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想到這個答案的時候,朱雀門前的花鼓已響徹起來,花朝節最後一場大比即將開始。他一身冷汗,心中天人交戰。承玄皇帝與他來說是那麼遙遠,李道玄在心裡告訴自己,那個男人與自己有何關係,而且如果宮中出了事,對自己今日的計劃也是大有好處。
李道玄腳步慢慢的向外走着,但他走的很慢,每一步下去眼前就晃盪一下。在走出第三步時,他轉過了身,一衝之下就到了那殭屍女子身前,手指點動,木荊棘發動纏住了這女傀儡的身子。
他一手抓住這猶自掙扎的女殭屍,順手扯下了身旁一段紅綢,將女子包裹起來,水元鏡像發動。
紅綢內李道玄的水元鏡像變幻起來,他的本體抱着紅綢裹着的女傀儡自一旁衝了出去。李道玄的身子剛剛衝出這紅綢之外,那水元鏡像便在他的心念下化作了一團火元粒子,將整個紅綢夾道燒着起來。
這來自湘水之南的火紅錦在火焰中冒出了一團黑煙,瞬時吸引了場中所有人的視線。李道玄趁此機會,抱着女傀儡衝進了朱雀大門。
防守朱雀大門的禁衛共有四隊,在深廣的門樓內還佈置着以對暗衛。李道玄堪堪接近大門時,就運轉全身靈力發動了獅吼式,他此時在施展這百獸行的招式,自然與往日不同。那獅吼術吼叫出來,靈力密集成束,在安靜的聲息中,每一束靈力都帶上了子午端陽蠱裡的魅惑之言。
防守朱雀門的所有禁衛都只覺得眼前一花,耳邊似響起了無數混亂的聲音。包括暗衛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了那麼一瞬。
李道玄要的就是這一點點時間,他貼着地面發動了御風術,雙腳同時踩出水火元力,兩種相剋的元力在他腳下爆裂開來,推動他的身子如流光魅影一般瞬間就穿過了十丈開外的門洞。
李道玄在這急速飛馳之中運起了丹海最後一絲靈力,口中吐出一道風元靈力。一道細小的龍捲風在四象廣場之中形成,這細如絲線的龍捲風旋轉開來,霎時引動了四象廣場的風勢。
李道玄在這漸漸壯大的狂風中藉着城牆陰影來到了西南角。此時那朱雀門前已飛出了數道黃符,道道黃符飛舞向龍捲風,風消火滅時,李道玄已在陰影中找到了黃鬍子和馬車。
和莫相思乘坐的馬車幾乎一模一樣的牡丹車就隱藏在一片陰影中。李道玄坐上車子,將手中紅綢包裹的女傀儡扔到車廂裡。
黃鬍子正捧着一隻葫蘆喝着小酒,魚朝恩魂體淡淡,正在閉目沉思。李道玄微微一動,忽然笑了起來:“法王可真有你的,你這馬車竟然,竟然藏在了陰先生的身體裡。”
黃鬍子微微一笑,原來他們所在的馬車隱藏在陰影中,而這團陰影卻是陰九幽身形所化。正是靠着陰九幽這團六道魂影,這麼大的馬車才能藏的如此隱蔽。
魚朝恩睜開眼,低頭望着面前的女傀儡,魂體一動,驚聲道:“這是無魂無魄之體,公子你從何處捉來這隻青木傀?”
李道玄一愣,快速將阿幼黛雲的陰謀說了一遍。黃鬍子聽着便皺起眉:“西域商會絕不可能與魔宗走到一起。”
李道玄搖頭道:“現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時候,魚先生,什麼是青木傀?”
魚朝恩頜首道:“世間有鬼有怪,也有傀,據咱家所知,陰晦之地有五傀,這青木傀乃是靠木而死之人所化,雖然魂魄都已消散,卻被木傀佔了身子。”
魚朝恩說到這裡慎重道:“青木傀不是什麼厲害的鬼物,但貴在難得,很是少見的。”
李道玄想到兇險處,沉聲道:“有無法子可勘察這青木傀的控制之人?”
魚朝恩和黃鬍子都未說話,身化陰影的陰九幽在暗中說道:“公子啊,這隻青木傀乃是被冥魂戰將所拘,只能維持一天時間,如果老夫沒猜錯,這長安必然出了一個冥魂戰將!”
魚朝恩望着李道玄低聲道:“這件事已很是明朗,這青木傀的主人一定是那阮星逐了。”
李道玄大吃一驚,那魚朝恩解釋道:“阮星逐魔化太子,藉着九幽紫金鉢的黑暗如來體,吸收了璇璣山上數千幽魂,所以纔有了冥魂戰將。”
李道玄聽到這裡,起身道:“魚先生,咱們得去救陛下。”他說着沉吟道:“這裡的事情還是按原計劃進行,由法王和陰先生主持,你們得手後便帶着相思姐姐駕着這馬車進宮。”
黃鬍子沉聲道:“去宮中何處?”
李道玄推開車門緩緩道:“去宮中承香殿中,到了殿中你們可直接進入一處暗道裡,我已想好,那暗道可藏身數日,等長安風平浪靜了,再做打算。”
李道玄說着將一張憑記憶畫出的承香殿暗道圖遞給了黃鬍子,再低頭道:“他們進入暗道後,陰先生便去明珠身邊,等大事一定,可差常隨去長安郊外找白小蠻,剩下的事就是護衛好明珠她們就行了。”
李道玄說着一招手,帶着魚朝恩走出了四象廣場。
朱雀門前已亂成了一片,觀禮的各方人士都在竊竊私語,一場花朝節大賞變作了兒戲一般。那曼羅館的櫻花仙子忽然失蹤了!
原本是春風滿面的晉王在這時候露出了驚慌神色,他不停的在人羣中搜索自己最信任的高力士,正自驚慌時,一個男裝少女靠近他身邊,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別怕,媚娘在這裡!”
晉王一下就安靜下來,望着身邊的武媚娘,忽然一陣輕鬆,輕聲道:“媚娘,你太好了,以後我做了皇帝,你也可以這樣幫我處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麼。”
武媚娘望着眼前混亂的場景,側身甜甜一笑,雙眸閃動光彩:“媚娘會永遠幫你的,現在王爺你要立刻穩住場中形勢。”
晉王忙問道:“如何穩定?”
武媚娘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那晉王連連點頭,便振作了精神大喊一聲:“禁衛何在!”
兩隊金吾衛手執金戈衝入場中,晉王鼓起勇氣伸手一指曼羅館人羣方向:“將這幹人等都給本王拿下來!”
他說着,金吾衛便圍住了曼羅館諸人,晉王振聲發出這個命令,場中一下就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了晉王殿下。
面對百官與貴賓們的灼灼視線,晉王下意識縮了一下身子,那武媚娘緊緊握着他的手,低聲道:“穩住大勢,必要先殺一雞,以儆諸猴!”她說着在晉王耳邊輕聲說着話。
晉王望着曼羅館方向,一邊聽着武媚孃的話一邊高聲道:“爾等本是參加大唐花朝節,爲何不見櫻花仙子,大唐,大唐國威容不得你們作踐。本王奉天命君心,以四海之國威善待爾等,卻被爾等如此小看,來人啊,斬,斬了……”
晉王說着,望着那都是一臉茫然的曼羅館之人,忽然心中一軟,這斬字出口就弱了下來。
武媚娘隔着袖子拉扯他的手,不停說着,但那晉王卻實在沒有親口下令殺過人,依舊無法說出口。武媚娘暗歎一口氣,自晉王背後走出來,鳳目掃視諸人,擡手道:“金吾衛陳千衛何在?”
場中諸人早就注意到這個站在晉王身邊的年輕人,但卻無一人認得此人是誰。但武媚娘雙眸如寒冰一般,帶着一種藐視的威嚴,那一直待命的金吾衛千衛中郎將陳某人一愣之下,也不敢問武媚娘是誰,急忙走出來沉聲道:“某在!”
武媚娘望着被圍住的曼羅館之人,手指點向了一個五十歲的西域老人,口中淡淡道:“錘之!”
陳千衛立刻挺起腰桿,對着那西域老人狠狠一揮手。金戈閃動之間,金吾衛中飛出一柄冬瓜大小的金錘,帶着呼嘯風聲錘中了曼羅館中那位西域老人,登時便打得那老人胸骨俱碎,一命嗚呼。
晉王倒抽一口冷氣,只覺猶自牽着的媚孃的手依舊那麼穩定,只略有些發熱。
朱雀門前的形勢立刻扭轉,金吾衛當場捉住了所有曼羅館之人,一道命令立刻下來。內侍省少監,未來的北司禁衛的頭子,高力士下了一道決絕的命令,四隊金吾衛和數名崑崙修士立刻觸動,他們的方向,自然是那隱藏在鐘樓下的曼羅館了。
花朝節大會到了此時,也不需再比了,晉王在武媚孃的指揮下,言笑自若,款款相待,在千茶萬珍席上與諸人好生樂和了一陣,便立刻宣佈本屆花朝節花仙狀元爲望仙閣的莫相思姑娘!
牡丹爲花仙狀元,倒也合了花仙排名。一番慶賀後,莫相思出面唱了一首小曲,便上車,按照禮儀緩緩駛入了皇城之中。
西南角落的黃鬍子睜開眼睛,對陰九幽說道:“是時候了!”他說着推開對面的車座,露出了一卷白綢,白綢之下卻是一具玉石雕像。
那眉目宛然,生機無限的玉像正是十二生肖派中的玉兔!黃鬍子將當日被魚朝恩以大法術化作雕像的玉兔擺在座前,再將暗格中的一套衣衫給她穿上,這衣衫連着數種配飾全部按照莫相思的模樣裝扮。
此時那莫相思的馬車已緩緩駛入了朱雀門中,陰九幽現出身形,手指飛舞,將這玉石雕像化爲了莫相思的模樣,這才笑道:“公子這招,可真是有些絕了!”
黃鬍子只望着雕像笑道:“是啊,偷樑換柱,咱們搶了相思姑娘,再魚目混珠。那時整個長安都會說起這段傳奇。嘿,牡丹花仙化作了一尊玉像,以後說不定還會被供奉起來呢。”
陰九幽身形慢慢轉化起來,低聲道:“是時候了!”
莫相思的牡丹車已進入四象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