嘴脣因爲縫紉的原因被扯裂成無數細小的肉段。
但這都無法阻止茅山煞神的抽離神性!
如同龍王抽筋,針線人身體彎曲如弓,然後渾身一抖,猛的癱軟在地,同時一條青色光筋被扒了出來。
煞神雙手抓住一頭一尾,猛的一扯,空氣中傳來宛若實質的尖叫聲,光筋中一下子彈出數十道人影,這些人影高矮胖瘦,模樣各異,但有一個共同特點,大拇指和食指有略微的凹陷,這是使針人的共同特點。
這些人兩指輕捻,一道光線同時從指尖溢出,身影一閃,無數針光就戳入了煞神身上,讓祂從茅山法脈中汲取的鎮魔神性斷裂,亮光一起,身形同時四分五裂。
這些人影戳散了煞神之後,或是對着針線人搖頭,怒其不爭,又或是做嘲笑狀,還有的攤手,總是沒有一個一樣的。
然後這些人影嘲笑過後,就又一個個的走入了針線人的體內,針線人手指動了動,逐漸有了意識,緩緩擡起頭來,吐出一口血沫,做憤怒狀。
“你們不懂藝術!”
話音一落,一道黑影撞門而入,一腳踩在了他的手臂上,另一隻膝蓋重重撞在脊樑上,一陣牙酸的‘咔嚓’聲中,針線人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一隻鐵鑄的胳膊死死鎖住,意識因疼痛而空白,然後他耳邊聽到了一個聲音。
“死亡就是藝術!”
然後‘啪’的一聲,針線人的身軀像是掰開的甘蔗,斷裂的脊骨從肚皮刺出,那張被線縫合的怪臉上終於露出痛苦的表情。
似是要故技重施,神性光芒一閃,又是無數持針人的身影在四周閃沒,但是李達早有準備,掌心忽然多了三道瘟部符篆燒開,同時黃色瘟氣迅速覆蓋整座農屋。
行瘟者,最易污染。
瘟部符篆對神性同樣有害!
持針人有的在黃煙中消散,有的則流出了膿皰液體,渾身鼓起了噁心的狼斑。
李達面無表情的打開陰陽瓶,吸力冒出,將這些被污染的神性全被吸入瓶中。
甭管你匠行的針線人多麼古怪,神性再強,被收了也只能歇菜。
李達腳下的影子化作半龍半人,透出一種強烈的吞噬慾望。
“不急,以後有的是機會,這神性被污染了,而且匠行的神性有點古怪。”
李達將陰陽瓶子收回懷中,擡頭看去,只見何、鳳二女身上的‘眼珠子’緩緩消失,人皮也重又變成了正常的布料。
鬼嬰正在大嫂懷中鑽着,見狀頓時露出了失望的情緒。
“不急,我肯定會把你娘救回來的,”李達看着腳下的針線人屍體,喃喃道:“這只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