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羅飛羽沉吟着。
獨孤鳳這個提議,倒是不錯的。只是羅飛羽還是有諸多顧慮。
“羅兄可是還有擔心?”獨孤鳳說道,“寒家雖不才,但在洛陽,說話還是算得了數的。”
羅飛羽輕笑一聲道:“我倒不是擔心安危,而是擔心有負鳳姑娘的厚望啊。也好,既然來到洛陽,怎麼着也得去拜見老太太,鳳姑娘看什麼時間合適?現在麼?”
獨孤鳳喜道:“那就現在動身。這個時辰,祖母尚未歇下。羅兄隨我來!”
話音剛落,獨孤鳳就展開身法,在夜色中竄了出來。羅飛羽從樹上躍下,緊隨其後,不疾不徐。
奔出一段路,獨孤鳳放慢速度,等着羅飛羽跟上來,低聲提醒道:“洛陽城裡,高手如雲,切記跟緊我,以免節外生枝。”
“好!”羅飛羽答應下來。
夜色之下,明月當空,獨孤鳳帶着羅飛羽,兩道人影在屋頂上竄高伏低,兜兜轉轉。
獨孤鳳對洛陽城裡防衛兵力佈置十分熟悉,瞭然於胸,提前避開夜裡巡邏的士卒,還有在屋頂上把哨的禁衛高手。
到了獨孤閥府邸所在的西城,獨孤鳳輕車熟路,帶着羅飛羽從屋頂上竄了下來,穿街過巷,沒過多久,就來到一座大宅院的後門。
獨孤鳳伸手敲開門,帶着羅飛羽入內,把門的護衛足有好幾人,低頭輕喚:“小姐!”
他們對羅飛羽不聞不問,仿若沒見到似的。
穿過後花園,來到後院一棟獨棟小樓,獨孤鳳對着忙不迭施禮的婢女問道:“祖母可有歇下?”
“是鳳兒嗎?這麼晚了,纔想起來帶着人來看看祖母?”小樓後面,傳來一個溫和而又蒼老的聲音,絲毫沒有責備之意,反而帶着幾分愛憐。
獨孤鳳給羅飛羽打了個手勢,邊往小樓後走,邊答道:“祖母安好!鳳兒是帶了個人來拜見祖母。”
裡面那個聲音撲哧笑道:“人都帶到這裡來了,纔跟我這個老骨頭說一聲。到底是什麼人,能讓你如此急吼吼的。”
出了小樓,後面是一個院子,樹蔭掩映下,是一座草廬精舍,裡面沒有點燈,黑漆漆的。
早有婢女進去,點燈,然後又一聲不吭地退了出來。
獨孤鳳這才帶着羅飛羽,進到草廬裡。
坐在蒲團上的老太太,後背佝僂,身量卻極高。白髮斑斑,眼皮半掩雙眼,像是已經失明,臉上佈滿深深的皺紋,身穿黑袍,外面披着白綢罩衫,貴氣派頭派頭十足。
眼簾裡兩顆眼眸正在審視着羅飛羽,也許是因着獨孤鳳的緣故,她的目光中,帶着幾分賞識的意味。
她的前額聳突,兩頰深陷,脖頸臉上膚色蒼白中透出一種不屬於她那年紀的紅潤。
這就是尤楚紅,按輩分計,只怕已足有百來歲!
獨孤鳳到她的身邊,屈膝坐下,低聲道:“祖母,鳳兒這位朋友,也許能治好祖母的舊疾,所以……”
尤楚紅只是在盯着羅飛羽看,羅飛羽微笑躬身道:“晚輩羅飛羽,拜見老太太。”
“果然是你!”尤楚紅嘆道,“你膽子倒是不小。”
她的聲音比起獨孤鳳來,顯得尖細陰柔,如夜梟在鳴叫,很不耐聽。
羅飛羽答道:“晚輩是悄悄地來到洛陽,偶遇鳳姑娘,才能前來拜見前輩。洛陽城裡,能認得晚輩的人沒有幾個,故而倒是不太擔心。”
“鳳兒說你能治好老身的頑疾,可當真?”尤楚紅問道。
羅飛羽沉吟道:“鳳姑娘認爲可以,晚輩並無十足把握。”
“哈哈,你個小傢伙倒是很有信心。”尤楚紅笑道。
“祖母,就是他助翟讓療傷,大敗李密,致使李密退出滎陽的。”
“哦,”尤楚紅動容道,“翟讓,李密,功夫都不錯。你爲翟讓療傷,用了多長時間?”
羅飛羽答道:“也就是東拉西扯,拉着李密閒扯了十來句話的工夫吧。”
“怎麼可能!”尤楚紅臉色一沉,沉聲問道。
“實情的確就是如此,”羅飛羽答道,“以翟讓李密的爲人,他們如何會放心讓晚輩療傷?翟讓遭李密暗算,早就有傷在身,一直壓制着傷勢,不爲李密所察。那天夜裡,翟讓設宴,滎陽城內火起,李密和翟讓決裂。李密硬拼一招,致翟讓舊傷迸發,晚輩爲自保,迫不得已,出手爲翟讓療傷,併合二人之力,與李密拼掌。晚輩偷偷捅了李密一刀,致李密後退,受傷,在與翟讓拼殺時,不敵逃走。整個過程就是這樣。”
尤楚紅越聽,就越是驚訝,震驚。
翟讓和李密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高手相爭,沒有花假可言。翟讓本來就是受傷待死,竟然能在羅飛羽療傷之後,殺得李密不敵逃走?
這也太神乎其神了!
如若不是羅飛羽親口所述,聽到的傳言也大致如此,結果也的確是這樣,尤楚紅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她長吁一口氣,點點頭說道:“你倒是有幾分能耐。難得鳳兒一片孝心,你個小娃娃也坦誠相告,老身雖然尤自不大相信,不過試一試,總歸沒有壞處。你是如何療傷呢?”
羅飛羽盤腿坐下,伸出手,說道:“晚輩還沒有把握,不過既然老太太是練功落下的舊疾,那就是內傷,請伸出手,容晚輩探查一二。”
尤楚紅伸出右手,羅飛羽探手,三根手指搭上她的手腕。
“咦!你倒是真的令老身大吃一驚!”尤楚紅動容道。
羅飛羽微笑着說道:“老太太切莫運氣,不然晚輩這三縷真氣,就要泥牛入海,消散無蹤了。”
尤楚紅點點頭,沒有吭聲。以她的功力,想要逼出羅飛羽入體的這三道真氣,只是易如反掌。
她也能感受到三縷真氣在體內經脈遊走,如同三條靈蛇,靈動非常。過不多時,三道真氣返回到手腕,回到羅飛羽的手指中。
獨孤鳳緊緊盯着羅飛羽,神情中透着緊張。
羅飛羽笑道:“老太太這是練功傷了肺上經脈,以致氣血逆轉所致。晚輩可以療傷,只是老太太得信任我才行。”
“你果真能治好老身的舊疾?”尤楚紅大喜過望,說話太急了些,話音未落,就彎腰劇烈咳嗽起來。
獨孤鳳忙伸手到她後背,爲她輕撫。
過了好一會兒,尤楚紅咳嗽稍輕,深吸一口氣,臉色一陣紅潤,咳嗽喘氣立止。
羅飛羽搖頭嘆道:“老太太是功力深厚,如此強行壓制住傷勢,日積月累,反而傷勢漸深。療傷時間晚輩要坐在老太太身後,以手掌渡過真氣,老太太需要信得過我,不要運氣調息,只需放鬆就是。”
“就這麼簡單?”尤楚紅很是不相信地問道。
羅飛羽點頭答道:“是的,就是這麼簡單。不過療傷之後,三個月內,老太太切記不可動手,每日運功溫養經脈穴竅,自可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