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托住老農的,自然是杜九言。
“沒有。”杜九言看着老農,“你哪裡人,聽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老農沒心情閒聊,可杜九言剛纔幫他了,他回道:“我,我是下河鎮的人,離這裡有三十里的山路。”
“哦,那你的鴨子肉一定很好吃,”杜九言隨口問着,“都是散養吃魚蝦的吧?”
老農點頭,“是,我們山裡有條溪,鴨子都養在水裡,長的特別的肥嫩。鴨肉和別的地方的鴨肉都不一樣。”
“聽着就很好吃,”杜九言問道:“你辛苦趕路賣鴨子,爲什麼又不賣了?”
老農焦急的辯解道:“哪能不賣!但他們就給我十文錢一隻……別的地方都是給二十二文,二十二隻鴨子我虧二百六十四文,”又道:“我要賣了,村裡人還以爲我把錢昧掉了。”
“原來是這樣啊,”杜九言點了點頭,“確實不能賣,不然就吃力不討好了。”
夥計一看老農和一個不男不女的乞丐聊上了,立刻喊道:“聊天去別處聊,別髒了我們的地。”
“你把鴨子還給我,我就走。”老農哀求道。
夥計擼起袖子,氣急敗壞的要動手,這時掌櫃從店裡出來,凝眉一臉的不高興,“還說什麼,趕緊將人趕走。再不走就報官。”
老農嚇的往後一縮,忽然被杜九言拉住,她一笑道:“老伯,別怕!”
“小兄弟,”老農低聲道:“這、這鴨子我不要了。”
“我沒錢交紙贖,”老農搖着頭,“兩隻鴨子不值這個錢。”
只要報官,甭管原告還是被告,都要交錢給紙贖,也就是公門裡的訟費。
“怕什麼,會有人幫你交。”杜九言拉着老農,揚眉冷笑一聲,“掌櫃,報官吧!今天這兩隻鴨子,我們要定了。”
掌櫃有些吃驚,可話說出口,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不好反悔,便指着夥計喊道:“去請焦三爺!”又指着杜九言,“你給我等着,一會兒有你好受的。”
他還就不信了,鴨子長的都一樣,杜九言還能在他後院的三十隻鴨子裡,找出老農的那兩隻不成。
捕快來的很快,三個人,領頭的焦三,在寶慶百姓都喊他焦三爺。
“蘇祿,你就知道給老子找麻煩,”焦三正在打牌,本不想來,可朝廷有規定,只要百姓報官,他們就必須受理,否則就要革職查辦,“什麼事,趕緊說了,別耽誤老子的功夫。”
“三爺,是這樣的……”掌櫃惡人先告狀,指着杜九言和老農,將事情說了一遍,“聚福樓怎麼可能偷他兩隻鴨子,這兩個人分明就是來訛詐,您快把他抓起來。”
焦三臉上的肉一抖,轉頭就盯着杜九言打量着,額頭一個疤,不男不女,穿的破破爛爛,身邊的老農挑着一擔嘎嘎叫的鴨子,他臉一沉手一揮,“在老子地盤訛詐,先抓了再說。”
他的兩個手下上來就抓人。
“誒?!”杜九言擡手,“三爺,您鐵面斷案,怎麼也要聽我們說一說緣由吧。”
焦三呸了一口,“說個屁,跟老子回衙門。”
“我、我不去,”老農害怕,縮在杜九言身後。衙門不能進,進去就算不丟命,也會傾家蕩產。
杜九言一笑,攔在他前面,雲淡風輕地道:“三爺,蘇掌櫃說他沒偷鴨子,說我們訛詐。可我卻能證明,他確實偷了鴨子。”
“證明?你怎麼證明,”焦三不耐煩的吼着,“你們鴨子做記號了?”
老農搖着頭,“沒、沒有。”
“沒有你放什麼屁!”焦三瞪着杜九言,“你還打算進去隨便一指,你當老子好糊弄是不是。”
杜九言搖頭,“不用記號,我也能找到這兩隻鴨子。”
“如果找不到,我就跟三爺您回衙門,該什麼罪就什麼罪。”杜九言揚眉道:“紙贖我雙倍交!”
看不出來,這不男不女的小乞丐還有油水?焦三翹着嘴角,喝道:“你說的,老子就給你這個機會,一會兒你要是糊弄老子,或是找不出鴨子來,老子弄死你!”
“三爺是青天,多謝多謝!”杜九言習慣性去握手,焦三嘴角一抖,甩手開手啐道:“你個兔子,找鴨子去。”
兔子?杜九言嘴角也是一抖,纔想起來,這是古代,不時興握手。
不明不白,她成兔子了。
“不用去找,”杜九言道:“讓蘇掌櫃將他店中所有鴨子都弄出來,就在這裡全殺了!”
她話一出,全場沸騰,蘇祿跳了起來,罵道:“不行,三十多隻鴨子,有的還要養幾天,不能殺!”
“過分了啊,”焦三盯着杜九言,“你把人鴨子都殺了,要是找不出來,你給錢啊。”
杜九言手一攤,手心多了一張十兩的銀票,“話放這,如果我找不到老伯的鴨子,蘇掌櫃的損失,我一律雙倍擔着。”
“這可以,”焦三點頭,蘇祿眼睛一轉,盯着杜九言,總覺得哪裡不對,可人多太吵他一時想不起來,就跟着焦三的話,道:“三十六隻鴨子,雙倍就是五兩銀子,你敢賴賬我和你沒完。”
五兩!看熱鬧的百姓沸騰起來,這哪是鴨子分明就是金子,蘇掌櫃訛人啊。
“要是我找到了呢?”杜九言輕笑一聲,“五兩銀子、官衙的紙贖,你出。”
蘇掌櫃一咬牙,“我出就我出!”
“好。”杜九言喊道:“殺!”
看熱鬧不嫌事大,所有人起鬨鬧騰,加上幾十只嘎嘎叫的鴨子,聚福樓門口比上元節看花燈還熱鬧。
“鴨子殺了就能看出來?”有人問着。
“這小哥在吹牛,一會兒準開溜,這種人見的多了。”
“不定人家鴨子會說話,臨死前會開口呦。”
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等着看杜九言的笑話。
鴨子嘎嘎叫着撲騰,一隻只被殺了,丟在一邊,沒什麼變化和特別之處。
都是死鴨子。
大家好奇加着急,可看杜九言氣定神閒的觀看着。
“小哥,連累你了,你是好心,可爲了一口氣搭上五兩銀子,不值當。”老農愧疚不已,杜九言爲他出頭,可他幫不了她,只能乾着急。
杜九言一笑,氣定神閒,“我既出手,絕無差錯。”
老伯一愣咳嗽了兩聲,想說這奇怪又熱心的小哥,還真是自信啊。
半個時辰不到,四個廚子手起刀落,三十六之鴨子死的乾乾淨淨,毛都腿掉了。
“認吧。”焦三捏着鼻子,現場血氣沖天,他狂躁的很,“一會兒找不出來,你把鴨子生吃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