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敬如癡如醉的沉浸在這一本看似簡單的手稿之中,他的心像被貓爪撓過,他急切的想證明手稿中所說的話是真還是假,他竭力的用自己的知識和書中的知識印證,只是想證明這一切都是謊言。
“辰星曰北方冬水,智也,聽也。智虧聽失,逆冬令,傷水氣,罰見辰星,” 郭守敬自言自語:“排在第一圈的就是辰星嗎?嗯,就是所謂的金星,這就是離太陽最近的星宿嗎?”
“東有啓明,西有長庚。啓明和長庚就是排在第二的太白星,當其先太陽而出地平線時,就是所謂的‘啓明’,而後太陽而出時,就是‘長庚’。然來所謂的啓明和長庚,就是太白星,也叫做水星吧。”
“未有天地之時,混沌狀如雞子,盤古生其中一萬八千歲,天地開闢,陽清爲天,陰濁爲地,”郭守敬猶如是一個瘋癲之人,除了吃飯之外就是胡言亂語:“莫非徐整所說天地真是一個圓球,這就做地球?排在第三圈,太陽系中唯一有人的星宿?地球也僅是一顆星宿?”
郭守敬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不,是已經瘋掉了,他恨不得馬上證明這些是真是假?他恨不得馬上見到張家的那個主人,以便證實這只是他說的謊話而已。
“熒熒火光,離離亂惑,熒惑就是火星了?它與地球的相對運動,使其在地球上自視的運動方向會產生變化,怪不得有時從西向東,有時又從東向西。”
“單閼之歲,攝提格在卯,歲星在子,與須女、虛、危晨出夕入,其狀甚大有光,若有小赤星附於其側,是謂同盟,昏以爲期,明星煌煌,這就是歲星了,也就是所謂的木星吧?木星都是有氣體構成?跟太陽一樣,若是真的,這太驚訝了。”
“有小赤星附在其側,難道這就是手稿中所說的衛星?跟太陰星一樣?”
郭守敬仔細的琢磨手稿中的每一個字,然後用古書的學問印證,也幸虧他讀書破萬卷,否則要記住這麼多不同史書記載的知識,實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土星,這就是鎮星了吧?每二十八年運行一週天,每年坐填二十八星宿中的一宿,故名。”
“天王星、海王星。”郭守敬看着太陽系邊緣的兩個星宿,百思不得其解,這是史書上再也沒有記載過的星宿,上面竟然有一行小字:只能用望遠鏡才能觀察。
“郭大人,郭大人。”馬車車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聲音,郭守敬打開車門,卻聽到了濤濤的江水聲。
“這,這是什麼河?”郭守敬疑惑的看了一眼神情焦急的杜滸,奇怪問道。
“呃。”杜滸卻道:“郭大人,請馬上下車,探子回報有山賊追了上來。”
“山賊?”郭守敬有點疑惑:“你們不是張家的人嗎?大元朝還有山賊敢找你們麻煩?”
看來郭守敬雖有些迷糊,但是卻還沒有完全迷糊,四周看了一眼,突然驚訝說道:“這,這是漢水?你們,你們不是張家的人?”
“我們主人確實是姓張?”杜滸故伎重演,趁着郭守敬不留意之間,接下他手中的手稿,低聲道:“過了漢水,就可以看到我們主人了。”
“你們主人真是姓張?”郭守敬看着杜滸把手稿塞進懷裡,懊悔得不知說什麼好。
“我們主人說了,過了漢水就教郭大人制造可以看到天上星宿的千里鏡。”杜滸誘惑道:“郭大人儘管放心,我們大人沒有任何惡意,沒有任何傷害大人的心思,只想與大人秉燭夜談,探秘宇宙間的奧妙。”
“嗯,”郭守敬被搶走了手稿,有些心神不寧:“你們主人滿腹經綸,郭某不及也。”
滔滔江水,滾滾而流,淘盡英雄無數。郭守敬突然靈犀一動,怒道:“你們主人是均州的張貴。”
杜滸一愣,想不到郭守敬這個書呆子想到了,只好點了點頭,道:“郭大人明鑑,在下杜滸,正是張貴張大人的部下。”
“你,你。”郭守敬出其憤怒的指着杜滸:“小子爾敢置在下於不仁不義之中,你們這幫強盜,這幫山賊,這幫劊子手。”
杜滸打了一個眼色,兩個侍衛把郭守敬控制起來,杜滸賠笑道:“難道郭大人就不想知道這宇宙間的秘密嗎?我們主人說了,這天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這宇宙的秘密?你們坐井觀天,還以爲天圓地方,可恥可笑。”
“你,你無恥。”郭守敬無力的反抗道:“你們張大人殺我大元朝無數勇士,這個秘密郭某不聽也罷?”
“雙方交戰,哪裡有不死人的道理。”杜滸怒道:“我大宋百萬兒郎,還不是你們所謂大元朝的刀下鬼,不僅如此,你們大元朝所謂的勇士,還殺了我大宋數不盡的百姓的性命,他們手無寸鐵,竟然成了枉死鬼,他們不是更加無恥,更加無賴。”
“我們張大人曾經說過,以我之誠換爾之信,讓在下把實情告訴郭大人,去往隨便郭大人。”杜滸可不是簡單的人物,謊言張口就來:“張大人還說了,郭大人若不願意前往南方,這紙張、這手稿,都交給你。”
“我們張大人說了,他常年殺戮,不知道何時成爲他人的刀下鬼,郭守敬先生畢竟是漢人,流的是漢人的血,他只想讓這知識傳下來,爲世人點燃一點星火,笑看日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但杜某不願意看到郭大人屈膝的樣子,杜某誠以爲郭大人應當是這個世上最出色的人物,我們張大人一身雜學,唯有郭大人可以參悟。”
“我等凡夫俗子從來就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讓郭大人能夠爲天下立下不朽之功而已。”杜滸慷慨說道:“不過,不過郭大人的親人已順海路而下,郭大人若不願意南下,杜某他日將親自護送郭大人的親人返回大都。”
說話間,一個侍衛快馬來到杜滸身邊,附身說了幾句話,杜滸臉色變了變:“李希,船他**的怎麼還不過來?”
“前日已約定好了,就是這個時辰。”李希臉色也有了幾分緊張,他看得出來人正是前方警戒的兄弟。
“換上潛水服。”杜滸向郭守敬拱手道:“在下懇請郭大人能看到大家都是漢人的份上,跟杜某走一趟,如果覺得不滿意之處,杜某就是捨棄了生命,也要把大人送回大都。”
“如果郭大人有爲難之處。”杜滸從懷裡掏出手稿和那張紙,遞給郭守敬,說道:“在下只想郭大人能夠把張大人的心願傳下去,爲這世上留下一絲星火,也算是張大人的一番心願了。”
郭守敬不知所措的接過手稿,頭腦一片空白,他看着杜滸等人慢慢的穿上一套奇怪的衣服,竟然向水中走去。
“郭大人請放心。”杜滸拱手說道:“來人是大元朝的張大人,這些天一直借用他的名字,讓他知道了,現在追過來恐怕是想討點過路費。”
“至於郭大人的親人,在下敢以性命擔保,杜滸一定親自把他們送回大都,只是這次我軍前往大都的事,還請郭大人爲我們保密,也算是這份手稿的情義吧。”
“好了,在下真的要走了。”杜滸笑了笑,拱手道:“能以郭大人一路同行,是杜某的榮幸,郭大人請保重。”
杜滸拱手離開,郭守敬卻目瞪口呆的看着遠方,那是一望無際的平地,萬馬奔騰的聲音,漸漸的越來越清晰,首先出現在郭守敬眼中的是一支飄揚的大旗,大旗上寫着一個巨大的“張”字。
隨後是頭戴盔身穿甲的騎手,最後纔是英俊的戰馬,雖然這個過程很快,若不留神之間就會過去,不過杜滸此刻卻看得清清楚楚,想得明明白白,一行簡單的字,出現在他腦海:平地跑馬,爲何首先看到的是馬上的騎兵?
“莫非,這天下真的是一個大圓球?”郭守敬突然轉身向江邊跑過去,大聲喊道:“杜大人,杜大人,等一下郭某。”
杜滸一直在留意郭守敬,他就不相信郭守敬能夠受得住這樣的誘惑,他知道郭守敬只不過是一個真誠追尋學問的人,他不相信這麼一個神奇的世界就在他眼前,他還能抵抗。***,任憑一個正常的人,也都不能抵得住張貴的誘惑。
聽到郭守敬的叫喊聲,杜滸連忙招呼幾個護衛,拉着戰馬來到了郭大人身邊,首先安慰道:“郭大人請放心,若在南方有不適的地方,杜某親自將大人護送回大都。”
“郭某,只想知道答案。”郭守敬神情黯然說道,他做出決定的一瞬間,就知道再也沒有回頭之路,他不知道用一輩子的背叛,去做一件事,是否值得。
杜滸點了點頭,肯定說道:“杜某相信,郭大人一定會得到滿意的答案。”
張弘範看着遠在江邊的星星點點出神,身邊一個副將建議道:“大帥,我軍的潛水衣也略有成就,不若讓弟兄們追上去?要是真的讓他們在眼皮底下逃跑,日後不知道怎樣向大汗交待。”
“混蛋,那是什麼?只不過是江中幾條豚魚罷了。”張弘範淡淡說道:“老子什麼也看不到,你那個潛水衣就別拿出來羞人了,還不到江中就讓兄弟們喝飽水了。”
“是,是,那不過是幾條豚魚罷了。”副將笑道:“郭守敬不過一介書生而已,卻是不知道宋軍爲何拼死擄走一個書生?”
“大都的皇親國戚多得很,隨便擄走一人,贖金不知幾何?偏偏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書生,不但不會得到任何贖金,還暴露了在大都的細作,真不值得啊。”
“閉嘴。”張弘範有點生氣,壓低聲音道:“若真是書生一無是處,爲何大汗發了這麼大脾氣。”
“走吧,若不然讓有心人看到,還真以爲我們追上了卻沒有攔住他們。到時說閒話的人就多了。”
副將見張弘範有點發怒,不敢說話,招呼士卒返回大營,一路上張弘範謹慎不語,一直回到大營,張弘範突然問道:“郭大人在大都是不是在負責制訂授時歷?”
“應該是?”副將遲疑了片刻,點頭道:“前段時間聽說已制好了幾個機關,只不過放在家裡,一把火給燒光了。”
“對了,還有汗八里的修建和水利,聽說郭大人都有份參與。”
張弘範點了點頭,沉思了片刻,突然問道:“你說一下,這天下會不會是一個圓球?”
副將愣了一下,搖頭道:“古人曾言天圓地方,若這天下是一個圓球,那住在圓球另一面的人不是掉到天上了?誰想出這個主意來的呢?”
“那這天上的星宿,究竟是什麼東西?”張弘範不依不饒的追問。
副將撓頭想了半天,道:“末將無能。”
張弘範想起均州紀念堂看到的兩幅浮雕,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這天下究竟是什麼?這宇宙又是什麼?
雖有杜滸等人照料,但是漢水水流湍急,即使張弘範是抱住戰馬的脖子,也累得一身骨頭像被打斷一般,直到過了三分二,一艘小漁船才急衝衝的划過來,杜滸把郭守敬拉上船,把漁翁叫出來,怒道:“給老子說一下怎麼回事?”
“大、大人。”漁翁是知道杜滸的身份,他不敢得罪這個黑麪神:“小的,小的婆娘生了娃娃,耽擱、耽擱了時間。”
“生了娃娃,是一件喜事。”杜滸點了點頭,道:“奎祀軍也不是吝嗇之人,生了娃娃就應該有紅賞。”
“你明日到均州拿紅賞,就說是老子批准的了,”杜滸冷冷說道:“然後到退役堂,堂裡的弟兄會安排你和婆娘離開均州,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生活。”
“還希望你能夠看着曾經是奎祀軍一員的份上,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若是讓老子知道你敢對奎祀軍不忠,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子都要殺了你。”
“噗通”一聲,漁夫跪了下去,求饒道:“大人,小的不要紅賞,也不願意離開奎祀軍,還請大人給在下一個機會。”
“給你一個機會,***。”杜滸大聲道:“誰給老子一個機會,老子若不是帶有潛水服,早就被他孃的韃子剁了餵魚,誰給老子的機會。”
“老子一而再,再而三強調,就算是死了老孃也要堅決完成任務。”
“他**的你做到了沒有,做到了沒有。”
李希連忙拉起漁夫,現在正是杜滸暴怒的時候,說不定隨時就砍了他的頭,漁夫這個時候能保住一條性命,也算是杜滸一時心軟了。
一旁的郭守敬眼睛亮了一下,言必信行必果,有這樣的部下,必然會有這樣的將軍,若所謂的張大人,真的可以讓自己得窺宇宙,自己就算是背叛了大元朝,也是願意的。
“郭大人,那就是我們的張大人。”杜滸突然把郭守敬拉了過來,指着岸邊幾個人影,郭守敬仔細看去,只見一個敦實的漢子,身邊僅有兩個護衛,漢子神色焦急,神情有些不安,看到船上之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這就是張貴。”郭守敬有點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平庸而樸實之人。
“大哥。”張貴不顧江水,衝了過來,緊緊抱住杜滸:“***,你終於回來了。”
杜滸掌管均州軍半數的情報來源,掌握了均州半數以上的秘密,又是張貴的忠實戰友,當初自己一再強調要他前往大都,想不到去了就更加擔心了,他不知道郭守敬一個人重要,還是杜滸一個人重要。
杜滸也有些感動,這些天在北方謹慎潛行,每一天都是在死亡的邊沿掙扎,現在看到張貴對自己的重視,心中亦有一份感動。不過兩人還在水中,有幾分尷尬,推開張貴,笑道:“杜某幸虧不負重託,把郭大人完好無缺的帶給你了。”
張貴這才轉身,拱手作揖,道:“郭大人涉遠而至,能夠到南方做客,張某幸也。”
“均州的一切人力物力,只要郭大人需要哪樣東西,張某必然全力支持,只求郭大人能夠誠心一致,爲窺宇宙之奧妙而造福萬民。”
郭守敬不會說話,不過他已經非常滿意,從剛纔的那個懷抱,郭大人看到了一個有情有意的張公子,也看到了張貴對自己的到來確實非常重要。
杜滸明顯是他最重要的一個人,然而爲了自己卻把他派到大都,大元朝的中心,四處是敵,每天活在生與死的邊沿。
等郭守敬換好乾爽的衣服,張貴馬上拿出一個圓筒樣子的東西,遞給他,神秘說道:“若思,請看一下這是什麼?”
“圓柱狀,有幾塊水晶,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郭守敬研究了一會。
“對着前方的孔,往遠處看去。”張貴指點。
郭守敬聽信,舉起圓筒看去,遠處的漢水突然清晰的出現在眼前,郭守敬一愣,手中的圓筒脫手。
“哎呀。”張貴一個抄手,竟然接住瞭望遠鏡,郭守敬有點神不守舍,囔囔說道:“這,這就是道教中傳說的寶物千里眼嗎?世上竟然還真有這等神物。”
“老郭,”張貴笑道:“這就是千里鏡。”
郭守敬聽到“老郭”兩個字,突然想笑,因爲從來還沒有人這樣叫他,不過也有幾分高興,憋住笑容,問道:“這就是千里眼嗎?能看到天上的星宿嗎?”
“目前還不行。”張貴感嘆說道:“不過我知道辦法,只要老郭能夠幫忙,我一定讓你能夠看到天上的星宿。”
“這時,你就會發現,這天上的星宿,其實是一個巨大的圓球,就跟我們的地球一樣。這天上,有數不清的比地球大得多的星宿,也有數不清比地球小得多的星宿,一個人一輩子是不可能知道的了,但我們總要知道一些,然後後人才能知道得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