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妻小夫之望族主母
明昭大長公主對她動了殺機。
齊傾將這事說的極爲的平淡,彷彿處於危險之中的人不是自己。
若非是動了殺機的是明昭大長公主,若非她讓他將金熙帶出門,韓磊真的會以爲她已經找到了應對之策。
“你不怕死?”
“自然怕。”齊傾道。
韓磊道:“可看少夫人的樣子卻不像。”
“那該如何纔像?”齊傾笑道,“驚慌失措?或者倉皇而逃?”
“你何時知曉?”韓磊又問,隨後卻不等她回答,“從別院回來之前?”
“重要嗎?”齊傾反問。
韓磊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情頗爲複雜,“你將金熙強行留在別院便是爲了困住他?”
齊傾垂眸沉思會兒,“以明昭的行事作風要殺一個人一定殺的明明白白,蕭濯的意思是她會召我入京,而以金熙的性子便是他不知道其中艱險也必定會隨行,唯一的辦法便是困住他。”
“既然明昭對你動了殺機,那如何會放過金熙?”
齊傾道:“她要殺的人是我。”
“你若死,金熙也必定受牽連!”韓磊道。
齊傾沉默半晌,“我猜不出爲何她要殺我。”
韓磊一怔。
“爲了銀錢?”齊傾緩緩道,“別說如今國庫未必缺錢,便是真的缺了,在邊疆戰事紛起之時,斷不會做這等讓百姓不安之時,天下商賈千萬,滅了金家不過是可以得到一時的利益,但留下金家,便可予取予求,這等道理她不可能不懂。若是想殺雞儆猴,先不說我有沒有資格做這個儆猴的雞,便是有,西疆風雨突變,苗疆戰火驟起,這時候朝堂最需要的是安穩安定,所以,我唯一可以想到她要殺我的理由便是秋後算賬,可這可能嗎?”
韓磊神色也凝重起來,“你有何應對之策。”
“我連我爲何非死不可的理由都不知道如何想應對之策?”齊傾反問。
韓磊道:“那你……”
“我唯一能夠做的便是將我可以控制的一切都安排好。”齊傾道,“金熙不能來趟這趟渾水,我殫盡竭慮養大的孩子可以達不到我的要求,但是絕對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
韓磊看着她,眸中有着些許瞭然,“或許金熙並非一廂情願。”
“韓夫子想必也不想自己唯一的入室弟子還未長成便隕滅吧?”齊傾彷彿沒聽明白他這話一般,“年後,便將金熙帶走。”
“金熙對你言聽計從。”韓磊道,“只要你一句話,他必定會跟我離開,也一定會一心一意地跟我閉門學習,只是你可想過之後?你既然如此清楚他的性子便知道他未必承受得住之後發生的事情!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也無法否認金熙能夠一股氣走到今日憑藉的便是這股不讓你失望的氣!你若死,而他卻什麼也沒做,甚至還不知情,你覺得他可以承受嗎?”
“事已至此,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齊傾道,聲音近乎涼薄,“便是傷心也不過是一時罷了,等時間長了,便也好了。”
“你真的這般覺得?”
“不然還會如何?”
韓磊窒住了,還會如何?還會如何?他該說沒了齊傾的金熙便如同沒了翅膀的鳥嗎?還是說沒了齊傾,金熙便會倒下?對這個天賦不算高的弟子,他亦是用了心,如何甘心說出他一手叫出來的弟子會爲了一個女人而毀了自己?“好!我答應你!”
“那便拜託夫子了。”齊傾道,隨後起身告辭。
“等等。”韓磊道,“當年少夫人能帶着金家逃過死劫,韓某希望這次也能!”
齊傾轉身,“我以爲夫子會希望看到我消失。”
“的確。”韓磊道,“沒有一個長輩願意見到自己的晚輩被一個女人所操控,即使這個女人是他的妻子而且沒有惡意,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困於婦人之手!”
齊傾沉默,似乎在想着什麼,半晌,忽然笑道:“也許我明白他爲何要那樣做了。”
隨後,不待韓磊迴應便轉身離開。
韓磊擰緊了眉頭,神色更是凝重,雖說這件事來的莫名其妙,可事出便必定有因!明昭不可能一時心血來潮想殺一個人的,而且,還是如此大費周章!還有金熙,便是不至於因齊傾之死而徹底毀了自己,但是也必定會大受打擊,他必須扶他走過這關!或許,闖過了這關,便是另一個新天地。
只是……
韓磊看着齊傾離去的方向,捫心自問,他真的希望她死嗎?
……
金熙是傍晚時分方纔踏進家門的,一整天的祭拜儀式累的他幾乎要趴下,也正好趁着這個機會耍耍賴。
“齊傾,我都要累死了,你怎麼便不去迎迎我?”
“給我倒杯茶也好!”
“要不幫我揉揉肩膀?”
“陪我躺一下也好……”
看着眼前跟個癩皮狗似得少年,齊傾並未動怒只是淡淡笑着,近乎寵溺地任由着他鬧着。
便是金熙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齊傾……生氣了?”
這該不會是她生氣的新方式吧?
“說完了?”齊傾道。
金熙訕訕。
“說完了的話那便去看看接待幾位姑奶奶歸寧一事準備的怎樣。”齊傾繼續道,“能說這般多話,想來是還沒累夠的。”
“齊傾!”金熙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我都這樣子了,你就不怕累死我?”
“你很想死嗎?”齊傾神色忽然沉了下來,聲音也冷了下來。
金熙自然發覺了,“我……”
“大過年的死死死,你也不怕忌諱?”齊傾繼續道,臉色雖然仍是沉着,不過語氣有所緩和。
金熙的心突了突,“不說了!我不說了!”說完,還是往她身邊靠去,“齊傾……你沒事吧?”
“我有什麼事?”齊傾道。
金熙看着她,“真的沒事?”
“你很想我有事?”齊傾反問。
金熙總覺得心裡有什麼似得,可是看着她這樣子又不像是有事,“沒事就好。”說完,便整了神色,“今天祭祖的時候金陽沒來。”
齊傾道:“你打算怎麼做?”
“我想先跟他見一見。”金熙道,“消息是怎麼從他那裡泄露的,還有柳蓮……雖然我也惱恨她,可是這般對一個女子……金陽的心性……”
“若是不想用,便棄了吧。”齊傾道。
金熙搖頭,“你花了這般多心思培養出來,我不想讓你白費功夫。”說完,便又道:“我會找個時間見見他。”
“金熙。”齊傾看着他,正色道:“有時候該斷不斷便會反受其亂。”
金熙一怔。
“我不強求你做到殺伐果斷,但是大事面前必須當機立斷!”齊傾道,“不管往後接管結業還是走仕途,都該如此!”
金熙有些羞愧,“我知道。”
“以後……”齊傾的話聽了會兒,“以後多向韓夫子請教,也多聽聽他的話,還有金孝他們,遇事不放多跟他們商量商量,另外便是……”
“齊傾。”金熙有些不安地打斷了她的話,“我會努力改正的,你也一直會在我身邊的,對嗎?”
齊傾笑道:“你不是一直說我是你的妻子,一輩子的妻子嗎?”
“恩。”金熙笑了,一把便又將人給抱住了,“有你在真好。”
齊傾沒有動手,也沒推開他,繼續自己方纔的話題,“抓緊培養一些自己的人,金孝他們雖然忠心,但是除了金安之外,其他人年紀都大了,幫不了你幾年,下面的人若是掌控不好,便會出事。”
“恩。”
齊傾擡起了手覆上了他的背,會兒,道:“好了,去壽安堂看看你娘吧,免得她又不放心了。”
金熙鬆開了手,“恩,我去去就回,然後一起用晚膳。”
“果真是個不孝子。”齊傾笑道。
金熙看着眼前的笑靨,心思一動便付之行動,迅速地投吻一下,便轉身逃了,“等我回來!”
不孝子。
真的是不孝子。
只是,他也要當一個好夫君不是嗎?
齊傾並未惱火,靜默了許久,終究是嘆了口氣,讓人喚來了金禮,“明日隨我去一趟金陽。”
“小人可以將他帶來。”金禮道。
齊傾搖頭,“不用了,我親自走一趟,另外這事不要讓少爺知曉。”
“是。”金禮應道,隨後告退。
齊傾起步走出了屋子,迎着寒風瞭望着漆黑的天,許久,幽幽低語,“我能爲你做的都做了,金熙,往後的路該如何走,只能靠你自己……”
……
大年初三,繼續拜年。
金熙去了金成安的府邸拜年,齊傾並未前往,知曉內情的金熙並未說什麼,自己一個人去了。
午膳便在那邊用。
雖說事情已經過去了,但金熙還是想做些什麼。
“大伯父真的沒有其他的想法?”
金成安頓時想一巴掌拍過去,“你做這些就不怕你老子從棺材裡爬出來找你?!”話雖然沒有說明白,但是意思大家都清楚!
“大伯父。”金熙並不是隨口胡說,這事在他心裡也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說了出口,“我想父親也希望大伯父晚年能有個人照顧……”
即使已經決定了,可說話來還是有些彆扭。
他願意當這個不孝子替父親補償一些力所能及的,可是……撮合父親的妾室跟自己的大伯父……
怎麼想怎麼彆扭。
“父親那邊我會自己去跟他說的,一切後果我來承擔,大伯父,這也是我唯一可以爲你做的!”
爲了他,齊傾將金晨趕出金家,爲了他,大姨娘避居庵堂,也爲了他,大伯父的傷口再一次被揭開。
就算後果嚴重,他也想試試!
金成安雖是惱羞成怒,但是心裡也是暖了暖,“你能這般想便是大伯父沒白疼你,可是熙兒,這件事沒你所想的簡單,亦沒有你所預計的好,不說我們願不願意,便說這件事一旦泄露,後果如何你應該很清楚。”
“我一力承擔!”
金成安沒有反駁他的話,卻是笑了。
金熙的臉漸漸漲紅,也是臊的慌,是啊,便是他真的可以一力承擔,他們還能在金氏一族立足嗎?“對不起大伯父,不過只要大伯父真的想,這些問題我想辦法解決!”
“解決不了呢?”
“還有齊傾!”
金成安看着他將這四個字說的如此的理所當然,不知道該擔憂還是該哭笑不得,“熙兒,齊傾……”
“我們很好!”金熙似乎明白他要說什麼,“我知道大伯父要說父親的事情,可是或許我們都想的太過嚴重了,齊傾並沒有那般怨恨父親,對我更是沒有!大伯父,雖然我也覺得有些奇怪,可是這些日子我們真的很好,齊傾她心裡有我的!我感覺的出來的!”
金成安一時間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
“大伯父。”金熙認真道:“我們一定會白頭偕老的!”
金成安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我的事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經過去了,你不需要爲我做些什麼,如今這般對誰都好。”
“大伯父……”
“大伯父知道你想補償,不過熙兒,有些事情失去了便無法挽回。”金成安繼續道,“如今這般對她對我都好,若是你真的覺得愧疚的話,那便讓人好生照顧她,還有,元娘那邊你也多擔待些。”
金熙見狀,也只好放棄,“大伯父放心,大姨娘是我的長輩,我必定會好生奉養她的,至於大姐,你放心,能幫上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幫的!”
“嗯。”金成安道。
金熙又道:“大伯父,我可以爲你做些什麼?”
“做好你該做的便是對我最大的彌補。”金成安道,“我希望我有生之年能夠看到金家在你手上興旺起來!”
金熙點頭,“我會的!”
……
便在金熙去給金成安拜年之後,依照計劃,齊傾本也是要出門的,不過還沒動身,下人便來回報說金陽的母親方氏求見。
“請她進來。”
雖是過年,可是方氏身上穿的仍是舊衣裳,而依照如今他們家的情況,錦衣華服或許有些勉強,但是穿戴好些的是絕對可以做大的,尤其是在大過年的,而方氏這般,便足以證明他們母子並未好好過這個年,尤其是方氏一臉的疲憊憔悴。
“少夫人!”見了齊傾,話還未說便先跪下了,“少夫人,妾身求您了,再給陽兒一次機會吧!都是我害的!一切都是我害的!少夫人,陽兒不是有心失責讓少爺受害的!少夫人,妾身求您了,求您了……”
“嬸子先起來。”齊傾蹙眉道。
“不!”方氏卻搖頭,淚流滿面,哭訴道:“少夫人,都是妾身下作,都是妾身不守婦道!是妾身不甘寂寞與人有了私情……”
“你已是自由之身,何來下作?”齊傾沉聲打斷了她的話。
“不!”方氏搖頭,“都是妾身的錯!少夫人都是妾身的錯……”一邊哭着一邊痛苦地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自從與丈夫和離,而且還能留在金氏一族,兒子又得到了主母的器重,有了好的前程,方氏便漸漸放開了心懷,放下了從前的事情,高高興興地過日子。
走出了過去的陰影,也因爲有了齊傾的庇護,往日的嘲笑也沒了,方氏與其他人的往來也便多了起來,自然,大多數都是婦人,不過日常生活的也難免會接觸到了男子。
王海便是其中一個。
王海是蓉城的一個鐵匠,平日以打鐵爲生,妻子過世了,沒有留下孩子,平日爲人忠厚,對鄰里也是極爲的照顧。
方氏所住的地方離王海的鐵匠鋪不遠,平日兩人見了也會大大招呼,但也沒有過密的往來,直到有一日方氏去城外的廟裡上香,在路上不小心扭了腳,王海正好碰上了,便幫了她一把,後來方氏便道謝了。
這一來一往的,往後的往來也便頻繁了。
金陽跟在齊傾身邊幾乎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商行裡面過,方氏一個女人在家有些力氣活幹不成,王海見了便出手幫忙。
方氏起初也是有所顧忌的,可是她畢竟是一個女人,渴望男人的庇護,再加上王海又有這個意思,加了把勁,兩人便這般好起來了,隨着感情漸深,王海提出成親,方氏自然是願意,只是卻顧及兒子,王海當即拍了胸膛保證成親之後一定會將金陽當親生兒子看待!
方氏自是感動。
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金陽對於這件事卻是極力的反對,甚至覺得她紅杏出牆不守婦道!
方氏大爲震驚,也極爲傷心。
“……都是我一時被鬼迷了心竅……陽兒不同意我就該斷了的!可是當時我氣啊!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我疼到了骨子裡的兒子竟然那般說我……不守婦道……不知廉恥……他這是在割我的心啊!我一怒之下……非但沒有跟那人斷絕關係……還說陽兒給他父親一個樣……說有其父必有其子……”
母子兩人的關係降到了冰點。
當然,最後還是慈母之心佔了上風,方氏最終還是選擇了兒子,跟王海說了不再繼續下去,可是王海卻是不願意,一直糾纏着。
方氏一邊是不願意與兒子繼續鬧下去,一邊也是捨不得王海,只能一直這般僵持着,金陽的心情也便一直陰着,三個人像是打了一個死結似得,怎麼也解不開。
“……那日陽兒不是故意離開少爺的……是有人告訴他我要跟王海私奔……他着急才走的……少夫人,都是我不好……是我不甘寂寞……是我不好……陽兒他不是故意的!少夫人,我求你再給他一次機會!”
“他連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如何能辦好我交代的事情?”齊傾卻道。
方氏面露絕望,“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陽兒他很孝順的,他真的很孝順的!他是怕我被人騙了,怕我再被人傷害!少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不甘寂寞……”
“讓你爲一個從不珍惜你的人受一輩子,這便是孝順?”齊傾道,“他若真的孝順便該爲你的將來着想!若是真的怕你再被人傷害,那該做的是去查王海去弄清楚這個人是否值得她母親託付終身,而不是在家裡橫,不是拿母親對他的慈愛之心逼迫!方氏,你的確錯了,不過是錯在了到了現在還將一切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少夫人……不是的……”
“出事之後,他將責任歸咎於你?他認爲你連累了他是嗎?”齊傾繼續道,“當日我之所以看中他便是因爲他對母親的孝心,便是因爲他可以爲了母親而對抗整個宗族的勇氣!如此維護自己的母親的人,便是性子有所偏差也是值得重用值得信任,可是如今……是我教的不好還是我根本便看錯了人?”
“少夫人……”
“夠了!”便在此時,門口傳來了一聲沉聲嘶吼。
齊傾看去,卻並不意外他出現在這裡。
方氏也轉過身,卻是面如死灰,“陽兒……”
金陽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一步一步的,彷彿每一步都走的極爲的艱難。
齊傾看着他,“你可以認爲我說錯了,不過金陽,你母親不欠你的,而你卻欠了她一份生養之恩。”說完,便起身,“該如何做,你好好想想吧!”
金陽沒有說話,不過雙拳始終死死握着。
齊傾起步離去。
“我要怎麼做你纔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金陽轉身對她嘶吼道。
齊傾轉身,“機會從來都是自己給自己的。”
“你想讓我……”
“這你的家事。”齊傾打算了他的話,“如果你連自己的家事都處理不好,談何處理其他事情?還有,男子漢大丈夫若是隻會將憎恨怒氣發作在女人身上,便妄爲男人!”說完,轉身離去。
金陽渾身一震,面色頓時變得極爲的難看。
花廳內,很快便剩下了母子二人。
“陽兒……”
金陽低着頭,許久許久沒有說話,而臉色也一點一點地蒼白,齊傾最後的那句話,他明白是什麼意思,可是……
錯了嗎?
錯了嗎?
那個女人做出那般下作的事情就該受到懲罰!
將憎恨怒意發作在女人身上?
是嗎?
是嗎?
“陽兒……”方氏又是愧疚又是心痛更是擔心,“陽兒,娘再去求求少夫人,再去求求……”
“我錯了嗎?”金陽卻低聲開口。
“不!是母親的錯,是母親的錯……”
金陽看着眼前哭的跟個淚人似得母親,彷彿又回到了當初……他發過誓的,他絕對不會再讓人傷害母親的!他發過誓的!可是現在卻是他自己將她傷害到這個地步!
金陽——
他忽然間起步往外。
“陽兒——”
……
“少夫人,陽少爺母親在花廳暈倒了。”
齊傾蹙眉,“請大夫。”
“是。”
……
金熙歸來便得知了方氏的情況,直接去見了齊傾,“怎麼回事?”
齊傾將方氏的講述複述了一遍,“你去客院看看,待人醒了便送回去吧。”
“好。”金熙道,臉色有些不好。
金熙一直到了入夜方纔回來,水也沒喝便將情況說了一遍,“方氏已經沒有大礙了,我讓人將金陽找來將方氏接了回去。”
“動手了?”齊傾看着他有些亂的衣裳。
金熙一哽,“我打了他一頓,他沒還手。”
“然後呢?”
“自然是教訓了他一頓了!”金熙惱道,“不就是母親改嫁嗎?她母親今年纔不過是三十多,若是沒碰到沒這個心思也便罷了,如今既然遇上了想要託付終身的人,他這個當兒子的怎麼便阻止了?難道真的想要他母親給他守一輩子?”
“說的倒是義正言辭的。”齊傾笑道:“若是換了你母親改嫁,恐怕便沒這般輕巧了。”
金熙面色一僵,他母親改嫁?他還真的從未想過這些,“母親的性子不會改嫁的!”
“然後就回來了?”齊傾沒有跟他爭辯,繼續道。
金熙摸摸鼻子,“嗯。”
“這般說來你是打算再用他了?”齊傾道。
金熙道:“正如你所說的,他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正常的,而且他來接方氏回去的時候很着急,看樣子還是很擔心母親的,另外……還帶了一個男人來,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個男人便是那個王海。”
齊傾眯了眯眼睛。
“或許是想通了的。”金熙道。
齊傾道:“他的家事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金熙道,“你擔心他的性情過於狠辣。”
齊傾繼續道:“你確定你駕馭的了?”
金熙沉吟半晌,方纔道:“他對柳蓮那般……我的確是驚訝,也很難接受,可是……”頓了頓,方纔正色道,“齊傾,也許我身邊需要一個手段狠些的人。”
齊傾蹙眉。
“我知道自己的弱點。”金熙道,“留這樣一個人在身邊既可以彌補不足也可以警示自己。”
齊傾似乎有些意外,笑道:“難得你能這般想。”
“你——”金熙氣結,“我沒你想的這般沒用好不好?”
齊傾笑了笑,沒應他的話,“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等吧。”
“等什麼?”
“等讓他對你死心塌地的機會。”齊傾道。
金熙挑了挑眉,隨即一把攬住了她,“齊傾……”
“鬆手!”齊傾蹙眉。
金熙卻是不聽,“我高興,就讓我抱抱,就抱抱而已。”
“你當我是抱枕?”
“我以前妒忌過他的。”金熙有些彆扭地說道。
“妒忌?”
“金陽!”金熙道,“這幾年他呆在你的身邊的時間比我還長,你手把手地教他……有陣子我是恨不得將他給攆出去!”
齊傾眯了眼,“你很閒是不是?”
“不過我現在知道了你對我仍舊是最好,仍舊是最記掛我!”金熙並不怕她的威脅,“齊傾,謝謝你。”
這一樁樁的事情,這一點一滴的,她怎麼可能心裡沒他?
“起來!”齊傾有些惱火。
金熙倒也沒有繼續,“好好。”鬆了手,“走,我們用晚膳去,你餓了吧?想吃什麼……”
這一夜,依舊是溫馨祥和。
……
初四,出嫁在外的姑奶奶歸寧了。
不過許是受了去年的影響,這次來的姑奶奶都沒帶孩子,而且沒待多久便走了,尤其是自家姨娘犯事了的。
金元娘仍舊是一肚子的怨氣,待的時間雖然也不長,但是逮了誰便咬誰,見了金熙更是恨不得將他罵個狗血淋頭。
若是換做之前金熙必定是火了的,可知道了大姨娘的事情之後難免有些愧疚,也便容了她,最後甚至提出了讓外甥來金家族學唸書。
最後好意雖沒被金元娘接受,不過出夠了氣的金元娘在離開之時也是平和了許多。
送走了一幫娘子軍,應付完族中拜年還有其他的親戚,已經是大年初七了。
而次日,金陽再次前來,不過卻沒有求見誰,而是直接在門口跪下。
雖然拜年已然結束,但是金府前也仍是有往來的人,見了這一幕自然是奇怪,金陽卻一反從前冷漠的性子,跟人做了解釋。
說他犯了大錯,這是在求少夫人跟少爺原諒。
至於是什麼事情,沒有細說。
不過大家很快便聯想起了年前金熙的事情,紛紛起了看熱鬧之心,但也沒維持多久,今年新年的天氣不算好但是也不算差,不過今天老天不知道是幫金陽還是爲了磋磨他,一大早便陰沉沉的,到了中午,便開始下雨了。
冬日的雨比起雪更是寒冷刺骨。
金陽一直在門前跪倒了入了夜,金府的大門方纔打開,齊傾撐着傘緩步走出,身後跟着金熙,她走到了已然是快要支撐不住的金陽面前,低頭,“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金陽強忍着身上的痛楚,擡頭,面色煞白的可怕,“不……我不知道……該怎麼……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你可知我爲何不敢再用你?”
“知道……”
“爲何那樣做?”
“不……不會再有下一次……”金陽掙扎道,“不會……”
齊傾沒有動容,“我問你爲什麼要那樣做?”
“我……不知道……”
“不知道?”齊傾眯眼,“左右不過是發泄憤怒罷了。”
“我……”金陽看着她,“我知道……知道你想要什麼……我發誓……今生今世……我金陽絕不背叛……少爺!永遠忠心少爺!”
金熙面色微微一變。
齊傾眸子亦是一沉。
“再給我……一次機會……”
齊傾看着他,“這個機會真的如此重要?即使沒有了,你仍舊可以過的很好!族中的分紅足以讓你豐衣足食,以你的能力也足以利用這份分紅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都是你給我的……”金陽打斷了她的話,“我金陽……不是好人……可是……我永遠都會記得我們母子的命是你給的!今生今世,我只爲你賣命!”
齊傾沉默,看着他的目光越發的深思。
“你讓我效忠少爺,我便照做!”金陽繼續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發誓……”顫抖地舉起了手,“我金陽發誓……若背叛少爺……背叛金家……不得好死!”
齊傾仍是沉默。
半晌,金熙上前,“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齊傾看向他。
“我相信他。”金熙道。
齊傾道:“你的人,你自己做主。”隨後掃了一眼金陽,便轉身回去。
金陽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金熙上前扶起他。
“我不會……不會讓你失望的……”金陽抓住了金熙的手臂,一字一字地道,雖然是面對着他,但是金熙知道這話並不是對他說。
熟悉的話讓他的心頓時一陣不舒服。
從來只有他會對齊傾說這話!
“好了,這件事到此爲止!”
金陽看着他,隨後低頭:“是……”
……
當天夜裡,金熙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最後起身走到了牀邊,掀開了牀帳鑽了進去,頓時驚醒了齊傾。
“你——”
“齊傾,我的!”金熙死死地抱着軟綿溫暖的嬌軀,一字一字地宣告:“我的!”
“你發什麼瘋?”齊傾惱火。
金熙沒答她,哪敢答啊,說他因爲金陽說了那句話而妒忌而不高興?他要是敢說,齊傾便一定會將他趕出門去!
“睡了,睡了!”
硬是賴着不走,還不肯放手。
齊傾沉了臉,不過最終還是沒將人趕下去。
金熙嘴角掛着笑,一夜安眠。
不過第二天便有些傻眼了。
“出門?現在便走?”金熙看着眼前的兩人,他的老師跟他的妻子,“老師,爲什麼?在府裡我也一樣可以……”
“我既然讓你跟我出去便自然有我的道理。”韓磊道,不容商量。
“可是……”
“你若是不想出去我不勉強,只是往後你便不是我的弟子!”
金熙臉色有些難看,“齊傾……”若不是老師也在,他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因爲昨晚上的事情生氣了纔將他趕出去。
“我也是現在才知道。”齊傾道,沒有一絲說謊的痕跡,“你們聊吧,我去讓人給你準備行裝!”
“可是……”金熙看着兩人,“是不是有些着急了?老師的吩咐金熙自然不敢違逆,只是時間太倉促了,不如緩些日子……”
“你只需帶上日常行禮雖我出門便是,其他事情我會安排好!至於你手頭的事情,我已經跟少夫人說過了,她會處理!”
金熙掙扎了半晌方纔說道:“好,學生聽老師吩咐,不過還請老師給學生一些事情讓學生交代一些事情。”
“午後便出發。”韓磊道,“金族中那邊我已經去信了,你不需要再去跟他告別。”
金熙瞪了眼,這般着急,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是在逃難!
“我約了一位故友,元宵那日見你一面。”韓磊解釋道,“你若是能得他的指點,將來受益匪淺!”
金熙整了整情緒,“好。”
……
一個時辰雖然不多,但是也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只是能做再多的事情卻還是無法讓他壓下不捨和一連,果真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我走了之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知道了。”
“我會給你寫信的!你一定要回我!”
“嗯。”
金熙看着眼前冷淡的女子,有些焦躁,“你便沒有一點捨不得我?”
齊傾沒有說話,而是上前伸手輕輕地抱着他,“金熙,好好的,別讓我失望,也別讓你父親失望。”
“嗯!”金熙滿心的歡心,什麼難受都沒了,只是不捨卻是更濃。
不過再多的不捨還是要分開。
下午,韓磊與金熙出發了。
隨後,齊傾也出了門,去了金成業的墓地。
香燭祭品擺了一地。
齊傾點燃了香燭,輕笑說道:“不知道你還想不想見到我,不過定然是放心了的,如今這般樣子,你還能不放心?”拿起了酒壺倒酒,“很可笑是吧?當我接到蕭濯的信時第一個念頭便是不能讓金熙知道,更不能讓他牽連其中。或許是因爲他那般待我讓我腦子傻了,又或許這般多年下來,你強加給我的擔子已然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金成業,如果這是一場賭局的話,那你贏了。
我從來也不知道一個男人可以爲一個女人做到這個地步,還是一個受封建禮教長還稱不上男人的孩子……我不想承認我的心動容了,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承認便不存在的,不過,這又如何?該走的路還是要繼續走,該過的人生還是要繼續過,唯一不同的是來日回想起來,或許還有些美好的回憶。
金成業,我一定是瘋了才這樣的,到了這個地步了,我居然心疼這個孩子,居然擔心若是我死了他怎麼辦呢?可是我又想啊,若是我真的過不了這一關了,那往後他想起我也不只有那些不太好的回憶……”話頓了頓方纔繼續:“我養大了他,卻不想走到了這一步……他跟我說你臨死的時候告訴他,讓他一定要留住我,那是不是說,你想讓我跟你兒子成爲真正的夫妻?可是金成業,你覺得可能嗎?”
她笑了出聲,沒有再繼續下去,舒了口氣,道:“不管如何,朋友一場,喝了這一杯吧,若是我過不了這一關,來日黃泉下見,再好好算算這筆賬,雖說也沒有什麼賬不賬的,可真的下了黃泉沒點事情做也是無聊,當然了,若是你在天有靈也不是這般怕我的話,便保佑保佑我過了這一關,我保證不會禍害你兒子。”說的有些俏皮,也是釋然,或許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不捨。
酒灑下,隨後,起身離開。
方纔回到金府,便見蓉城城守登門,而隨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身穿皇宮內侍服飾的中年男人,“金少夫人,灑家奉大長公主口諭,請金少夫人隨灑家進京覲見。”
齊傾神色沉靜,屈身領命,“齊氏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