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緋菱給徽瑜送來的添箱禮是一件她足足繡了半年的百子千孫襖裙,各色各樣生靈活現的稚童看得人目不暇接。徽瑜也被這禮物驚呆了,擡頭看着董緋菱,“三妹妹,這東西還是你自己留着吧。”這一套襖裙上繡的娃娃粗粗一算也有百餘個,而且神態各異,顯然是費了不少的功夫,而且寓意好,的確是一件十分有誠意的賀禮,徽瑜覺得有點重了。
“二姐姐跟我客氣什麼。”董緋菱把衣服退了回去,柔聲說道:“我這個人素來心思多,又不愛自己出頭招人厭,生怕惹一堆的麻煩。這幾年二姐姐沒少幫了我跟我姨娘,這些恩情我都記在心裡,只是實在是沒什麼好報答姐姐的。金銀姐姐不缺,稀罕東西來了不走更是不稀罕,所以我想來想去只有我這一番情意纔是姐姐稀罕的,就繡了這個百子千孫的襖裙。妹妹祝願姐姐一生一世幸福美滿,兒孫滿堂,福氣多多。”
徽瑜看着桌上的衣裳,心裡也有些複雜,一直覺得董緋菱這個人有些滑頭,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從來不做,又想着只佔便宜不吃虧,其實心裡她對董緋菱還不如對薛茹娘更親近些。但是看着這一套襖裙,就算不用想也知道沒有半年以上的時光是繡不出來的,最重要的是這一份心意,子嗣對於女人的重要,徽瑜已經從夏冰玉身上森森的看到了,所以董緋菱的這一份心思越發顯得珍貴。
“那我就謝謝三妹妹了,等你出嫁我好好給你添妝。”徽瑜也不矯情,其實她心裡肯不願意步夏冰玉的後塵,所以對於子嗣徽瑜還是比較有進取心的。董緋菱這禮物送的實在是討人歡心,徽瑜當真是打心眼裡喜歡,誰不願意要個好兆頭呢。
董緋菱笑着應了,她還真怕徽瑜不收,如今收下了,她也覺得這麼多年心裡的愧疚少了一些。作爲一個庶女,有些事情她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她也是嫡女何須讓董徽瑜替她衝鋒陷陣得罪人。
薛茹娘是跟董婉商量好的一起來添箱,來的那日天氣正好,大把的陽光映的屋子裡亮堂堂的,跟着兩人一起來的還有燕億白。幾個人說說笑笑的恭喜徽瑜出嫁,添妝的東西也都是大同小異,董婉送來的一套首飾,難的是點翠點的極好,名家手筆可不好得。燕億白送的是一尊白玉送子觀音,玉質細膩光澤盈動,也是積年的好東西,而且寓意也好。薛茹娘送給徽瑜的卻是一整套的四季炕屏,繡工精湛,梅蘭竹菊透着幾分貴氣。
徽瑜都很是喜歡,中午留了飯,幾個人坐在一起說說笑笑,講起昔年閨中的事情,燕億白在一旁靜靜的聆聽,爲幾人斟茶倒酒偶爾添上幾句湊趣,當真是其樂融融。送幾人走的時候天色都有些晚了,徽瑜心裡還真有些抱歉,燕億白倒是好說沒關係,但是董婉跟薛茹娘可是嫁出去的人,這麼晚回去也不知道婆家會不會有異議。只是因爲酒吃的多了幾杯,徽瑜倒頭就睡,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清晨了,忙讓兩個丫頭去打聽,知道兩人回去後並無事這才安了心。
年前董允驥沒有回來,徽瑜眼看着要出嫁了,日夜趕路跑了回來,見着妹子他先紅了眼眶,倒是讓徽瑜滿腔的酸楚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這叫什麼事兒。
“他要對你不好,你跟哥說,哥替你揍他。”董允驥磨拳霍霍。
“毆打皇族,不要命了?”
“我管他呢,欺負我妹子就不行。”董允驥脾氣就是這樣火大,到了那時候哪還管姬亓玉是龍子鳳孫的,揍了再說。
“好,到時候下手可別軟了。打死了我替你償命!”
“……”董允驥一個字蹦不出來了,是不是太兇殘了?
淚奔!
徽瑜出嫁那日,董二夫人都要哭成個淚人兒,圍繞在徽瑜身邊的人來來往往讓人眼暈,各種祝福恭喜聲你不絕於耳。前來給她梳頭的都是宮裡的人,梳一下就念一句吉祥話,最後帶上鳳冠的時候,徽瑜都覺得脖子差點被壓斷了。純金的底座,加上幾百顆的珍珠,這重量簡直令人崩潰,不過想想皇后娘娘每年都要頂着比她這個還要重很多的鳳冠接受命婦的參拜,此時想想真是不容易啊。
邢家過來的大舅母二舅母也是拉着徽瑜的手淚眼婆娑的,頗有自己女兒出嫁的味道。說起來這兩年徽瑜跟外祖家兩位舅母還真是不太經常走動,一來是避諱着兩家的關係,二來徽瑜也不想因爲自己給外祖家惹來什麼麻煩,但是逢年過節節禮都是不少的。自己跟夏迎白結緣還真虧了大舅母呢,這裡面也有說不清楚的緣分。
“好好過日子,別委屈自己。”大舅母囑託徽瑜。
“你顯之表哥也想回來送你出嫁,奈何臨行前有事絆住了腳,讓我跟你說聲抱歉。好孩子,你別怪他,等他回來再給你賠罪。”二舅母心有慼慼,其實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喜歡徽瑜,這事兒爲了兒子她也試探過小姑子的口氣,徽瑜娘也沒拒絕,本想着總算是天隨人願,誰想到半路出了意外,好好地自己兒媳婦進了皇家門,沒緣分啊。估計自己兒子是沒辦法看着表妹出嫁忒傷心,躲起來不見人了,她也心酸酸的。
徽瑜又不是傻子,畢竟她內心裡面住了一個相對成熟的靈魂,很多事情都是明明白白的,自然也知道邢顯之對自己的那幾分情愫。其實徽瑜倒不覺得邢顯之真的對自己一往情深,只是少年情懷第一眼有好感的女生,總覺得是那天上的月亮最美好的懷念而已。
徽瑜看着兩位舅母,一時間也覺得心裡酸酸的,點頭應了,又對二舅母說道:“表哥在邊關忙着大事,徽瑜怎麼會怪罪,只要表哥平平安安的徽瑜就安心了。”
“你是好個好孩子。”二舅母拍拍徽瑜的手,心裡長長的嘆口氣。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處處張貼的喜字映的人心裡歡歡喜喜的。大紅的蓋頭在祝福聲下蓋在了徽瑜的頭上,遮擋住了外面重重疊疊的人影,只餘那歡笑聲不停地流淌。
董允驥揹着妹紙往外走,徽瑜都聽到了董二夫人的哽咽聲還有大舅母二舅母的勸慰聲,累得她也是眼眶一酸,落下淚來。
九歲來到這裡,十五歲出嫁,六年閨閣生涯,回頭想想不僅酸楚悲從心來。
許是因爲過於悲傷,徽瑜被董允驥一路揹出去,神思隱隱有些恍惚,竟是被邢玉郎一聲狼嚎般的哭聲給驚醒的。
哪有外孫女出嫁,外祖父哭成這般德行的,邢玉郎再次刷新了徽瑜的底限。也不悲了酸了難過了,反而炯炯有神的想,這個時候最難看的一定是大老爺跟董渣爹,尤其是渣爹,女兒出嫁他應該是最悲傷的吧?
果然打人臉這事,邢外公做起來當真是得心應手,仇恨值飆升!
就連徽瑜,聽着這麼撕心裂肺的哭聲,都覺得自己哭不下去了。
哎!
大紅轎子擡得穩穩的,徽瑜端坐在轎中,只覺得怎麼走的這般的慢。從定國公府到靖王府的距離她已經算過,滿打滿算的也就是兩柱香的時間就到了,若是坐馬車還要更快一些。靖王府距離皇城最遠,但是卻讓徽瑜距離孃家近了些。按照這個距離來算,她應該已經到地方了,怎麼還不停轎?
等到轎子終於能安安穩穩的停下來了,徽瑜大略的算算了,足足走了一個時辰的路,(⊙o⊙)…
時間都去哪兒了?
後來徽瑜才知道,她的花轎足足繞着皇城的正中心走了一整圈,那花轎後面長長的嫁妝隊伍,一時間董徽瑜、靖王妃三個字再次成爲別人口中的傳奇人物。
素來低調的靖王在娶親這件事情上難得高調了一把,大家不會去想是不是靖王開竅了,反而都在想是不是因爲邢外公的緣故,靖王討好外祖父呢?畢竟這位邢外公的惡行,只看定國公府啞巴吃黃連就能知道了。
徽瑜現在可不知道這麼多,只覺得終於能下來喘口氣了,轎子走得再平穩那也是晃晃悠悠地,虧的早上沒吃東西,不然可真是要好看了。皇家婚禮禮節繁多,徽瑜被紅籌牽着幾乎是木然的走完了這一遭行程,只覺得耳鳴眼花,好餓!
她早上沒有吃東西。
第一次徽瑜覺得送入洞房這幾個字這麼滴可耐!
鬧洞房這件事情也是發生在別人身上一點都不奇怪,但是要是發生在姬亓玉的身上,總會覺得十分怪異。所以徽瑜本想着會不會見到姬亓玉被人刁難的一刻,但是現實告訴她,親,你想得太多了,誰特麼的趕來鬧冰臉的洞房啊。
雖然沒人敢鬧洞房,但是洞房裡太冷清也不太好,這個時候就凸顯出皇家兒媳婦必須要多的重要性了。
“四弟,趕緊揭了蓋頭,讓咱們看看新娘子漂不漂亮啊?”
這聲音……章玉瓊!
徽瑜先是一愣,隨後就想過來了,作爲嫂子章玉瓊肯定要來的,只怕是不僅章玉瓊,夏冰玉跟楚珂在這樣的場合都會到的。姬亓玉生母早逝,沒人前來主持大局,那麼皇后娘娘肯定會讓先進門的極爲兒媳婦過來接待女客,所以這就能講通了。
“大紅蓋頭挑三挑,來年生個大胖小,挑三下啊別挑錯了……”
唧唧喳喳的聲音中,洞房裡的氣氛也變得歡快起來,第一次徽瑜突然覺得章玉瓊其實跟自己一直沒有生分。不然這樣的時候不會在這個時候,做這樣的事情,說這樣的吉祥話,讓洞房裡變得熱鬧喜慶起來。
洞房太冷清,也不吉利。
果然,徽瑜只覺得眼皮子一閃,蓋頭真的挑了三下就被掀了起來。
“好俊的新娘子,雖然早就知道你是個美人,不過啊今天最美,如玉佳人,四弟這婚成的可是要心甘情願了。”章玉瓊爽朗的笑聲在屋子裡流淌,又招呼着人把之前早就準備好的東西端上來。
徽瑜這才半垂着頭用眼角的餘光不着痕跡的打量衆人,屋子裡除了三位王妃之外,還有很多徽瑜不太認識的人,不過此時大家面上都帶着和善的笑容,一串祝福聲砸向二人。
“大嫂說的是,本王心甘情願。娶妻進門,就是要好好待她的。”
章玉瓊說這樣的話本是爲了活躍場子免得太冷清,而起姬亓玉此人性情太冷,也怕徽瑜被幹晾着太尷尬,因此才故意這樣說給徽瑜長臉。大家都知道章玉瓊的意思,可是誰會想到靖王居然還一本正經的作了回答。
不要說別人,就是徽瑜自己個都驚呆了。
明亮的燈光下,姬亓玉如玉一般的容顏依舊帶着往昔幾分清冷,那大紅的喜袍穿在他的身上,一個冷如冰,一個紅如火,卻奇異的融合在一起,更添幾分顏色。
他曾說,對這門婚事我是抱着極大的誠意的。
他又說,我娶妻進門本就是要好好待她的。
徽瑜想,也許自己該試着信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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