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誰?”兩個孩子來得快,去得也快。
落雁道:“小姐忘記了,她是縣主媛兒呀!那少年是韋夫人的兄弟韋文振。”
話音剛落,韋孺人匆匆而來,面帶笑容,穿着十分光鮮亮麗,繞過簇簇花草,挽起了蕭可的手,“妹妹很悠閒啊!今日媛兒生辰,到聽荷院吃杯水酒吧!”
蕭可原不想去,小女孩兒過生日必定人多,沒必要湊那個熱鬧。
韋琳琅非要邀請不可,“不去可不行,就差你一個了,這點面子都不給?”
沒奈何,蕭可只能去了,聽荷院裡果然熱鬧,蘭亭、水榭均擺了筵席,絲竹靡靡,推杯換盞。這裡的佈局也很別緻,整個聽荷院坐落在荷塘的中央,軒窗繡戶,銀檻玉砌,詩情畫意,美不勝收。
韋琳琅將她交於袁箴兒照顧,自去應酬各家的親眷。蕭可坐在那裡極不自在,讓人家一口一個妹妹稱呼着,害得她喝了不少的酒。
遙遙一望,媛兒和她的小舅舅就在迴廊裡打鬧,撒歡頑皮到不得了,韋琳琅多次制止也不管用。蕭可對韋孺人瞭解不深,只知道她出自京兆韋氏一族,與宮裡的韋貴妃沾親帶故,是齊王妃韋懿芝的表姐。京兆韋氏享有‘城南韋杜,去天尺五’的稱號,和蘭陵蕭氏的‘兩朝天子,九蕭宰相’有得一拼,想來出身也不俗。
吃了幾杯酒,就覺得暈暈乎乎的,明明比袁箴兒歲數大,還要被她無時無刻的稱作妹妹,周圍的那些女人她一個也不認識,還不如待在如萱閣裡避世呢!
隨便尋了個藉口離開,繞到聽荷院後的水榭,岸邊花紅柳綠,池中碧水盈盈,這樣一個好地方,竟無人欣賞。憑欄眺望正好,此時恰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時節,到了深秋,怕是要留得殘荷聽雨聲了,聽荷院因此而得名嗎?
水風漠漠中,蕭可困了,全是因爲吃了酒的緣故,她慢慢閉了眼睛,昏昏沉沉中只感到渾身燒灼,臉頰上癢癢的,似是柳絲拂過,可這裡只有小荷沒有柳絲,驀地睜開了眼睛。
“在這裡睡覺不怕着涼?”
李恪淺淺一笑,如沐春風,寬大的衣袖在微風搖搖擺擺,他的手像是剛剛從蕭可的臉上移開,女子的雙頰略帶紅暈,似晨曦朝霞中浸染的海棠。
自從上次下了逐客令,蕭可就沒有見過他,算起來也有好幾天了,也許是坐得久了腳步虛浮,也許是吃了酒的緣故,反正在起身時沒有站穩,一頭栽倒在人家懷裡。認識的異性裡,只與嶽子峰相依相偎過,此時此刻難爲情,想掙脫,無奈渾身麻木了一樣,使不出一絲力氣。
李恪自是樂得抱她,懷中的女子似遊絲般細軟,纖腰只有盈盈一握,讓人憐惜之情大起。“你醉了,不能喝酒就少喝兩杯。”酒香混合着體香,的確令人迷醉,打橫抱起了她,大步流星向如萱閣而去。
空曠樓閣,寂寞水榭,這裡的人大多去了聽荷院尋熱鬧。李恪把她抱進寢室,落雁已經收拾好了枕被,閉月又腳不點地兒的準備醒酒湯去了。
喝過醒酒湯,蕭可慢慢清醒,偌大的寢室裡空蕩蕩的,而身邊只有他一人相陪,想想在聽荷院情形,果真是喝多了酒,走不了路,還讓人家抱了回來。“謝謝你,現在好受多了。”
李恪搖頭淺笑,細細端詳着榻上的美人,杏臉桃腮,肌膚吹彈得破,一雙眼睛盈盈動人。“我們在杏林相遇的時候,就似今天這般抱住了你,自那天開始,便再也忘不了。”
“正因爲你的忘不了,我纔在這裡呀!”畢竟沒有參與杏林邂逅,蕭可不好發表意見。
在李恪聽來,這話處處透着不情願,與其虛與委蛇,不如把話挑明瞭說:“三月初三,我們相遇;三月十二,你入了府,新婚之夜,你就開始用各種各樣的藉口拒絕我,不說不等於不知,你還在想着他嗎?”
幾句話,把蕭可說懵了,怎麼還有一個他,他是誰?橫亙在小王爺與蕭澤宣之間的人?這樣一來,一切都解釋通了,蕭澤宣心有所屬之下嫁入王府,心裡是很不情願的,最終尋得機會逃脫,而自己偏偏在那個時候誤入,成了她的代替品。
“這裡爲何叫做如萱閣?萱與宣同音,如萱閣是因你而得名。”李恪心有不甘,仍在表述着自己的一往情深。
他對蕭澤宣的情意,蕭可很感動,可她並不是蕭澤宣,不能平白無故玩弄別人的感情,“如果我不是蕭澤宣,你會把我怎樣?會不會把我抓到官府審問?會不會……。”話未完,便被人堵上雙脣,與嶽子峰的溫情脈脈相比,他的吻是很霸道的,整個人被他圈在懷裡,雙手動彈不得,根本無法呼吸,情急之下,狠狠咬了一口。
吃痛之下,李恪放手,脣上留有明顯的齒印,要制服她一點兒都不難,要強行得到她也不難,可縮在牀幃裡的人是那樣楚楚可憐,衣衫不整,青絲飄散,就連眸子裡的神情也是驚魂未定的,她一定嚇壞了,“如果你不想做蕭澤宣,我也不會硬逼着你,更不會強留你。”
“我本來就不是……。”蕭可再不敢往下說,生怕他再撲上來吻,可他們之間的對話,明明就是兩個岔子。
最終,李恪像往常一樣選擇離開,走到屏風處又駐足不前,“當初爲什麼答應?既然心有所屬,又何必進這個府?”
這句話把蕭可給問住了,天知道蕭澤宣存了什麼心思?明明有所愛之人,非要大費周折,既來之,又不能安之。“我能不答應嗎?”驀地,她明白了,蕭澤宣定是礙於天之驕子的身份才被迫妥協的吧!否則,她爲何又要逃走。
“我懂了。”得到令人心灰意冷的答案,還不如繼續裝糊塗的好,縱有千般柔情,奈何無人領受,“別忘記自己的身份,永遠也改變不了不是嗎?”
蕭可愣了一下,一向深情款款的小王爺也會警告她!他說的很對,縱使再掙扎再反抗,也逃不過王府夫人身份,所幸蕭澤宣逃脫了,跟心愛之人浪跡天涯,把所有的難題全留給了她。
自李恪走後,蕭可便陷入了不安中,適才差點兒說露了嘴,差點兒把自己置於危險中,畢竟他愛的是蕭澤宣而不是蕭可,同時又覺得自己像個高深的騙子,在欺騙一個純情到極致的小王爺。想的太多,心裡煩悶無比,散散心能會好受一些。
雖爲側室,倒也養尊處優,自有落雁、閉月爲她換衣梳頭,唐朝女子的裝束,無論貴賤,均有‘裙、衫、帔’三樣,貴人用綾羅,庶人用粗布。黃羅銀泥裙,五暈羅銀衫,單絲地紅銀泥帔子,梳了反綰髻、簪了珠釵、描了眉黛、塗了脣脂、貼了花鈿,一番打扮之後,朱脣翠眉映明眸,綴上芳枝色轉鮮。
出得門來,立於水榭,芳菲遍地,鶯歌稍歇,雕樑畫棟,不染風塵,去往杏園的路很熟悉了,卻一次次不得結果。放眼望去,簇簇杏花競相怒放,如雲如霞,繁華綺麗佔盡了春光,是人間最美的季節!
不出所料的失望已到疲憊,他的話太有道理了,成爲蕭澤宣的替身,躲不開,避不了,如果回不到一千三百年後的世界,又該如何?
思往事,易成傷。
就在花樹漫步之際,楊凌香恭候多時,身後跟着衆多丫頭、婆子,氣勢洶洶,來者不善。蕭可早就看到了她,也料定她不會善罷甘休,索性隻身而上,卻被一襲大紅的石榴裙剌到眼睛,豔紅到極點卻是爛俗,那樣一個丰神俊朗的小王爺,竟會喜歡一個滿臉脂粉又俗不可耐的女人,口味真是特殊。
“我當是誰呢!真是冤家路窄。”面對蕭可,楊凌香一臉的不屑,“算了,我饒過你前次的無禮。”
她是在和解嗎?這種人多看一眼都覺得噁心,蕭可正要走,卻被紫雲軒的丫頭們攔住去路。
“你就這麼走了?”楊凌香妖妖嫋嫋地移到蕭可面前,猶帶嘲諷,“怎麼說,我也是正三品的貴人,還是破例冊封的呢!而且馬上就會成爲繼妃。而你呢?不過一個小小的五品孺人,該不該向我行跪拜禮?”
原來在這兒等着!向你行跪拜禮,下輩子吧!蕭可纔要轉身,又被一羣婆子攔下。
“喲!果然是出自名門大族,蘭陵蕭氏,眼界這個高呀!只可惜是個庶出女兒。”魚兒已上鉤,楊凌香把臉色一沉,“去把張祥給我叫來!”
張祥是王府總管,一個瘦瘦小小又幹乾巴巴的小老頭兒,挽雲展,着錦衣,看起來很精明的一個人。一聽楊凌香傳喚,匆匆跑了來,見一大羣丫頭、婆子把新來的夫人圍住,就知道大事不妙,忙堆起笑臉來。
“新來的夫人不願向我行禮,你說如何是好?這種以下犯上的東西,我該不該處置呢?”楊凌香得意洋洋,總算報了一箭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