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喲,殺啊、殺啊、殺啊。超快穩定更新小說,力士黃天喜咬緊牙齒,彷彿要擠出身上最後一絲力氣,他自小身強力壯、生得一身猛力,無奈飯量非常大,家裡窮困活得不自在,能夠活下來已是幸運,後來長大後從軍,憑藉身材總算是吃了一頓飽飯。
再後來,在鄂州懵懂的跟從大軍降了元軍,在很長一段時間,黃天喜也不知道元軍和宋軍有什麼區別,區別最大的就是連不多的餉銀也沒有了;再後來跟從大軍南下,池州幾乎沒有用什麼力氣,丁家洲也只是晃了一槍;再後來就是現在,巨大的雲梯,在同樣是身體強壯的同袍協力幫忙下,顯得輕鬆了幾分,雲梯前方是手執強盾的盾牌兵,宋軍的弩箭如暴雨一般灑落在陣中,同袍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彷彿倒下的不是一條條生命,而是一個個沒有思想、沒有生命的行屍走rou。
“殺啊、殺啊、殺啊。”黃天喜連聲大喝,放佛要把心中僅存的那一點恐懼叫喊出來,他的叫音有點單調,有些突兀,前方的同袍突然踉蹌了一下,一支強弩毫不客氣的穿過了他的腦mén之間,一絲還帶有熱氣的鮮血滲透出來,同袍的眼睛帶有一些不依,帶有一些不捨,帶有一些恐懼,然後倒了下去,他臨死的時候,是否想起了家裡無依無靠的雙老,是否想起嗷嗷待哺的小兒,又或許僅是留戀這個世界,沒有人知道。
黃天喜一愣,但很快繼續鼓起勁兒再次往前衝去,巨大的雲梯,兩個人的重量壓在他厚實的肩膀之上,但他並不覺得吃力,反而有一些暗喜,兩個人需要吃一個人的飯,總比不上一個人吃一個人的飯要餓一些,這些日子,元軍連吃一頓飽飯也不容易了,若不是今天攻城,黃天喜按照慣例是餓着肚子捲縮在軍營之中,天氣逐漸寒涼,黃天喜雖然身體強壯,但禦寒的能力並不強,反而黃天喜要比其他人都要怕冷,一餐飽飯可以讓他暖和好一段時間。
從鄂州到池州,從池州下建康,從建康到常州,在呂城遇險是黃天喜人生最險惡的一次,那一次他幾乎死去,然而終究是沒有死去,呂城,埋葬了太多同袍,埋葬了太多生命,或許正是因爲這樣,上蒼纔不願意黃天喜死去吧。
那一天,他看到了太多的死人,他最至jiao的同袍,被宋軍一員名將攔腰砍斷,同袍委屈的倒在地上,然而更爲恐怖的是被攔腰砍斷的同袍竟然還沒立刻死去,那雙熟悉而有陌生的眼睛,就如看透了人生,雙手還握着大刀,大刀上的血,是他留給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一份思念嗎?黃天喜不知道日後自己是否也是這樣。
宋軍,曾經的自己還是其中的一員,他清楚的記得以前只不過是吃飯hún日子,至於戰爭卻是一竅不通,然而就是這些吃飯等死的宋軍,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勇猛,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生猛,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的這一輩子除了吃飯之外,就再也沒有想過其他問題,他每天爲了填飽肚子而奮鬥,即使在軍中能夠吃飽的那個時候,他也是想着吃飯,吃更多的飯。
活下來之後的黃天喜,並沒有因爲上蒼眷顧而變得懦弱,反而他變得更加勇敢起來,每次衝殺他都衝在最前方,他認爲他沒有死去,是因爲他足夠勇敢,上蒼總會眷顧有準備的人,而黃天喜就是有準備的人。
初時,鄂州的大將,因爲自己的勇敢而徵爲親兵,穿戴的是最堅固的盔甲,他xiong口還帶着護心鏡,那是他從軍時年老的母親親手爲他戴上,頭盔也是從一個不知名的宋將處奪取,他腰間cha着一把大刀,他平素除了吃飯之後,最喜歡的就是打磨這把大刀,他知道這把大刀的威力,即使是最堅硬的盔甲,他一刀也可以砍成兩半、
巨大的雲梯、頭車、木驢延綿不斷的向那一堵高大的城牆衝過去,黃天喜甚至懷疑雲梯能不能到達城牆的頂頭,懷疑那堵幾乎看不到盡頭、固不可破的城牆是否能夠被攻破、懷疑這座堅固而偉大的城池,是否還有被攻陷的可能。
黃天喜不是京城人士,但他因爲身材高大而被徵禁軍,曾經也在京城呆過很長一段時間,那個時候他就在想,這座偉大的城市,怎樣才能攻破;這座偉大的城市,誰敢過來攻打?
黃天喜並不知道臨安的兵力,也不知道元軍的兵力,他只是一員小兵,將軍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將軍讓他什麼也不用做的時候他就睡覺,因爲南下這段時間他吃不飽,他睡覺的時間越多了。
他不知道元軍如今已到了孤注一擲的關頭,甚至不知道這個關鍵寄託在他們這一批jīng銳的身上,他只是憑藉自己的勇氣往前衝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衝上城牆,因爲他們大將軍說了,攻下城牆就能升官財,至於升什麼官,什麼財,黃天喜也懶得去想,反正就會有足夠的飯吃。
僅此而已。
他離家從軍的那一年,他吃飽了飯,但他的雙親,因爲乾旱、因爲貪官污吏、因爲種種原因而死去,從此以後就的一生中就爲了吃飽飯,這是他的目標,或許也是他活下來的意義。
看着高大的城牆,黃天喜的雙眼變得熱切起來,彷彿那一堵堅固的城牆,是一板一望無際的面板,很快就會被元軍切成麪條下鍋,他也肯定能夠吃一頓飽飯。
突然間,他的雙眼一愣,一道閃亮的光芒從天而降,這道光芒非常飄渺的劃出五彩的繽紛,非常漂亮,轉眼之間,他突然一愣。
那一道非常漂亮的箭羽,彷彿是看到了美味的獵物,輕鬆的落入黃天喜左邊那一隻黑白分明的明亮的大眼睛之中,弩箭帶了幾分鬆散,帶了幾分得意,帶了幾分驕傲,劃破眼睛,帶出眼睛之中那些黑白的汁水,然後繼續前進,一絲痛疼從左眼開始擴散。
黃天喜突然大喊一聲,拋開手中的雲梯,右手迅的伸向cha進眼中的弩箭,忍不住大喝一聲,竟然把弩箭拔了出來,然而他終究是沒有把眼珠吃進肚子裡的勇氣,一陣劇烈的痛疼讓他全身抖,終於倒在地上。
而這一乘高大的雲梯,也在黃天喜倒下的瞬間倒下,倒在城牆之前。
羅布頭深吸一口氣,“噗嗤”一聲,弩箭劃過天際向空中飛去,然後成了一條弧線,準確的落在擡着雲梯衝得猛烈的元軍小兵腦mén之間,身邊的朝歌忍不住罵了一聲:“我說羅子,你小子就省省力氣好不好,待會拼命的時候你總不能偷懶吧。”
羅布頭懶洋洋的rou了rou略微酸的手臂,元軍攻上城牆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元軍就像殺不盡、燒不完的net草一般,那年冬天,羅子看到營帳外起了一陣野火,他還以爲第二年這裡會變成一片沙漠,或許變成一塊光禿禿的土地,然而第二年net天,他看到了萬物萌生,他看到了綠得暈的野草從光禿禿的地裡長出來,然後重新變成一塊草地,反而比往日的草地更加綠油油。
這一片土地,會不會因爲鮮血的澆灌,心、肝、脾、肺、肌rou、頭、牙齒和骨頭的營養而變得更加féi沃呢?féi沃的土地,會不會因此更加綠油油呢?
“,這蠻子命還tǐng大的。”羅布頭忍不住罵了一句,剛想在弓箭上刻上一條小橫線,只有惋惜的放下弓箭,看着那尊高大的身體倒在地上,但卻還沒有死去。
“羅子,你也太沒眼光了。”董棨笑了笑,指着遠處的méng古漢軍,罵道:“什麼蠻子,正兒八經的漢人,漢人,投降的漢人。”
“老子就想不透,他們怎麼就降了。這大宋好好的,怎麼就降了呢?”
董棨話說得快,沒有想起自己原來也不過是曾經降了的漢人,要不是均州軍組織的營救,說不定自己此時也像他們一樣,被後面的méng古監軍驅趕,豬狗不如的成爲他們的炮灰。
於成心底笑了笑,不過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問道:“羅子,三個了吧?你小子賺了便宜,待會若有機會可別跟兄弟們搶。”
“兩個半。”羅布頭自豪、但又有點惋惜的伸了一下手指,在四個人當中他近身能力最差,但是弩箭最好,雖和神shè手相比相差甚遠,但畢竟是從戰場中訓練出來,箭術比神shè手更狠,對於剛纔的失手,羅子還有些遺憾:“那蠻子不死,恐怕也只能剩下半條命了。”
“好吧,兩個半。”於成也笑了笑,道:“看元軍拼命的勁兒,莫非今天咱們還有出手的可能?”
“誰也說不準啊。”身邊突然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於成等人轉頭看去,卻是東mén崇新mén的指揮王二虎,王二虎雖然年輕,但前不久一戰成名,以幾乎零傷亡而讓元軍一個萬戶覆沒,這種戰績就算在屢創奇蹟的元軍當中也不多見。他年紀雖輕,但一戰成名,後臺有硬,軍中倒是沒有人敢忽視他。
“昨天開始,元軍的騎兵像瘋了一樣絞殺我軍的細作和探子,並從崇新mén、新開mén、東青mén、垠山mén、餘杭mén、涌金mén、清bomén、錢湖mén、嘉會mén、侯net起進攻。”看到於成四人轉頭,王二虎納悶說道:“誰也不知道元軍究竟哪個mén是他們的目標,”
“這不是臨安所有的城mén都受到了元軍的進攻?”於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們,喃喃說道:“元軍哪裡來了這麼多兵力?”
“肯定不是每個mén都是主要方向,”王二虎臉sè有些不自然,心中罵了一句,道:“其中與嘉會mén、侯net爲主,明知道這個方向是皇城,大人們都非常爲難。”
“從道理上說元軍不可能從這個方向起進攻,但又不得不防,軍中大部分netg弩、主要兵力都已轉移到這個方向,大人們只好吩咐我們多加註意。”
“明知道是不可能,但又不得不將它當作真實對待,這、這真他孃的是什麼道理啊。”於成也忍不住罵了一聲,這聽起來雖然是不可理喻,但又是實情,因爲這個方向是皇城,皇城內有大宋至高無上的皇上,無論何時,大宋的皇上都是大宋的希望,都是將士們爲之奮鬥的希望,百姓,只不過是奮鬥的結果,而不是理由。
“那個方向,哼、哼,元軍只不過是孤注一擲、苟且偷生而已,張大人會眼睜睜看着元軍攻下臨安?如今我軍佔據優勢,伯顏不過是寄予希望於虛無而已,若想攻下臨安,百萬大軍又如何?”羅布頭心中突然燃起前所未有的jī情,大聲說道:“臨安、有這樣的子民,元軍能攻下來嗎?”
“戰略上忽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無論何時,都不能忽略對元軍的警惕,只要元軍一日滅我大宋之心不死,我們就不能放鬆。”王二虎一字一頓說道:“即使是攻下元大都,旗卷幽雲十六州也不能放鬆警惕。”
伯顏冷眼,任憑元軍將士一個接一個倒下,他也沒有任何動容,從昨天開始,持續不斷的進攻開始,臨安城的每一座城mén,都是元軍的攻擊目標,策劃這一次進攻,用了伯顏一個月的時間,今天終於到了揭開底牌的時候了。
徵南都元帥阿術問了一次,主攻的方向是臨安哪個城mén,走到這一步,阿術也死了心,狠下心跟伯顏打完最後一戰,無論勝負,人生也不負他的心思。
伯顏不說話,只是讓阿術準備好,漢軍最jīng銳的部隊、元軍最jīng銳的騎兵都已集中在阿術底下,阿術知道的只有一件事,無論哪個mén,他都是主攻的大將,他下定決心,就算是死,也要登上臨安的城牆,看一下城內究竟是什麼吸引了伯顏,吸引了大汗忽必烈,當然也吸引了他自己。
至於攻下臨安,阿術已心死,孤注一擲、孤注一擲,大元朝已有多長時間沒有經歷,他甚至想不起孤注一擲是屬於哪個時代。
然而,自己卻要再次面對,臨安城內三十萬大軍以逸待勞嚴陣以待,拜降一戰,宋軍已向元軍顯示了他的戰力,而來自均州那個元軍的噩夢,率領數萬、甚至十數萬大軍虎視眈眈,他們將會在任何一個時刻1ù出他們的爪牙,然後狠狠的撲向他們,咬斷他們的脖子,喝光他們帶着熱氣的鮮血,甚至吃光他們的肌rou。
參政議事、水師都元帥阿里海牙已經問了兩次,三十萬水師,如今剩下不到二十萬,其中十萬還不得不留在戰艦之上,事情的展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誰也想不到水師會成爲他們最後的退路,成爲他們最後的依託。
獨鬆關依然堅固,常州依然還在宋軍手中,即使是建康,如今也重歸宋軍手中,所有的退路,竟然只剩下水師這一條路,然而這一條路還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他實在不知道。
水師南下以來縱橫大宋,竟然沒有一個像樣的對手,丁家洲一戰只不過是水師的開胃菜,他原以爲宋軍水師僅此而已,但前不久留守水師的將領,十萬火急的通報,讓他看到了絕望,不多但絕對jīng銳的宋軍水師已出現在杭州灣附近,均州軍那個醒目的旗幟,彷彿是他心中一根刺,只要出現,他心中那根刺就會痛疼。
阿里海牙遲疑了,他問了兩次,但伯顏沒有說話,只是讓他吩咐水師做好臨戰準備,堅決驅趕、抵抗宋軍水師,排除萬難,元軍勝利在望。
阿里海牙心慌,找來跟從他三年的副將,漢軍副將沉yín良久,嘆了一口氣,道:“我朝、我朝大軍恐怕要敗了、大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帥請留後手吧。”
阿里海牙看着副將,沉默不語。
定遠大將軍忙兀臺問了伯顏三次,一次比一次着急,一次比一次jī動:“丞相,末將願捨身爲先鋒,爲丞相、爲大元朝建立這萬世功勞。”
“莫非丞相大人認爲我軍不敵宋軍,莫非丞相大人認爲我忙兀臺攻不下臨安,天下堅城,有哪一座能夠擋得住我大元朝的腳步。”
“丞相,請下令,末將願立下軍令狀,要是攻不下臨安拿頭來複命。”
別怪忙兀臺囂張,這段時間元軍雖屢敗,但並沒有把元軍的囂張壓下來,反而屢敗jī起了元軍的怒氣,其實最主要是元軍將領的怒氣,他們不能認同元軍屢次失敗。
伯顏不語,盯着忙兀臺看了將近一刻鐘,一字一頓說道:“你再胡言1uan語,老子斃了你。”
忙兀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說話。
宣武將軍萬戶八十八、萬戶拜降問了四次,一次比一次低聲,最後一次,伯顏丞相一字一頓說道:“每一座城mén都是老子的主攻方向,你們放開給老子打。”
然而,臨安十mén,元軍哪裡來得這麼多兵力?伯顏、八十八苦着臉離去,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死就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