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飛羽說得很輕描淡寫,可是丁修心裡卻是悚然一驚,呆呆地看着羅飛羽,心裡滿是憤懣,滿是無奈。
在這一刻,他竟然體會到了師弟靳一川在面對他的屢次勒索和威脅時的感受!
憤懣,卻因爲力量的懸殊,而無法爆發出來,無奈就是徹底的無能爲力,完全的無力感。
面對羅飛羽給他的兩個選擇,他一個都不願意選!可是羅飛羽的這個意思,就根本沒有第三個選項。
其實是有的,但是這個選項他更不願意去選,因爲這第三個選擇,就是死!
丁修盯着羅飛羽,想要判斷他的真實意圖。羅飛羽伸手,從盧象升手上接過繡春刀,左手舉起,曲下第一根手指。
周圍一片沉寂,都所有的人,都在看着羅飛羽的左手,那是在倒計數。
丁修仍在沉默着。
很快,第二根手指曲下,然後是第三根。丁修心裡一緊,以這個速度,他只剩下兩下呼吸的時間。
“我……”丁修終於低下頭,很不情願地說道,“……選擇……錦衣衛……”
羅飛羽恰在此時曲下第四根手指,似笑非笑地看着丁修,說道:“很好,你做了個很明智的選擇。”
周圍的錦衣衛齊刷刷收起繡春刀,整齊劃一。四周的氣氛,也一下子就緩和下來,不再像剛纔那麼劍拔弩張。
丁修心裡鬆了一口氣,可是又帶着幾分憋屈。他無法習慣這種弱者的地位和感受,有些不情願地問道:“大人,如果選擇成爲你的護衛,會如何?”
羅飛羽答道:“也沒什麼,就是有人朝我動刀子時,替我擋刀。叫你朝別人動刀子時,替我出刀。很簡單。”
丁修心裡暗自搖頭。簡單?能夠朝這位年輕太師動刀子的人,讓自己去擋刀,那不就是死路一條嗎!
這一刻,他心裡暗自慶幸,看來選擇錦衣衛,還是明智的選擇。穿上這身甲衣,可以在別人面前耍威風,實在不行,還可以溜之大吉!
羅飛羽伸手招來盧劍星,說道:“這個丁修,就交給你了,去給他找一套合身的校尉甲衣!這幾天,讓他背熟大明律,還有錦衣衛的規矩!”
“是!”盧劍星大聲領命。
丁修聽到這番話,悄悄地問師弟靳一川,“校尉,比你這個什麼試百戶,還要高一些吧。”
跟着盧劍星的總旗啞然失笑,說道:“想多了吧!百戶之下,是試百戶,然後是總旗,小旗,才輪到校尉!”
丁修張着嘴,合不攏來。
敢情這個校尉,就是錦衣衛裡,職位最低的了。
可是他已經沒法反悔,只能在心裡安危自己,沒關係,只要是錦衣衛就好!
……
在出京之後的第一站,就鬧出這麼一件小插曲,接下來的行程,就沒有這麼些波瀾,而是十分順暢。
大隊人馬順着驛道,先一路南下,過了河北,再轉而向西,順着黃河向上。
每天趕路百來裡,這樣人馬都不會困累。
每到一地,羅飛羽和盧象升就會查看當地的各種賬冊,實地瞭解當地的田地賦稅,民衆負擔,以及士紳豪強和商賈大戶的情況。
這種第一手資料,可比在京師裡看到的各種數字,要實在得多。而一路看到的情況,嚴重程度出奇的一致。看起來帝國徵收的賦稅並不算重,但是實際上,攤到民衆的頭上,卻絕不輕鬆!
更爲驚人的是,國庫常年空虛,賦稅徵收不上來!
這還真是奇怪的現象!羅飛羽算是真切地體會到,什麼叫做國困民窮,卻肥了中間的那一批人。二十五位藩王,一百三十七位郡王,四十多家駙馬府,十三萬宗室,皇親國戚,功臣勳貴,士紳豪強,商賈大戶,就組成了大明帝國紡錘體的中間那一部分!
進了洛陽,這種感覺,就更是強烈。
福王府,規模宏大,富麗堂皇,一路走來,堪比皇宮。
羅飛羽一行入洛陽城,並沒有第一時間前來福王府拜見福王,而是先辦事,直到福王朱常洵派人前來相請,羅飛羽這才帶着盧象升,以及沈煉等人,來到福王府。
盧象升跟在羅飛羽身邊,就很是有些忐忑。他根本搞不懂,這位年輕的太師,爲何對福王朱常洵一點敬畏之意都沒有。
羅飛羽當然沒有這樣戰戰兢兢的敬畏之心,信王朱由檢,他都敢矯詔逼死,更何況一個福王?
福王朱常洵一身的酒色財氣,身軀肥胖,坐下去,想要站起來都難,更別提走路了。
羅飛羽即使一直想拿這些藩王動刀,此時的禮節還是不可費。福王朱常洵倒是很爽快,羅飛羽一行一到,盛大的宴席就開始了。
美酒,佳餚,美人歌舞,婀娜多姿。客人不多,只有羅飛羽,盧象升和沈煉三個人。福王朱常洵那邊陪着的人,卻有十來個。除了福王朱常洵,還有福王世子朱由崧,餘下的就是王府屬官。
每個人身邊,都是兩名美女相伴,盧象升和沈煉就顯得有些不自然,羅飛羽倒是自然得很,任由身邊的兩名美人殷勤侍候,顯得愜意得很。
酒過三巡,羅飛羽問道:“我原本以爲,還能在路上遇到福王。沒想到福王尚未動身上路。”
福王朱常洵哈哈大笑起來,“太師……有所不知,本王正在準備……上路,只是……尚需些時日,這才能……啓程……上路。”
福王朱常洵說話都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喘得厲害,彷彿隨時都會一口氣換不過來,就此氣絕。
這句話,羅飛羽倒是聽懂了,福王朱常洵這是要收拾準備的東西太多,所以要多耗費些時日。
這一次朝廷和宗人府一起,召各地藩王帶着兒孫子女進京。這些藩王的心思出奇的一致,當然不放心把金銀財寶留在就蕃的王府裡頭,肯定是要隨身帶到京師去的。
羅飛羽很理解地點點頭,答道:“福王家大業大,此去京師,收拾停當需要些時日,也是應當的。”
“太師這是出京公幹?”福王世子朱由崧問道。
他到底是年輕氣盛些。對眼前的這位年輕的太師,錦衣衛都指揮使,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看在眼裡。他這麼問,態度就沒有福王朱常洵那麼好,而是帶着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
羅飛羽呵呵一笑,答道:“是。福王這次進京,可是會帶着世子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