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可纔要拉着大牛離開,驀地想到什麼,就這麼讓他走了,不就等於把自己的行蹤暴露,李恪得知消息之後尋過來怎麼辦?眉間一動,計上心頭,回身淺笑道:“看你衣衫不整、風塵僕僕、邋里邋遢的,一定是找我找得很辛苦,真是讓人過意不去,不如先到我的住所洗漱一下如何?”
人家一番好意,溫司馬也沒有往別處想,何況自己真是多日未曾梳洗,蓬頭垢面的,只好隨着蕭可來到尤家。一座最普通不過的農家院落,結竹籬做以院牆,茅檐低小,壘石爲竈,柳麻吹火。
尤家娘子此時正在竈火邊燒飯,見蕭可領着兒子回來,忙上前相迎,卻不想多了一個牽馬的陌生男子,看形容打扮,像極了過路的客商。
“他是我的相公,歷經千難萬險才尋來的。”蕭可一邊解釋,一邊朝溫司馬使眼色,自是要他不必開口多言。
相公尋了來,尤家娘子自是替蕭可開心,忙把兩人讓進屋內,重新燒開水,濃濃沏了茶端來,“郎君總算是尋來了,娘子孤身一人外出,出了事兒可怎麼好,夫妻嘛!牀頭打架牀尾和,爭爭吵吵總是有的,做爲相公,以後要多讓着娘子一些纔是。”
白白捱了一頓‘教誨’,溫司馬有口說不出,連連點頭應承下來。用過尤家的茶飯,又被蕭可拽進了新砌的茅屋裡,看她的樣子,是不打算讓自己離開了。
陰謀得逞,蕭可把話挑明瞭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沒錯兒,只要我不離開,你休想出這個屋子。”
溫司馬抱以一笑,和她和調侃起來,“夫人是要軟禁溫某嗎?可惜腳長上溫某身上,溫某要走,怕是夫人也攔不住。”
蕭可纔不屑這一套,輕聲慢語道:“你走呀!要是你敢泄露我的行蹤,我就到處對人宣講,說你是如何如何輕薄於我的。”
“夫人,話不可以亂講。”溫司馬被嚇得不輕,冷汗直冒。
蕭可莞爾一笑道:“不想讓我亂講,那就聽我一言,不過是在這裡住幾天,到時候你走你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從此分道揚鑣。”
溫司馬沒奈何,只能由她擺佈,相處久了,蕭可的性子他的知道的,言出必行,真要惹急了她,到處胡亂宣揚一通,就算真的跳進溳江也洗不清了。
入夜,尤家娘子來給油燈添油,順便送來一套氈被,蕭可客客氣氣地接過來,轉頭便丟給了溫顯忠,示意要他早早歇息。漫漫長夜,溫司馬怎敢與她獨處一室,抱着氈被是如芒在背,才尋思着要走,又給蕭可攔了回來。
“你這個人,怎麼說話不算,都跟人家說了你我是相公,半夜三更又想去哪兒?虧你還是個大男人,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讓人搶白一通,溫司馬再了沒了言語,剛剛把氈被鋪好,便聽到外頭的人喊馬叫之聲,出門一望,火光熒熒之下,居然是大都督府的人馬,看來已將整個村莊包圍,正要上前搭話,又念及自己的處境,連忙躲進了茅屋裡。
“怎麼了?外面是什麼人?”蕭可何嘗聽不見外面的動靜,但見溫司馬的失措之狀,就知道大事不妙,怕是都督府的人已經尋到這裡,如果被李恪看到,溫顯忠就是有嘴也說不清,人言可畏,說什麼也不能把他給連累了,“你在這裡待着,千萬不要出去。”
隻身出了茅屋,一隊執火把的輕騎已將這裡包圍,尤安平一家也不見了蹤影,整個村子被折騰的雞犬不寧。定晴一望,李恪姍姍而來,面帶焦急,略有嗔怒,形容同溫顯忠差不多,衣冠不整,風塵僕僕。
“很好玩兒對不對?”見到蕭可,李恪總算鬆了一口氣,這幾天,他幾乎出動了所有能調動的人馬,幾乎把安、復、沔、隨、溫五州都尋遍了,幸有權長史的提醒才找到了這裡。而她,卻是一臉輕鬆,一臉的若無其事。
“找來也沒用,我決定好的事兒,誰也不能改變。”見到他的一剎那,蕭可確有不捨,甚至希望他苦苦求得自己留下,原來一直都是在嘴上逞強。
“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於她的突然出走,李恪心知肚明,而自己的的確確不曾懷疑過她,爲何就是說不通。擡眼相望,她已換作布裙荊釵的裝束,立在那裡猶顯清麗。驀地,一個人影閃過,就在燭影搖動之間,難道屋子裡還有人?是誰與她憊夜獨處?正要上前看個究竟,卻被蕭可所阻。“誰在裡面?”質問之下,她的眼睛裡明明帶着閃躲,繞過她入內,正是溫顯忠侷促不安地立在那裡。
“沒錯兒,他一大清早就找到了我,也是我把他拘禁在這裡的,以免他把我的行蹤泄露給你。”蕭可忙替溫司馬辯解,就是不想他無辜受到牽連。
“殿下,恕臣無能,臣已於今晨在棲霞村尋到了夫人,卻不能向您傳遞……傳遞……。”溫司馬有口難辨,此情此景,殿下要是誤會了他與夫人之間有什麼,怕是真的要跳溳江了。
“算了,想來你也不能左右夫人,隨宋參軍他們回安州去吧!” 李恪若無其事的打發走了溫顯忠,心中未免有疑惑,凌香曾說過他們的關係不明不白,再加上今晚與米店發生的一切,難道他們之間真有什麼?
“指天誓日的說一句,我跟溫司馬之間是清清白白的。”蕭可知道他在懷疑,自己不在意,可溫顯忠畢竟在安州大都督府當差,他只消動動小指頭,那小小司馬是無論如何承擔不起的。
待溫顯忠、宋哲遠他們遠去後,棲霞村又安靜下來,李恪趁機挽起蕭可的手,款款而笑,“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能懷疑你嗎?”
“那就好。”蕭可試圖掙脫他,卻見大牛在門簾處露出一個小腦袋,招招手把他喚了過來,好言安慰道:“剛纔嚇着你了吧!別怕,他們都是來找我的,看見我在這裡,他們就回去了,以後也不會再來了。”
大牛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高聲把父母叫了過來,害得蕭可又要耐心解釋一番,看來這裡是再不能住下去了,“真是打擾你們了,剛纔來的那些人都是我家的家丁,他們是來找我的,噢!這個是我哥哥。”說完,把李恪拉了過來,鄭重介紹,“這是我大哥,我們兄妹倆再打擾一晚,明天就走,還有……。”又把他隨身攜帶的荷包翻出來,摸出幾片金葉子遞給了尤家娘子,“這些算是這幾日的茶飯之資吧!我們的一點心意,千萬不要拒絕。”
尤家兩口子被他們一家折騰的腦袋都大了,一會兒相公來尋,一會兒哥哥來找,剛纔的官兵原來不是官兵,卻是他們家的家丁。兩口子對視一眼,畢竟是沒見過世面的老實人,何況娘子是非給不可,再不好推辭,接過金葉子便去休息了。
費了一大番脣舌,把蕭可弄得口乾舌燥,喝了幾口水,便抱怨起人來,“都是你,找個人也興師動的,看把尤家一家人嚇成了什麼樣子。”
李三郎總覺得這幾日不舒坦,原來是沒有挨她的數落,她的模樣似嗔非嗔,似怒非怒,嬌俏異常,心間一動,一把將她攬在懷裡,順勢壓在了身子底下,多日未曾染指,抱着她又親又吻。蕭可卻不領情,一味的掙扎躲閃,倒把他弄得沒了耐性,索性把她的兩隻小手固定,使她再不能反抗。
“你是怎麼樣?碰都不能碰了?這幾日我可是一直在惦念着你,生怕你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再也尋不到。”
“你尋我作什麼?誰讓你惦念來着!”蕭可是嘴上不肯饒人,心裡卻軟了一半。
“不就是一場誤會,都說了沒有懷疑過你,還是咬着不放,琳琅早就醒了,說不關你的事兒,是她自己……。”
不提這事兒還好,一提蕭可便惱怒起來,一把推開了他,“是啊!吳王殿下,天之驕子,三妻四妾,有多少女人爭着給你生孩子,我卻不稀罕做那其中的一個,我們還是各走各的,從此路歸路,橋歸橋,分道揚鑣的好。”
“什麼路歸路,橋歸橋,您怎麼……。”李恪無奈,又甚覺得好笑,轉來轉去,應該是她自己個兒吃醋了,拿身子靠了靠她,調笑道:“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你吃醋,模樣還挺可愛的,這樣吧!我們有商有量,你做我的王妃,我只守着你一個,以後就不用吃醋了。”
“我都不相信呢!”蕭可雖然說不相信,可心裡有七分信了,支支吾吾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不是騙我的吧?”
“要不要我發誓?”李三郎又拿出他老把戲。
“發誓倒是不用,不過做王妃我還是可以考慮的。”蕭可思量着,好歹王妃是正妻,如果他說話算話,做王妃是最好不過了,就算他身邊有些鶯鶯燕燕,將來生個法子打發了就是。
“怎麼樣?”李恪急等着答案。
“等你讓我做了王妃再說。”蕭可再不接話茬,拉過氈被獨自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