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妻小夫之望族主母
韓磊卻笑了,“侮辱?便是我真的是在侮辱她,那又如何?”
“你——”
“要維護一個人,首先必須有自保的能力!”韓磊的神色漸漸地轉爲厲色,“而你連這個能力都沒有,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叱喝別人侮辱她?”
金熙身子一繃,臉色更加的難看。
“金少夫人離開之前已經讓你起來了,只是你卻不肯起來,是爲什麼?”韓磊繼續問道,“是真的知錯了,還是隻是單純地在生她的氣?你覺得她侮辱你了?正如我現在侮辱她一般?”
“我沒有!”
“真的沒有嗎?”韓磊卻問道,嘴邊泛起了一抹譏諷。
金熙咬着牙,卻無言反駁。
“你可知道你錯了?”韓磊繼續問道。
金熙抿着脣,半晌之後才一字一字地答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韓磊笑了,“我既然收了你們金家的重金,便要對得起這份重金。”
“既然如此,那你爲什麼……”
“爲什麼明明知道這樣做會導致這般後果卻沒有實現提醒你?”韓磊接了他的話,“那你覺得我是爲了什麼?不安好心?還是根本就沒預測到,只不過現在胡扯罷了。”
金熙沒有回答。
“我沒有在侮辱齊氏。”韓磊繼續道,“因爲她的確錯了!她口口聲聲要將你培養成能夠支撐起金氏一族的接班人,可是卻在日漸一日地縱容你依賴她!金熙,齊氏對你的庇護已經讓你忘記了危機,失去了警覺!”
金熙眼底一顫,日漸一日的縱容他依賴她?什麼時候縱容?什麼時候?!她從來便沒有縱容過他,甚至一日一日地遠離他!他甚至好幾日也見不着她的面,她何時縱容?
依賴?
是!
他是依賴,是害怕她不要他!
可錯了嗎?
因爲依賴,所以他忘記了危機?失去了警覺?甚至變的愚蠢?!
還是在她的心裡,他從來便比不上父親?!
金熙側過身,看着眼前最敬重之人的牌位,在今日之前,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有朝一日厭惡面對這個牌位!
厭惡……
他厭惡父親嗎?
厭惡他那般的強大,厭惡他那般的本事!
不!
不是厭惡,是妒忌!
妒忌她提起他的時候滿眼的欣賞,妒忌他們那段他永遠也無法介入的過去!
他妒忌自己的親生父親!
“她隱瞞了她跟你母親之間的矛盾的真實意圖,輕描淡寫了金家前程的兇險。”韓磊這一次並未看透金熙心裡的真實想法,“她將一切的風雨擋在了外面,讓你在溫室之中成長!金熙,一個男人長於溫室之中,你認爲將來能有多大的作爲?”
金熙轉過身看向他,“她在保護我?”
韓磊皺了眉,說了這般多,他還是沒清醒?
“她爲我擋去了一切風雨?她讓我安心地在溫室之中成長?”金熙一字一字地道,每一個字都彷彿千斤重一般,“那你告訴我,她這樣做是因爲我是金熙,還是因爲我是金成業的兒子!她對我的好,是因爲我是金熙,還是因爲我是金成業的兒子!我愚蠢,我被眼前的榮華迷暈了頭,我連我父親一根頭髮也比不上——可是,我爲什麼要跟我父親比?!爲什麼她要將我跟我父親比?!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還是因爲她——”
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
韓磊眉頭皺的更加的厲害,顯然是沒預料到金熙的反應,“你……”
“她是我的妻子!是我金熙的髮妻——”金熙咬着牙,一字一字彷彿從牙縫裡面擠出來一般,“當日她能夠待我狠心,是不是因爲我不信任她?如今,我待她好,我信任她,我依賴她,所以她也心疼我?所以才縱容我?!可爲什麼?爲什麼會變?爲什麼會改變心意?若只是因爲我是金成業的兒子,那我一直都是,爲什麼之前她可以狠下心來逼迫我成長,而現在卻心軟?在她的心裡,我不僅僅是金成業的兒子是不是?!”
韓磊似乎聽出了些什麼,眼底閃過了一絲的詫異,“金熙,你……對她動情?”他才十二歲!男子在這個年紀根本不知道情爲何物!?而且,他們兩人之間的年齡相差如此之大!
他從未想過這對大妻小夫之間會真的萌生情愫,便是將來仍是要一起過一輩子,可維繫這段婚姻的可以有親情,也可以有恩情,但是愛……
年齡相差如此懸殊,怎麼可能?!
金熙因爲他的這個問題渾身一顫,胸腔裡面某種炙熱的感情如潮水一般涌來,動情?動情?喜歡嗎?他喜歡她?是又怎麼樣?不行嗎?她本來就是他的妻子,他喜歡自己的妻子有什麼不可以?!“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該動情嗎?!”
“你才……”韓磊很想說他這個年紀根本不知道情爲何物,可是看着眼前少年的眼神,話卻被堵在了咽喉,許久,方纔吐出了一句話,“金熙,如今最該做的是自立!”
便是動情了又如何?不過是年少之時的一個迷惑罷了,等年紀漸長了,便會過去,至於齊氏,她的確是一個讓人欽佩的女人,可是絕對不會是一個好妻子!
金熙若是敬她,理所應當。
可若是愛……
如此女子,不是尋常男人可以駕馭的,金熙若是情根深種,最終不是毀了她,便是毀了自己!
金熙不知道韓磊的想法,不過卻也聽進了他的話,自立?!沒錯,他是該自立!?不管她是出於什麼原因一改當日的態度,他都該自立!唯有如此,他纔可以告訴她,他不僅僅是金成業的兒子,還是金熙!她齊傾的夫君!
“夫子!”金熙跪下,“求你收我爲徒!”
韓磊看着地上的少年,雖然事情有些超出了他的預計,但是結果還算是在計劃之中,“可我不需要一個口口聲聲將別人掛在嘴邊,像是斷不了奶的弟子!”
“你不是已經讓我清醒了嗎?”金熙反問。
韓磊嘴角泛起了笑意,“你確定?”
“是!”
“好。”韓磊道,“若是你可以在齊氏回來之前自己解決你母親爲難齊氏一事,我就收你爲徒!”
金熙目光冷凝,“好!”
……
從褚鈺出生到現在,從未有人敢當面侮辱他,更別說潑了他一身茶水,直到那日在褚家書院遇上了齊傾。
只是,便是有了那麼一次,他也沒想過會有第二次,而且還是同一個人!
齊傾找來在他的預料之中,只是他一直認爲她是來感激自己,至少是來還人情,因爲摺子正是他跟截下送回去的,可是齊傾連話也沒說,直接便將杯中的茶水潑在了他的臉上。
“齊——傾!”
齊傾站起身,看着眼前這張近乎扭曲的面容,冷聲道:“這一次,念在我與你父親之間的交情上就這麼算了,若是再有下一次,便不要怪我不念舊情!”
“你——”
“金熙不是你可以碰的!”齊傾繼續道,“若是想玩,可以直接衝着我來,不管玩什麼,齊傾一應奉陪,但是,不該碰的人永遠不要去碰!否則就算你是褚家的褚鈺,我也一樣不會放過!”說完,便不顧他那要吃人的目光起步離開。
趕了好幾天的路來見他,爲的便是這一杯茶,一句警告。
這兩年來褚鈺一直在找麻煩,只是她從未將他視作敵人,只是這次之後,他褚鈺便是她的敵人!對待敵人,不需要手軟!
褚鈺第一次失控地砸了桌子,沒錯,是他找人慫恿金熙的,他就是爲了要讓她知道她當做寶的臭小子不過是一個任人愚弄的蠢貨,他就是要讓她看清楚她的眼睛到底瞎到了什麼地步,可是——
“齊傾——”
“褚師弟。”一道冷清的聲音傳了進來,不是別人,正是湖州府臺。
褚鈺甚至來不及收起自己失控的情緒,“你也來看我笑話?”
“不。”高衍搖頭,“我來提醒你,不要步小師叔的後塵。”
褚鈺眼眸一睜,隨即大笑三聲,像是聽到了一個極爲荒謬的笑話一般,“笑話!我怎麼可能看上那個女人!”
“明昭大長公主雖然很麻煩,可絕對配的上小師叔,配得上褚家,而齊氏,她是金家婦,是有夫之婦!”高衍正色警告道,“褚家絕對不可能接受一個再嫁之婦!”
他是男人,很清楚男人對一個女人投注了過多的精力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褚鈺是遊戲花叢的浪蕩子弟,他不會擔心,可他不是!
反而那齊氏……
那樣的女人誰對她動情誰倒黴!
“你放心,你擔心的事情永遠也不會發生!”褚鈺一字一字地道,“我恨不得將她踩在腳底,讓她永世不得翻身!”
步小叔的後塵?
她配嗎?!
……
齊傾一回到蓉城便聽到金熙病了的消息,而且還病的不輕,她趕到了清院,見到了躺在牀上昏睡着,面色極爲不好的金熙,心頭一緊,轉身看向守在旁邊的金榮,“怎麼病成這樣?大夫怎麼說?”
“少爺在祠堂跪了兩天兩夜。”金榮苦笑,“最後還是族長強把他帶走的,回來之後……少爺便發了熱,本來大夫說也沒什麼事情的,可是少爺服藥之後卻不見好,大夫後來說少爺可能是因爲心有鬱結,所以才……”
齊傾擰緊了眉頭,“心有鬱結?”
“少夫人……”金榮看着齊傾,“這次少爺的確是錯了,可出發點卻是爲了少夫人,少夫人不該這般說他的。”
齊傾抿緊了脣,轉身盯着牀上憔悴的金熙,“去換個大夫看看!”
“已經換了。”
“還是不行?”齊傾問道。
金榮道:“換了大夫跟方子,情況有些好轉,不過大夫說了,心裡的鬱結若是不除……”話沒有說下去,只是意思已經很明顯。
齊傾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少夫人趕了好幾天的路,不如先回去休息吧。”金榮也沒有繼續,“少爺才喝了藥,估計得睡一整晚。”
齊傾搖頭,“不用了,我在這裡看着。”
“少夫人……”
“不用說了。”齊傾打斷了他的話,隨後又問起了另一件事,“夫人呢?金熙病成這樣子,她怎麼沒在?”
“之前夫人一直守着。”金榮回道,“不過昨天去了寺廟了。”
齊傾皺眉。
“是爲少爺祈福去的。”金榮道。
齊傾道:“安排陪同去的人可都妥當?”
“是小人親自安排的。”金榮道,“少夫人放心。”
齊傾沒有繼續問下去,“行了,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在就可以了。”
“是。”金榮應道,看了一眼金熙,這才轉身離開。
齊傾並未注意到金榮眼底一閃而過的複雜,凝視着昏睡中的少年,心裡彷彿有一團亂麻似得,怎麼也理不清晰,去找褚鈺,警告不過是隨帶罷了,真正的目的是她想走開一段時間,好讓自己冷靜點,韓磊說的那些話她雖然不能完全贊同,可也無法否認他的指責。
這些年她對金熙是不是真的保護太過了?
一次又一次的心軟,究竟是對他好,還是在害他?
只是,他還是個孩子不是嗎?
正如現在這般。
“被我罵的心裡鬱結?還是氣我?金熙,還是沒有長大……”
房間內靜悄悄的,沒有人迴應齊傾的問題,而不知道是因爲太過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齊傾並未注意到金熙的眼皮跳動了兩下。
這一夜,她一直守在了牀邊,直到天漸漸泛白,這才支撐不住打起了盹兒,而這時候,原本安睡的金熙卻睜開了眼睛,仍是那般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卻似乎多了什麼,又少了什麼,手從薄被之下伸出,輕輕地覆在了她的手上,輕聲低喃,“我會長大的,會的!”
會兒,齊傾被驚醒,看着睜開眼睛的金熙,愣了一下,隨即道:“醒了?”說完,便伸手撫了一下他的額頭,“不燒了。”
金熙轉過了頭,不語。
齊傾皺眉,“金熙……”
金熙背過了身去。
齊傾嘆了口氣,“還在生氣?”
金熙沒有迴應。
“好。”齊傾繼續道,“我承認當時我的話說的有些過了,你就當我當時氣暈頭了。”
金熙仍是沒有反應。
齊傾靜默會兒,才繼續道:“這件事說來我也有錯,我不該什麼也沒跟你說,尤其是在明知道你在爲我跟你母親的矛盾而苦惱之時,韓磊說的沒錯,這件事我的責任佔大部分。”
金熙仍是沒動。
“我跟你母親的矛盾是我故意製造的。”齊傾道,“正如當日在祠堂我受了你母親一巴掌一樣,金熙,你母親的那些爲難並沒有真的爲難到我,相反是在保護我。”
金熙終於轉過了身,看着她,仍是不語。
齊傾看着他這樣子,笑了笑,“沒錯,我是在利用你母親,當日那一巴掌只能給我換來一時的安穩,明昭大長公主給的誥命,一個巴掌遠遠不夠。”
“當日祠堂我母親打了你之後,你們之間並沒有再鬧什麼!”金熙終於開口。
齊傾笑道:“那是因爲金家也沒什麼能夠引起對方注意的,最重要的是,我知道她當時沒時間管我們,可之後金家高調找夫子,跟蕭濯之間的往來密切,自然便會引得對方注意。”
“我知道我錯了!”金熙做起了身,“我沒有氣你!”
齊傾聽了他的語氣,便知道他說的不全然是真話,不過也沒打算追究下去,笑了笑,“我也有錯,就扯平了吧。”
“在你的心裡,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
“那些都是氣話……”
“可若是你不這麼想,就不會有這些氣話。”
齊傾沉默半晌,“你若是沒用也是我造成的。”
“齊傾……”金熙話說了一半便中斷了,半晌,才一字一字地道:“我長大了!”
齊傾笑道:“嗯,你是長大了。”往後,她也該改變改變對他的方式,“所以不該爲了這些小事作踐自己的身子。”
金熙眼底閃過了一抹幽光,“我會好起來的!”
“會這般說就好。”齊傾卻沒有注意到。
一番風波,似乎便這般過去了。
齊傾意識到自己對金熙的方式出了問題,可卻並未覺察到這件事對金熙的影響遠遠超出了她的預計,不過很快,她卻發現了金熙的改變。
金夫人從寺廟中回來之後便沒有再讓她去請安,甚至讓人來告知她不要踏進她的壽安堂,以後見到了她也要遠遠地避開。
對她這般避如蛇蠍,齊傾自然奇怪,讓人去查探一番之後,結果卻讓她心裡複雜無比,金夫人之所以有這般改變是因爲聽信了寺廟大師的箴言。
她與她的命格相沖,太過親近便會出事,而這出事不會出在她們的身上,而是會禍及她們身邊親近之人,比如說金熙。
有了這般衝突,金夫人第一件想的事情自然是將齊傾趕出來,只是大師又說,她是金家,尤其是他兒子的貴人,若是趕走了她,金家跟她兒子便會倒黴。
唯一化解的辦法便是兩個人不要接觸,能避開就避開,只要不親近,便不會衝撞到。
金夫人深信不疑。
而就在她回來之後讓齊傾不許接近她之後,金熙慢慢好轉,很快便痊癒。
齊傾沒有去查究竟是誰在背後策劃了這事,可便是不查,心裡也有了人選,“或許,也不算是壞事。”
有了心機,便不會輕易被人算計!
可她卻沒想到將來有一日,金熙的這份心機會用到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