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面前這個男人的一言一行,他就可以看出,他喜歡尹安。兩個人相互喜歡還不能在一起需要偷偷摸摸在黑燈瞎火裡彼此慰藉的,除了男人有難言之隱,否則還能爲什麼?他盯着朱戈弋身上那塊顯然是一夜歡愉之後遺留下來的淤青,一切都有了答案。
尹安是個小三。
這個結論在他心底翻騰了一會兒,他才後知後覺地有點兒堵得慌。他把這歸結爲不忍坐視有志青年誤入歧途。
但是尹安顯然不用他來拯救。雖然光線有點暗,但是他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尹安的目光。在笙簫一片的空氣之中,那目光的內容又潮溼又綿長。
朱戈弋也注視了她很久,在林百箭一般的目光裡走上前再度抱了抱尹安。這個擁抱持續了數十秒,在林百的耐心用光剋制力也接近決堤邊緣的時刻,他放開了尹安,嘴角又浮上了一抹微笑,儒雅而充滿意味深長的暗示:“別忘了我剛剛的話。回去好好考慮考慮。”
尹安的臉上立刻光彩浮動。
一路上,林百都在內心深處進行着艱苦卓絕的鬥爭。他一回想起朱戈弋最後那個狐狸一般的微笑就覺得如同芒刺在背。而身邊的尹安從一上車起就接了個電話,絲毫沒有跟他交談的打算。這個電話的主人顯然是她的舊識,聽她聲音愉悅,眼角眉梢都是溫溫的笑容:“野丫頭,終於迴歸祖國懷抱了?這次準備呆幾天?”
電話那端,楊伊人的清朗笑聲不減當年:“這次回來就落地生根,不打算再走了。這麼多年,我也累了。”
尹安有些驚訝:“不準備走了?捨得放棄澳洲的廣大土地和碧眼金髮的帥哥們?”
楊伊人火急火燎地叫:“還是首都好啊,首都適合我這種土人落地生根並且枝葉繁茂。我明天的飛機,你不來接姐姐我就等着大刑伺候吧。”
“嘖嘖,”尹安促狹地笑了起來,“正好老大明天有空,我叫他開車送我去機場。”
楊伊人在電話那端頓了頓,然後惡狠狠地罵了聲:“他奶奶的,我終於可以去懷抱砸場子了。”語畢,自己先笑了起來。
尹安掛了電話,臉上還帶着愉悅的潮紅。嘴角一抹笑容勾着,半晌都沒回過神來。楊伊人一走就是兩年,期間飛回來過幾次,但每次都來去匆匆。這次她打算落地生根,倒也算是近期不多的好事之一。
一想到朱戈弋見到楊伊人時無可奈何的模樣,她的心底就不由一陣溫熱。而今天晚上朱戈弋在她耳邊說的話還言猶在耳。他定定地望住她的眼睛,緩慢而不容置疑地道:“尹安,你不能活在過去。發生過的事,沒有辦法重來一次。尹安,你不是愛着他,你只是愛着過去的你們,過去的記憶,過去的紀染。現在,你需要的,是放聲大哭一場。哭過了,就忘記了放下吧。你已經爲過去犧牲太多了,再繼續糾纏下去,我看了心疼。”
可是記憶這個東西,又怎麼會是你說放下,就放得下的呢?淚水只能滌盪去不潔靈魂的灰塵,卻斬不斷情絲揮不斷記憶。人是懷舊的動物,誰說不是呢。
她陷在往事裡,一時竟然怔怔不能自拔。
“你朋友?呵,難得見你笑得這麼開心。很多年的老朋友了吧?”林百看了她一眼,又掉過去頭專心開車。
尹安還在出神。楊伊人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想來,她還是傷心的吧?她隨口應道:“是啊,很多年了。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她還只是一個會扎一個馬尾辮笑靨如花的女孩子。這麼多年了,不知道會不會被澳洲的陽光曬出滿臉雀斑?”
“漂不漂亮?”她似乎在跟自己分享以前的心事。她不知道自己看起來很神秘很有致命的吸引力吧?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吸引力。不是一個沒有魅力沒有激情沒有活力的女子,而是時刻都可能吸引你的目光讓你不能全身而退的神秘女子啊……如果這條路無限延長下去,該有多好。
尹安閉上眼睛回憶了一會兒。似乎那個時候起,楊伊人就是一個愛笑愛張揚的女孩子,愛和恨都格外分明。很多人喜歡她,但是她呢,有自己堅持的人,有自己堅持的夢想。她笑了笑,又溫柔又動人:“她……大概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了。皮膚又白又嫩,頭髮是自來卷,有點黃有點細,但是蓬亂亂的,一雙深目高鼻,有點混血的樣子……很漂亮。不過,人家可是心有所屬的。”她眼底的警告意味很明顯,林百訕訕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