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就在趙人覺得自己的勝算越來越大,幾乎完全放下警戒的時候,秦,終於開始行動了。
身在邯鄲的秦使私下秘會了趙國的丞相郭開。
郭開是個貪圖個人利益的小人,曾經爲了一己之私,向趙悼王多次進讒言陷害廉頗,至使廉頗忍痛背井離鄉,淒涼的死在楚國。
秦使重金賄賂郭開,讓他污衊李牧和司馬尚,想辦法使趙王換將。
郭開雖貪,但好歹也是大國丞相,不是傻子。
他心知此番情況不同於彼時廉頗的那場趙魏之戰。
這一戰,秦兵已經在邯鄲的城牆根兒下圍了整整一年,一旦換將,趙就有亡國之危。
若是國都沒了,他這個丞相就算勉強保住性命,他的億萬身家也定會化作泡影。
他像模像樣的推開了秦使送來的金銀財寶,像個忠臣一般一口回絕。
趙政早將郭開的心思摸了個徹頭徹尾,並讓秦使帶話,許諾郭開滅趙之後會獎勵他的功績,在秦國將他拜爲上卿,封侯封爵。
郭開拿到了秦王親口頒發的“接受證”,便立即樂滋滋的收下了賄金。
收人錢財,替人消災。
在這一點上,郭開極富職業道德。
他面見趙王遷,說李牧被圍一年都沒出兵迎戰,可能是勾結了秦軍,生了要叛逃之心。
除此之外,他還悄無生息的加派了許多人手,四處散佈那無中生有的叛逃流言,製造聲勢。
真可謂是盡心盡力。
與此同時,隱在王翦軍營中的另一名秦使終於露了臉,去對面李牧所在的趙營之中勸降。
李牧自是不可能降,秦使這一遭不過就是走個形式。
秦使前腳剛離開不久,還不及李牧書信匯報此事。
趙王遷就因對郭開的話半信半疑,秘密派人去李牧軍中查探,得知果然有秦使入了軍中。
趙王遷很是生氣,於是郭開又在他的怒火上澆了一把油。
說是在咸陽的趙國細作來報,那名去勸降的秦使並不是最近纔到的,而是與來邯鄲的秦使同時自咸陽出發的。
也就是說,秦早在大半年前就已經與李牧秘密往來,而李牧一直避而不戰,很可能就是已在準備叛降,不過就是在等個合適的時機罷了。
而秦派來邯鄲的秦使,恐怕就是一個拖延時間的幌子,他們的目的是在招降李牧,進而攻佔邯鄲。
趙王遷惶恐,立即派趙蔥去替換掉李牧。
李牧也是個牛脾氣,拒不同意退出,聲稱趙蔥那類草包怎配爲將?
司馬尚一直是追隨李牧的副將,他得知此事後也情緒激動,跑去找趙王遷理論。
趙王遷怒氣更盛,又想到李牧曾害他痛失樑兒,新愁舊恨加在一起,便當即命人去前線斬了李牧的腦袋,又將司馬尚一同廢絀,不再啓用。
至此,趙蔥和顏聚便分別接替了李牧和司馬尚的將職。
昭陽殿內跪有一人,剛剛將趙軍中的變動彙報給趙政。
“好!”
趙政雙眸如星,拍案而起,脣角已不自覺的揚起。
“趙國將亡,寡人要即刻動身,親自去看上一看!”
聞言樑兒身子略有一僵,故而在趙政起身時,她並未立即跟上。
趙政一頓,覺出她的反常,淺淺回眸望了她一眼。
樑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迅速站了起來,快步趕到趙政的身後。
趙政並未動聲色,待她跟上,便轉頭繼續朝大門走去。
趙高備車的速度極快。
趙政步出望夷宮時,車攆已在門口等候。
很快,秦王的禁軍車隊便已集結在了咸陽宮門,浩浩蕩蕩的出發,由上郡經由太原的官道去往邯鄲。
秦王的車攆高一米多,寬近三米,車體繪有精美豔麗的龍紋紋飾,車頭由四匹高大的白馬同時拉動。
外表看上去既莊嚴肅立,又奢侈非常。
然而此時在車攆之中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端坐在中間的玄衣男子正值而立之年。
他金玉加身,龍眉鳳目,高鼻薄脣,輪廓分明。
正是相書之上常提到的帝王之相。
而跪坐在他身邊的女子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一襲白色麻裙,雖是宮婢的打扮,卻生得秀雅脫俗。
一張水嫩的小臉似吹彈可破,似白璧無瑕,那對剪水的杏眸更是令人心嚮往之,見而難忘。
整整個一個時辰,男子和女子皆是半垂着眼,不言亦不語。
車中的空氣彷彿凝滯了般……
“怕見他嗎?”
終於,趙政開了口,語氣卻是冷淡得駭人。
樑兒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發現竟是什麼也說不出。
趙政的醋性似是大的很,無論她如何說,只要事關趙遷,他都會生氣……
畢竟她曾與趙遷共枕兩年,又是趙政親手將她送給趙遷的,那種隱在心頭的妒恨,是無論如何也除不去的。
見一提到要見趙遷,樑兒便目光遊移,櫻脣張了又閉、閉了又張,一副猶豫不定又心慌意亂的模樣,趙政只覺胸中醋意大發,怒火焚身。
他伸手扯過樑兒的下巴,用力吻在了她的脣上。
脣齒交錯……瞬間打亂了樑兒全部的思考。
許久,趙政放開了她的脣。
他怒目圓睜,胸膛起伏,兩隻大手緊緊鉗住她的頭,沉聲低吼:
“我不准你想他!”
趙政的臉近在咫尺,樑兒甚至可以看見他眼中的根根血絲。
“政……我……”
她想說“我沒有”,但是脣卻又被趙政狠狠堵住。
幾近窒息間,趙政已扯開了她的衣襟,將手撫上了她的身體。
這一次,趙政的動作是那般強硬,甚至失掉了諸多情感……剩下的,就只有無盡的佔有……
趙高筆挺的立在車頭,穩健的操控着車馬行使的方向,可車內那對男女因歡好而發出的難以自抑的陣陣嬌音與低喘,卻如凌遲一般,一片片將他的心割下……
這邯鄲之行對樑兒而言很是煎熬。
幾日過去了,趙政甚至都沒對她說超過五句話,可雙灼熱的眼卻又一刻不停的盯在她的身上,彷彿要隨時將她吞噬一般。
錯落有致的錦幔隨着車體輕微的搖晃,車攆中又是一片凌亂的景象。
趙政強健的胸膛上掛滿了雲雨後的汗水。
樑兒簡單斂好自己的衣襟,便起身爲趙政穿衣。
連日來的古怪氣氛,令她不敢對上趙政那雙噬人的煙眸,只得一直低着頭,躡手躡腳的做他身邊的乖順侍婢。
“大王。”
忽然車外有人聲響起。
車攆也隨即停了下來。
“何事?”
趙政面無表情,淡聲問道。
“剛收到戰報,大將軍王翦連夜突襲,已大破趙軍,擊殺趙蔥、生擒顏聚,不出三日,必能攻克邯鄲!”
聞言,趙政脣角勾出一抹狡黠的弧度,將目光再次落回到樑兒身上,幽幽道:
“甚好……”
當秦王的車隊趕到時,王翦剛好攻下了邯鄲城。
趙政和樑兒一前一後自車中走出。
由王翦帶頭,衆將齊齊跪地。
“臣等恭迎大王!”
趙政負手,垂眸看向衆人,面含笑意,揚聲道:
“伐趙之戰歷時一年零四個月,這段日子衆位將士辛苦了。大將軍王翦驍勇善戰,攻克邯鄲,立有奇功,封武成侯。其餘人,論功行賞。”
“謝大王!”
衆將謝恩。
“趙王現在何處?”
趙政這一句問的看似雲淡風輕,卻是讓他身後的樑兒渾身一凜。
“回大王,趙王在破城之前就已出逃,羌瘣將軍已領兵去追了。”
聞此,趙政露出滿面的揶揄之色。
“逃了?呵,一國之王,竟然丟下滿城的子民,自己逃了?”
那人繼續道:
“大王,不止趙王,趙公子嘉也在破城前率其宗族逃出邯鄲。”
“呵呵呵……”
趙政勾脣嗤笑。
“危難之際,這兄弟二人倒是做法一致。只可憐這泱泱趙國,竟沒有一個有擔當的王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