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主題,是牛頓的力學三大定理。”
始皇帝三十年,五月開初,霸下安靜地停靠在泗水郡符離縣境睢水邊的一片河灘上。
這是離開壽春的第二天。
物是人非。
想當初從蒼居起行的十一人到現在只剩下慎行、李恪、儒、靈姬和滄海,剩下的人皆星散,就連風舞也應爲傷重難行,只能與蒙衝一道在夏無且的照看下養傷。傷好之後,他將會徑直去往咸陽,和蒙衝一道建造阿房宮的升級工程。
不過霸下的人氣反而更高了。
這些天,楚墨遴選出天賦優異的墨者六十人作爲假鉅子隨行啓程去往蒼居,其中最據天賦的六人則與何玦、何鈺一道登上霸下,佔據了空餘的房間。
鑑於楚墨良好的機關術基礎,李恪也開始嘗試性地整理後世的基礎科學加以教學,就比如現在的牛頓力學定理。
只是古人對近現代物理學的理解……總有那麼點一言難盡。
比如現在……
李恪才發聲開課,堂下就舉起了一片手臂。
他隨便點了一個站起來,恰好是狄。
“敢問假鉅子,牛頓的力學三大定理是何人書著?”
“不是說了麼,牛頓啊?”
堂下一片交頭接耳。
不一會兒,狄大概是統一了問題,又問道:“牛頓何人?爲何我等從未聽聞?”
李恪的嘴角抽了抽。
“牛頓者,牛氏,單名頓字。”
當下有人恍然大悟:“莫非是成湯後裔,宋微子之後?”
李恪連眉毛也開始一起抽……
“是,牛頓出身隴西郡,自學成材,於機關一道有大成就。其祖成湯,周朝代商,旦封其祖於宋,便是宋微子。”
“啊!竟是大賢微子啓之後!”
“世傳微子啓眼見商紂暴虐,進言而惡君,後來向箕子討教,背姻親而事正統,是天下難得的賢人!”
“可是聽聞宋微子後人長於儒學,卻不知還有人對墨藝如此精通……”
“這有何奇怪!子墨子當年也是學儒自成,還有魯慎子亦是如此。可見一旦脫棄繁儒齷齪,有才者當有所成。”
“繁儒究竟埋沒了多少天才……那些人,怎就看不懂儒學無用?”
“誰說不是呢……”
李恪忍不住重重敲了敲案板:“牛頓並非墨者,今日也不是說非儒,都將精神收回來,我現在開始講三大定理。”
“唯!”
“第一定律,任何一個物體在不受外力或受平衡力的作用時,總是保持靜止狀態或勻速直線運動狀態,直到有作用在它上面的外力迫使它改變這種狀態爲止,這是慣性定理。”李恪清了清嗓子,“比如說,我等將木球從滑道滑下,若是無人迫使它停下,理論上它將永遠滾動下去。”
何鈺皺着眉想了半天:“假鉅子,此法我等制水平時便用,滾動雖有長短之別,然木球總會停下。”
李恪讚賞地看了她一眼,說:“這便涉及第二定理了。物體的加速度跟物體所受的合外力成正比,跟物體的質量成反比,加速度的方向跟合外力的方向相同。”
堂下一片唰唰的筆記,寫完了,衆人擡起頭,茫然不解等着李恪解釋。
李恪笑了笑:“合外力,便是木球所受外力之合。它從滑道上滾下,動之力來自滑道傾斜,前幾日我們說過勢能與動能轉遍,傾斜將勢能轉爲動能,這動能便是動力。”
衆人皆點頭。
“至於止力,來自於木球滾動所經的地面,地面越平整,止力越小,地面越毛糙,止力越大。這止力,又稱摩擦。”李恪在教案上畫了一個求,又畫了相對的兩個箭頭,“動力和摩擦是影響機關動能的兩個關鍵。油膏可以填平毛糙,這便是油膏可使機關更順滑,更耐久的主要原因。”
衆人皆有明悟。
李恪對學生的眼神很滿意,堂下之中,要不是楚墨中精於機關之道的佼佼者,要不是李恪帶了許久的趙墨精英,很多原理並不需要說得太細,他們的腦子裡有充足的實踐經驗可以比對出來,得出實用性的結論。
“第三定律,兩個物體之間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在同一直線上,大小相等,方向相反。”
“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何玦苦思不解。
李恪組織了一下語言,解釋道:“對任何物體施加力,該物體便會對力的源頭施加反力,兩力相絞,便會使物件磨損,這是備件磨損的原理。”
看着衆人還是不解,李恪想了想:“這樣,滄海!”
旁聽的滄海從瞌睡當中驚醒,抻了個懶腰看着李恪:“放課了?可要置宴?可有美酒?此處水深林密,我當能獵頭野豬回來!我等烤肉如何?”
李恪恨不得把他給烤了……
“你過來,站在此處。”李恪指了指案板面前,笑得不懷好意。
滄海撓着頭,一臉不解地依言站好。
李恪的目光在學生當中遊弋,一圈,又一圈,最終停在狄的臉上。
“狄,上來。”
狄不明就裡地站起來,隨着李恪的指引站到滄海對面。
“打他。”
“噫?”堂上堂下,盡皆震驚。
李恪揹着手,一本正經:“聚氣,握拳,攻擊滄海。”
狄看着李恪認真的眼睛,心下終於一片瞭然。
滄海君方纔在假鉅子的課上晝寢,假鉅子是打定主意,要他難堪了……
他嘆了口氣,憐憫地看了滄海一眼。
滄海臉色鐵青,咬着牙怒氣衝衝瞪着李恪,一言不發。
李恪視若未見,只是對着狄重複:“伸手,打他。”
狄緩緩地伸出了手,緩緩捏緊,緩緩出拳,然後……如輕撫一般印在滄海的胸膛。
滄海挺着胸,得意洋洋。
李恪氣得青筋直跳,大喝一聲:“使力!”
狄嚇了一跳,下意識灌足力氣,一拳搗出!
說時遲那時快,李恪突然猛一聲大喝:“滄海,防禦!”
滄海哈哈大笑,揚起鉢盂大的拳頭就是一揮,後發先至,搶在狄擊中他之前,就把狄整個打飛了起來。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
原來假鉅子要懲治的不是滄海,是狄啊……
課堂上一片混亂,楚墨齊出,三個人攔着滄海補刀,三個人拖着狄下堂,掐人中,扇竹簡,折騰了許久才把狄救醒過來。
滄海神清氣爽地跑到李恪身邊,一抱拳:“主公,幸不辱命!”
“不辱命就見鬼了!”李恪怒不可遏,跳起來拍滄海的腦門,“你打他幹嘛?”
“是你叫我反擊的啊!”
“我沒叫你打他啊!”
滄海君神色肅穆,姿態昂揚。他正聲說道:“我自由習武,對戰無數,早已知道,最好的防守,是反攻!”
“天爺吶!”李恪哀嘆一聲,“防禦!氣聚丹田,緊實肌肉,不使重創!那種,懂不懂?他們都是一羣木匠,虧你也下得去手!”
滄海撓了撓腦袋:“不成想,你原來是叫我只守不攻。”
李恪長長嘆了口氣,壓服堂下,又指着儒:“儒,你來!”
儒當即抱拳起身。
兩人當面,滄海反覆唸叨着李恪的要求,聚齊氣力,防禦胸腹,只守不攻,不可躲避。
儒捏掌,出拳。
“啊噠!”
雙峰貫耳,直襲鼻樑,滄海捂着臉應聲而倒,儒一臉淡然地對着李恪拱了拱手,邁步下堂。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課堂上響起一片喧天的喝彩。
“好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