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走了。
李冉卻陷入長久的沉默,不是這老貨說的話有多少振聾發聵,而是他的聲音,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下層百姓的呼聲。
階級固化……困擾朝廷長治久安的最大難題,原本無藥可解。
而眼下卻出現了一絲契機。
有些頭疼。
李冉得找機會把這一絲契機變現,而機會只有一次。
老丈人今日頂着多大的反對壓力一意孤行,他心裡有數……百官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得趕緊把事件一錘定音。
首先拿出樣板來……洛陽、長安,這兩座城市的地主老財被他收拾過一次,抵抗力度遠比其他大城市小,又是政治經濟的核心區。
一旦關中之地拿下,其餘各地的抵抗力量會羣龍無首而瓦解,到時候不用他親自巡視,派出幾個得力干將就能搞定。
工作壓頂,弄得他抱小孩都有些心不在焉,差點失手。
“大郎,你去忙吧,不用老是陪着我。”
仙蕙兒善解人意,從他心神不定的樣子已經能看出端倪,再說了,今日司禮太監的到來,還是她這家中大婦吩咐下人籌備的回禮。
“無妨,些許小事。”,李冉並不想讓仙蕙兒擔心,善意的謊言沒什麼不對。
計劃已在他心中成型,所欠缺的,只是完善細節而已。
“……你又瞞着我,我已經問過裴旻了。”
仙蕙兒瞪了他一眼,嘟嘴道,“我不能幫爹爹分憂,全靠你了,可得上心些。”
尷尬的笑了笑,李冉只得實話實說道,“其實吧,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取決於我想處理到何種程度。”
“若嚴格按照律法,起碼得整治大唐一半以上的地主老財,打擊面太大,師傅那邊估計頂不住這麼大的壓力,所以最好的法子是打擊主犯,分化從犯,但問題是,這種厚此薄彼的做法,本身就是一種妥協。”
相當於給對方留下了詬病的理由,李冉倒是不怕,但老丈人承受的非議,可就更大了。
所以,得一勞永逸,還得讓對方半點挑不出刺來。
“……我不懂這些大道理,你儘管去做,孩子我來帶。”
仙蕙兒溫婉的笑了笑,輕輕撫摸着兒子的小臉蛋,“對了,奶奶給他取了個名字,單字政。”
李政……那老孃們的心思昭然若揭,諧音不要太明顯。
“……師傅答應了?”
李冉心頭一沉,他到不在乎武則天的想法,但如果老丈人默許兒子叫這個名字,那問題就大條了。
起碼,意味着不會反對這個小孩過繼給皇族,培養成太子。
“嗯,爹已經把政兒的名字寫在了宗人府的長明祈願燈上。”
“……唉,就這麼着了吧。”
李冉無奈的搖搖頭,古代就這點討厭,父母之命大過天,他不想讓兒子參與皇家政事,偏偏武則天那老狐狸極力攛掇,老丈人又不反對,甚至仙蕙兒都半推半就。
再拒絕,就顯得矯情了。
反正時間還早,有機會了就找老丈人收回成命。
還是先處理眼下的難題爲妙……
次日一早,李冉便放棄了宅男屬性,帶上裴旻,出門。
頂着巡撫的名義,排場可不能太寒磣……幾百人陪同,皆是從涼州帶回的精銳侍衛。
直奔洛陽府衙。
一起同行的,還有老熟人敬暉。
“尚書令大人,這是何意?”
公然帶着如此多侍衛在街上橫行,威風是威風,但逾矩了好吧。
“沒什麼,我是巡撫嘛,不多帶點人,怕鎮不住場子。”
李冉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讓敬暉瞬間菊花一緊。
他們去的,可是衙門,需要鎮什麼場子……
聯想到昨日早朝的爭執,敬暉一個頭兩個大,他這種清流還好,手底下雖然有大地主依附着,但大多隻掛個名,逢年過節收點孝敬,彼此的利益糾葛不算太大。
而爲大地主們提供庇護的士族們就麻煩了。
打壓了大地主,對他們的影響不僅僅是經濟效益上,甚至還包括了人脈和潛在資源!
“……仙師,慎重爲妙。”
敬暉不得不硬着頭皮提醒李冉別亂來,若是鬧得洛陽衙門血流漂杵,那真叫政治事件了。
“嗯,我不慎重的話,也不會把你帶上了……你以前是洛陽衙門的主事官,雖然高升了,但在屬官面前,說話也極有分量,我需要你的威望。”
李冉直言不諱,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我不想收拾這些屬官,但需要他們秉公辦事……想必你也知道,大地主們禁止佃農轉入工籍,不惜動用武力,這已經觸犯了律法,證據確鑿,需要這些屬官帶着衙役抓人,若他們不肯幹,那隻能我帶着侍衛去幹了,順便再把這些尸位素餐的屬官都革職查辦,你懂吧。”
話說得再直白不過。
若聽話,大家相安無事,若依舊陽奉陰違頭鐵的挑戰本小爺的權威,那就只能說一聲對不起了。
“好,我必定豁出去這張老臉。”
敬暉權衡片刻,痛快答應,李冉劃下的道兒並不過分。
他甚至主動請纓,到了衙門後,讓李冉在外面先等一會兒,自己親自入內傳達政令。
只是,效果似乎不大明顯……足足一炷香之後,敬暉才陰沉着臉走了出來。
“怎麼,這些屬官連你的面子都不給?”
李冉眉頭一皺,臉上的殺意頓顯。
“我說服了很大一部分,但還有少部分冥頑不靈……他們都是大地主家的子嗣。”
“呵呵。”
李冉冷笑着,揮揮手,身後的侍衛隊伍如狼似虎般衝了進去。
一時間雞飛狗跳,整個洛陽城衙門喊殺聲一片。
不到一刻鐘後,侍衛們便提着人頭走了出來。
“這,這過了吧。”,敬暉早已愕然的說不出話來,沒想到李冉竟然如此乾脆果斷。
“別忘了,我可是巡撫,有先斬後奏的實力,讓其他屬官立刻辦事,把膽敢阻攔佃農的大地主抓起來……告訴他們,若現在放人,並且以後乖乖聽話,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則的話……”
李冉不介意再給對方最後一次反悔的機會,區區洛陽一地的地主老財,他又不是沒有收拾過,局勢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敬暉深吸一口氣,又當起了中間人。
這一次,效果好多了,在人頭面前,還敢抗命的勇士還真沒幾個……只半天時間不到,那些大地主們便被提了回來。
各個面如土色卻梗着脖子,似乎不相信李冉敢一口氣把這幾百號人全殺了。
沒錯,李冉的確不敢……起碼要走個流程對不?
當場宣佈地主老財們的罪行,然後打入大牢之中,問斬的時間,就在一天後。
好吧,這和當場砍殺有何區別?
高層士族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反對,就收到了刑場上傳來的喋血消息。
李冉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