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冉沒想到武則天這麼爽快把皇位讓出來，歷史固有印象太重，總覺得這娘們不嚥氣不撒手。
她在示好！
短暫的錯愕後，從老邁無力的眼神中，讀到了這位末路帝王的內心想法。
用體面而痛快的退位，保全武氏一族的血脈。
這次跟着武三思造反的武家人可不少，若都當做謀逆處理，怕是除了事先投誠的那三隻，其餘的皆可殺。
“母親且歇着，朝堂上的事，兒臣自會處理。”
李顯同樣反應過來，猶豫了半響，竟然沒有接過玉璽。
“……好吧。”
武則天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不再多話。
她人望大跌，也的確老到了無力左右李顯的決定。
談判破裂，李顯再寒暄幾句後便準備離開金龍殿，武則天突然又睜開了眼睛。
“李冉，你陪我說會兒話。”
“……好。”
向老丈人和大舅哥微微點頭，李冉頓足停下。
四目相對，武則天直勾勾看着他，目光復雜而遺憾。
一手好牌被她打得稀爛，明明在李冉大婚之日時，她還掌握着大唐的主導權，短短時間內，竟然變了天。
“皇上，你是不是不服氣？”
李冉輕聲問道。
“……天意要絕我武家，豈是人力能爲。”
武則天淡淡點頭，“你帶着仙家之意相助顯兒，他的龍運升騰，我不能及。”
這藉口找的漂亮，李冉微微一笑，並沒有糾正她的意思。
垂暮老人，讓她帶着坦然走完人生最後一段旅程，再好不過。
“皇上，你需要我做什麼事？”
深吸一口氣，李冉轉入正題，顯然武則天單獨將他留下，必定有託孤的意思。
“……我這病，能不能治好？”
“臣對醫術之道並不精通。”
開口便是奧數級難題，李冉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武則天有些失望，頓了半響，才又問道。
“……我還能活多久？”
“天理定數，臣不敢妄言。”
李冉苦笑，這娘們，怎麼老是問些哥答不上來的問題，還能不能愉快的交流了。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不敢泄露天機？”
武則天瞪了他一眼，若是能動，絕對跳起來捶他兩拳。
“皇上，你已經八十多歲了，能活多久，不完全是天意說了算。”
李冉看着這位唯一的一代女皇，沉聲道，“心情、飲食和放鬆心態，都能夠續命。”
科學的養生法子，他不吹逼。
武則天訝然半響，突然意興闌珊道，“唉，我這樣子，活得再長，又有什麼意思。”
“……皇上，這話臣不敢苟同。”
能理解她從權力高峰突然跌下來的失落感，但李冉依舊決定勸勸。
她是帝王沒錯，但她也是一位母親。
“老丈人希望你長命百歲。”
武則天瞬間怔住，驟然想起剛纔見面時李顯的神色變化。
“……是我負了顯兒。”，她微微閉上眼睛，承認自己錯了。
“那，皇上就好好活着唄，保持好心情，吃好喝好，師傅會很樂意孝順你的。”
李冉曬然笑笑，“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你做了一世帝王，轉換角色，做做母親，也沒什麼不妥吧？”
“母親？”，武則天怔住，這個詞，有些陌生了。
“沒錯，你長命百歲，師傅就能孝敬你多一些，其實吧，天倫之樂是最好的長生藥。”
李冉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這娘們與人鬥，與天鬥，鬥了一輩子，該放手時就放手，混個善終根本不在話下。
“……唉，我活了一輩子，想不到還沒有你一個小輩看得通透。”
武則天何等聰明，瞬間理解了李冉的潛臺詞。
“你去吧，我想睡一會兒。”
“是，皇上。”
李冉笑了笑，告辭離開，她未必會接受建議，但心態肯定會悄然發生變化，這便足夠。
只是走到門口時，武則天突然又出聲將他叫住。
“……還有一事，你得幫我做。”
“關於如何處理武氏一族？”，李冉微微搖頭，“怕是，這事不好辦。”
“呵呵，你猜錯了。”
武則天白了他一眼，漠然道，“如何處理逆黨，那是顯兒的權利，我不干涉。”
李冉瞬間豎起了大拇指，爲她的政治覺悟點贊。
“那，皇上要我做什麼事？”
“我死後，喪葬的事由你全權負責，我說過，下一世，我要爲男兒身，還要做帝王。”
似曾相識的要求，李冉看着她眸子裡殘存的雄心壯志，爽快點頭。
“我盡力而爲。”
反正又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不算騙人。
況且，若真有鬼神之說，他還的確想看看生爲男兒身的武則天能做到何種高度。
安民令很快張貼在了城中各處。
在張柬之等大臣的幫忙下，李冉全盤接過了皇帝的權利。
和預料中的一樣，他依然在太子府辦公，給予了武則天充分的尊重。
首先清除武氏亂黨。
除了逃跑的武三思，還有事先投誠的武青櫻等三人外，其餘諸人皆被抓了起來，打入大牢擇日審判。
種種細節自不必說，唯一難以處理的，是一個特殊的人。
韋氏！
她被武則天軟禁在三清宮道觀中，還活着。
種種跡象表明，她也參與了叛亂，然而辦案的裴東來等人默契的並沒有將消息報給給李顯，而是悄悄呈送給了李冉。
這燙手的山芋……不想接，但必須趁着老丈人被矇在鼓裡時，將這個麻煩解決掉。
李冉叫上裴旻，瞞着李顯和仙蕙兒，悄悄前往三清宮道觀。
城中西北挨着白馬寺，平日裡香火旺盛。
當然，因爲叛亂的緣故，這裡看起來亂糟糟的。
道觀主持叩首迎接貴客，現在的李冉可是一等一的大紅人，哪能不巴結着。
“帶我去見韋氏。”
李冉在衆人簇擁下，來到了一處偏僻而破敗的別院中。
屏退衆人後，深吸一口氣，敲響了屋門。
沒鎖，跨步入內，立刻瞧見一婦人坐在椅子上。
她真是韋氏？
乍眼一看，李冉還以爲這娘們來了個金蟬脫殼，然而仔細觀察幾眼後，確定是本尊，只是模樣變化有些大。
原本貌美如花的韋氏，此時竟然變成了形如枯槁的老婦人！
她的秀髮全白了，皺紋深的可怕，渾身散發着隱隱臭味……她到底經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