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乃是朝堂直接管理的地方,並不形同地方郡縣,乃是京畿之地。!”
“咸陽本來是有三個縣,即咸陽,咸寧,櫟陽三縣,但後來改爲鄉治,由縣君管理。”
“但不管是咸陽,咸寧,櫟陽,還是雍城,高陵等地,都具有一定的縣府結構,這是其一,再加上咸陽境內城池分佈均勻,且均在要害之地,且地域寬廣,以城爲縣即可,滿足這兩個條件,就可以立縣。”
“鄉主之地,此時不應以朝廷直接任命,尤其是新立鄉里,雖有京畿之便利,但朝廷剛剛集中農田農戶,從各方勳貴手中形同奪田奪地,若朝廷直接以任命的方式推進,只有武力震懾一途方能安定。”
“但是,倘若此時暫將這鄉主人選由新鄉之代表,各勳貴之族來推選,定然可以以勳貴治勳貴,而這同樣是咸陽之便利,近朝堂之地,處處有不法之地,處處無不法之地。”
“鄉主尊朝廷政令,自有法度約束。”
“且,這是最快速的平定之法,也是目前來說,在朝廷政令推行中,勳貴鬧事反對之法。”
郭達見馮世傑對他所提出之法十分感興趣,也是振振有詞的解說了起來。
而且越來越自信。
因爲他已經看到自家縣君眼神放光,對他有刮目相看之意。
這更加的說明。
他所提之法,看起來縣君也十分的贊同。
“彩,彩,彩!”
就在郭達說完之後,馮世傑忍不住的一連道了三聲大彩之聲。
對郭達也是讚不絕口的道:“嗯,這些年,你的進步最大,竟然能相想出此法,想必你早已預料此景,這才提前有調查考慮吧,很好,本官就喜歡想辦事,能辦事,敢辦事,會辦事之人。”
“郭達你即可準備一份陳書,其內主要包含三個要點。”
“第一,縣府之弊。”
“第二,
升郡制之利。”
“第三,具體實施之法。”
“其餘人繼續督辦春耕之事,不得延誤!”
郭達大喜過望,興奮道:“屬下遵命!”
衆多的吏員羨慕的看了郭達一眼。
縣衙之內的吏員都可以稱之爲縣君的弟子,縣君賞識者纔會拜師,被縣君正式的承認。
但這也僅僅是邁出第一步而已。
只有到門生的時候,纔算是正式的走進了縣君的心中。
如果能夠被縣君稱之爲得意門生,那必然是一種特殊是盛譽,也意味着,他們可以用到縣君積攢的人脈關係來做事。
弟子可以有很多,門生也可以有很多,但得意門生卻少至少有,因爲得意門生是用來繼承衣鉢傳承的,大概率下一任內史的職位一定會從縣君的得意門生中出現。
而如今郭達受到縣君的賞識,這是一件值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覺事情。
縣府之內的吏員,大史令有很多,有當了十幾年二十年的,也有當了三四年的。
得到縣君賞識,也就意味着被舉薦出仕的時間會更早的到來。
因爲當了十幾年的大史令不一定能出任縣令,當了兩三年的大史令並不是沒有機會出任縣令。
而這。
全憑縣君一句話!
“哎,這治理之策,怎麼就不是我想出來的呢?”
有吏員心中一嘆,忍不住的遐想,對郭達那也是萬分的羨慕。
迅速的。
一場咸陽府衙議事就是結束了。
而就在結束之後不久。
郭達就拿着一封陳政事疏的陳書來到了馮世傑的面前,將升內史爲內史郡及一應縣鄉劃分交給了馮世傑。
馮世傑看過之後,讚賞的點頭道:“很不錯的,看起來最近一段時間,你進步不小!”
郭達再次得到馮世傑私底下的稱讚,忍不住的驚喜道:“謝恩師稱讚,弟子在恩師的教導下日就月將,方能有此策。”
“我這就進宮,你忙去吧!”馮世傑點了點頭。
郭達再次非常鄭重的施禮,這才離開。
可就在郭達剛剛離開,馮世傑盯着手中的陳書,眉頭緊皺着又將主吏叫了過來,問道:“東鄉郭達都和誰去的?”
“回縣君,就郭達一人啊,這件事還是縣君您安排的。”主吏不解的回話,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說道:“哦,對了,是兩個人去了。”
“那日好像有個縣主吏掾前來,就是蕭何,在什麼沛縣當主吏,受沛縣縣令李良的舉薦。”
“縣君不在府衙,剛好郭達出門的時候撞上,就一同帶去東鄉了。”
“這事縣君您也知道,回來之後覈實身份後,這個蕭何就在府中擔任大史令。”
馮世傑恍然的點頭,“嗯,那李良是我早些年跟隨姚公出使楚國的時候認識的,算是李公本族的旁支了吧,李良那支在沛縣有不小的影響力,具體我也記不清了,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主吏奇怪的瞅着馮世傑,不明白好端端的縣君問他這個問題,也是不解的問道:“縣君,這蕭何,有什麼問題嗎?”
馮世傑搖頭道:“沒事,你留意一下這個蕭何吧,對了,讓他帶兩個吏員去處理頻陽的事情吧。”
主吏微微一頓,忍不住的道:“這,蕭何剛剛入府,怕有不妥啊!”
馮世傑隨意的說道:“一來這蕭何是在新秦律推行之後由地方舉薦入府,讓流言多傳傳,現在府衙正是用人之時,也能讓各郡縣多舉薦能幹的主吏來咸陽。”
“二來你不得不承認,野生的吏員就是比咱們費力培養的吏員能幹,這麼多年我早就發現這個問題了,但考慮到這其中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這纔對舉薦入府的吏員多加壓制。”
“三來你不覺得,這府衙之內,太死氣沉沉了嗎,大變之局當有大變格局之人,要多,很多,非常多。”
馮世傑頓了頓。
心中一嘆。
四來,你不覺得郭達的治理之策有點不太對嗎?
郭達的才學不小,但能想出陳政事疏這般一針見血的治策,並非他小看,而是他對郭達很瞭解。
此等之策,非大變郭達想不出來。
不過。
即便是調查之後事實如此。
他並不生氣,也不打算追究。
所以只是安排一下這蕭何,再看看這蕭何的能力如何。
郭達他要提,蕭何他也要看着提。
這並不影響郭達成爲一個可以治理好一縣之地的縣丞。
安排了一下手頭的事情。
馮世傑便馬不停蹄的來到了丞相府。
丞相府內。
馮世傑將陳書遞給了馮去疾,道:“馮公,這是下官能想到的,最快將咸陽安穩下來的辦法。”
是的!
因爲到了他這裡,這道陳書。
不管是下面誰寫出來的,都屬於他的治理之策。
他也是這麼幹的。
如果馮去疾相問來歷,他再提及郭達乃至更下方的蕭何。
如果不問,大家心裡默認就好了,沒必要見人就說,這是誰誰誰想出來的。
不管怎麼說。
沒有他,這道治理之策,到不了丞相府。
而現在。
要是他馮世傑將這封陳書直接拿到大律府內,完全沒有任何的問題,他身爲內史可以直接面見陛下陳書。
但是。
沒必要!
陳書就是要一層一層的往上遞,無論是誰,都是在贊同之後才繼續往上遞的。
如果遞不上去,那就只能說明陳書所寫內容被上面否定。
今日他這陳書越過丞相府送到了大律府。
那也意味着。
他在挑戰馮去疾在政事上的權威,他馮世傑以後還想不想繼續混了!
所謂的結黨營私,大抵如此。
反過來說,這也是志同道合!
自然。
彈劾除外。
如果有一天馮去疾要大權旁落的時候,他自然而然的就會先陳給大律府。
不足道哉!
“馮公,如果不做出改變,下官對內史地的控制就變得極弱,鄉主的權柄就會空前龐大,這不符合新秦律的核心思想。”
“新秦律,句句離不開鄉里凝聚一心,齊心富強,但是,句句卻又在限制鄉里出現宗族氏強大的局面。”
“若不想留下禍患,只有升郡立縣,切割鄉里,只有將土地劃開了,人心之別才能劃開。”
“自然,短時間內肯定不可能完善,只能通過鄉里自舉的方式治理,但這都是小事,維持到春耕結束,能者居上,再整頓鄉里即可。”
馮世傑如數家常的解讀着陳書的內容。
而馮去疾。
則是眉頭緊皺的盯着陳書內容,在左右權衡。
“也不是不可,但咸陽之所以稱之爲內史地,這裡從屬關係在其中,咸陽亂不亂不重要,但咸陽是陛下直接管轄的地方,陛下大多數天下之策,強國抱負,需要在咸陽實現。”
“英明的君王最直觀的體現,便在內史之地的治理上,內史地安定了,百姓安居溫飽了,就可以認爲,天下也就安定了,天下百姓也就安居溫飽了。”
“所以,內史地不設郡,以縣制,歸陛下所管轄,你是內史,便是替陛下實現強國抱負的首要官員。”
“而郡,在陛下看來,其實這和分封沒有什麼區別,你要明白這個道理,設內史郡之事,可大可小,即便是稱呼上的變化,也是要陛下連咸陽也分封出去!”
馮去疾沉吟了好一會,道:“隨我去見大律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