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羅飛羽坐在木圈椅上,手裡端着茶盞,正在品茶。
他是猜測,基於寇仲和徐子陵當前最爲想做的事,就是去偷東溟派的賬本,想要去扳倒宇文閥。
只是他心裡的念頭還不止於此。
東溟派去而復返,賬簿也沒有送回到琉球,還是隨身攜帶,只是換了一條船而已。
這麼做,難道真的只是爲了方便討賬記賬?
難道東溟夫人沒有其他的深層次用意?
比如說,故意讓人來偷盜賬簿,暗地裡推李閥閥主李淵一把,讓他趕緊興兵反隋?
羅飛羽啜飲一口熱茶,想到這裡,頓時覺得這種可能性並不是沒有,只怕可能還挺高。
船艙裡,只有雲玉真和尤雨晴兩人,她們不知道羅飛羽心裡此刻在想着什麼。
雲玉真問道:“總管要不要追上去?”
羅飛羽沉吟着。
追上去,即使能搶到東溟派的賬簿,於他也沒有什麼用處。如他所猜測的,東溟派只要有人來偷搶賬簿即可,並不用管是誰拿到賬簿。
這樣即使拿到賬簿,去陰宇文閥一把,反而是有利於李閥,對江都軍沒有任何好處。
他放下茶盞,長嘆一聲道:“算了,我們還是不去湊這個熱鬧。還是按原定的計劃,前去拜訪彭樑會大當家的。”
彭樑會大當家“鬼爪”聶敬,坐鎮在樑郡樑城。從彭城沿汴水而上,就是彭郡。
船停泊在這裡,是爲了等彭樑會三當家“豔娘子”任媚媚的消息。
早餐過後,任媚媚終於來了。
飛雲號客艙裡,羅飛羽與任媚媚分主賓就坐。任媚媚伸手掩嘴,打了個呵欠,眉宇間難掩疲態。
羅飛羽微微一笑,說道:“三當家昨晚辛苦一夜,怎麼,還是沒有抓到那兩個小子嗎?”
任媚媚掩嘴吃吃嬌笑道:“羅總管這話,話中有話啊。”
雲玉真還好,尤雨晴不由得微微蹙眉。任媚媚這個“豔娘子”的稱呼,還真是人如其名。這個時候,她竟然還是說話就像是在打情罵俏一樣。
羅飛羽當做沒聽懂,解釋道:“昨晚各路人馬大索彭城,鬧得雞犬不寧,看樣子是一無所獲。寇徐二人,的確是不簡單,能夠一而再再而三逃脫各路英雄的追捕,實屬難得。”
“羅總管對此二人,果真是毫不心動?”任媚媚終於正經起來,不經意般問道。
羅飛羽搖頭答道:“我還沒這個閒情逸致去對他們兩個動心思。貴幫大當家的,可是在樑郡?”
“我就是爲這個事而來的,”任媚媚說道,“大當家此刻不在樑郡,他應當今大儒王通之邀,前往東平郡王通宅邸赴會。”
“東平?”羅飛羽不由得一愣,心裡泛起荒繆絕倫的感覺。
鉅野澤就在東平郡,東溟派的染香號去的就是鉅野澤,既是會李閥的人,只怕也跟這個王通廣邀賓客有關。
任媚媚不知道羅飛羽的心思,解釋道:“王通有着天大的面子,請動簫藝天下無雙的石青璇前來,大當家的也就欣然赴會。”
“石青璇!”尤雨晴失聲驚呼。
任媚媚十分詫異,轉頭看去。羅飛羽打了個哈哈,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東平拜見大當家的好了,順便也能去湊湊熱鬧纔是。”
他心裡也是感慨不已,本想不管東溟派賬簿之事,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給左右着,往這個方向走下去。
任媚媚再寒暄幾句,辭別而去。飛揚號一震,緩緩駛離碼頭,換了個方向,順着泗水而上,追隨着東溟派的染香號而去。
……
隔着半日的路程,飛雲號尾隨着東溟派的染香號,駛入鉅野澤。
是夜天高氣爽,月朗星稀,半闕明月映在水面,波光粼粼,十分宜人。
東溟派的染香號駛往鉅野澤湖心小島,羅飛羽站在船艙裡,遠眺湖心小島,沉默不語。
他穿着緊身水靠,帶着兩把尺許長分水刺。
“總管此行還是太過行險了些!”雲玉真仍然沒有放棄說服羅飛羽。
羅飛羽回頭看了她和尤雨晴一眼,拉上蒙面黑布,只露出一雙眼睛,甕聲甕氣地說道:“既然來了,就去看看,東溟派的賬簿,與其落在別人的手中,不如抓在我的手裡。”
話音剛落,他對着兩人微微一笑,穿窗而過!靈巧得如一隻靈貓,無聲無息。
雲玉真和尤雨晴相視無言,不約而同輕嘆一聲,十分無奈。
“啵”的一聲,羅飛羽入水,濺起依稀一起水花。
除了知情的雲玉真和尤雨晴,沒有人知道他已離船入水。
他修習《長生訣》日深,在水中無需浮出水面換氣。月光映在水面,從水下看過去,整個世界如同一塊凝膠,底下顏色漸深,直至漆黑一團,頭頂上漸漸發亮,波光琉璃,十分奇妙。
十多丈外,羅飛羽在水面露出頭來,認準方向,雙腳上下襬動,手臂划動,如一尾游魚,迅疾往湖心小島游去。
染香號大船的陰影橫亙在水中,如一堵牆。
羅飛羽靠過去,耳朵貼上船壁,船上諸人走動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半闕明月漸漸西斜,一羣人下船後,船上的聲響稀少,無人走動。
猛然間,羅飛羽心中一動,看了過去。一道黑影在水中高速游來,貼着船壁,浮出水面,爬了上去。
羅飛羽潛伏在船底,此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他很有耐心,靜靜地潛伏着。過了約莫半個時辰,船上突然傳來蓬蓬兩聲悶響,然後一聲慘哼,接着一聲怒吼響起,震天動地。
整艘船立時沸騰起來,腳步聲,喊叫聲,紛雜沓至。
羅飛羽早換了個位置,靜靜地等着。
撲通!
一聲響,有人從船上躍入水中。
就在他入水的一剎那,猛然察覺到不對,腰間一疼,直入骨髓。
他還沒來得及張嘴慘叫,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拖進水裡,張開的嘴立時被湖水灌入,喊聲也就被淹得個乾乾淨淨。
這個時刻被人暗算,他立時身受重傷。可即便如此,他的反應還是甚快,身軀一扭,雙臂橫掃,試圖扭轉極端不利的局勢。
羅飛羽右手快如閃電,抓住橫掃過來的手臂,左手抽出分水刺,噗嗤一聲,自他後背捅了進去,螺旋勁猛然爆發,直攻其心脈。
那人連番遭受重創,身子後仰,竭力想要掙脫羅飛羽的禁錮,可是隻是掙扎了幾下,就驟然動作一滯,僵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