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琪是被姚靈茜給薰走的,她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藍紫紅玉將房門打開,一股屎尿味瞬間瀰漫了整個屋子,噁心死人了。她打聽了一下,丫鬟說是姚靈茜將院子弄得那麼噁心的。
姚靈茜這個小院子肯定是沒法住了,她當即就拿了些自己的首飾從那個臭氣熏天的院子裡出來,當了一些,住在了客棧裡。
客棧裡每一天都是要花錢的,而她卻沒有那麼多的錢,住在客棧裡一定不是一個長久之計,她必須要有自己的一處棲身之地。
程思琪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榮國公府找自己的母親。
就算榮國公府和自己斷絕了關係,不要認自己了,但是她總歸是她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身上流淌着她的血液,她不會對自己太絕情的,她一定會給她一處院落,讓自己安穩度日。只要有一個棲身之所,一切都好辦了。
程思琪從客棧出來,僱了輛馬車,就往榮國公府去了。
一個時辰後,馬車停在榮國公府的側門,程思琪坐在馬車裡,雙目炯炯地盯着門看。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程思琪從早晨一直待到了下午,眼看天都要黑了,家裡正經主子沒有一個人出來的。
“這位夫人,我們都在這裡待了一下午了,這總該有個頭吧。”趕車的馬伕不耐煩的說道,“我掙你那麼點錢,也不能全天跟你在這裡凍着啊!”
程思琪靚麗的臉上也是極其的不耐煩,她斜着眼往車伕的方向看了一眼,輕叱一聲,“我再給你加一兩銀子,行了吧?”
車伕掂量了一下子後說道,“現在天色已經晚了,我們總不能在這裡守一晚,總該有個期限吧。你說這加一兩銀子是要我再等你一炷香的時間呢,還是要守一晚?”
程思琪輕緩了一口氣,不耐煩地說,“我再給你一兩,你再等一個時辰。”
車伕掂量了一下,勉強地答應了,“行,我就再等你一個時辰。不過,你先把銀子給我!”
虎落平陽被犬欺。
程思琪心裡十分的不快,不過,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這錢她要是不給他,他會將自己扔在這裡的。
罷了,只不過是一兩銀子而已。在馬車上,好歹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總比在外面凍着強。
這麼一想,她就從荷包裡拿出一兩銀子,扔給了車伕,這才換的耳根的清淨。
程思琪在馬車裡耐心地等着,又等了好一會兒的功夫,才見一定錦轎出現在遠處。
這是二哥的轎子,太好了。
程思琪很是高興,她放下轎簾,連忙從馬車裡跳了下來。
“你且等我一會兒!”她高興地吩咐完馬伕後,就朝轎子走去。
程家琦從轎子裡下來,忍不住打了個酒隔,他自言自語地嘀咕道,“這些老傢伙,實在是太能喝了,差點把我灌趴下。”
說着,他晃晃悠悠地往府門的方向走,身邊的小斯害怕他會摔倒,連忙扶着了他。
“別碰我,我自己能走!”程家琦白了小廝一眼,推開了他攙扶的手,繼續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二哥。”程思琪停住腳步,站在不遠處,興高采烈地喊了一聲。
“二哥?”程家琦聽到背後的聲音,停住了腳步,他打了個酒隔,混沌的腦袋轉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是叫誰。
小斯看着他一臉懵逼的樣子,輕聲提醒,“是大小姐在叫您呢!”
“大小姐,哪來的大小姐!”程家琦打了個酒隔後就開始扯小廝的胳膊,“走,回家去,回家睡覺去!”
“是思琪小姐!”小廝看着他沒動,提醒道。
程家琦一聽她的名字,就定住腳步,轉過了頭,視線裡是神色十分歡喜的程思琪,但是和程思琪神采風揚的樣子相比,程家琦的神情要平靜很多,甚至,臉上隱隱的透着幾分不耐煩。
“二哥,是我,思琪!”程思琪掀開頭上戴的瑋瑁,露出瑩瑩如玉的小臉。
程家琦吧唧了幾下嘴巴,不耐煩地轉着腦袋往四周看了看。
程思琪見他面露不耐,臉上歡喜的表情僵了僵。
同根生的兄妹,時隔許久見面,沒有一點點親暱歡喜的感覺,反而處處透着冷漠與疏冷。
程思琪的心裡真是難過極了。同時,也滋生了恨意。
過了一會兒後,程家琦瞥向小廝,冷聲說,“她不是榮國公府的大小姐,往後若是喊錯了,別怪爺不饒你!”
小廝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緊張地垂下了頭。
程思琪看着程家琦冷漠的嘴臉,泫然欲泣,“二哥,縱然我不是榮國公府的大小姐了,可我還是你親妹妹,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呢!”
程家琦冷笑了幾聲,他輕抿着脣角用腳踢了下腳下的積雪,好半天后擡起頭看向程思琪,“所以,你現在是來是興師問罪的?”
程思琪看着他微微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的時候連忙擺手,“二哥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來……我來是……想兄長和父親母親祖母了!”
程家琦輕揉了下鼻尖,沒有接她的話,而是自顧自地說着,“我喝醉了,頭好暈,要回去睡覺了!”
說着,他踢了腳身邊呆愣的小廝,“蠢東西,這麼沒有眼力勁兒,還不趕快過來扶爺一下。”
無辜被連累的小廝怯生生地看了程思琪一眼,連忙扶着程家琦往府裡走。
“二哥……”程思琪見程家琦什麼都沒問她,就急着要走,心裡十分的不爽快。
親兄妹,就連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做了,怎麼不讓人心寒呢。
程思琪快跑起來,張開雙臂攔住了程家琦的去路,“二哥,我們這麼久沒見,難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問妹妹的嗎?”
儘管她的心裡知道他們這一家人冷漠的沒有人性,但是心裡,還是忍不住會有所期待。
程家琦就當沒看到她雙眸熠熠發光滿含期待看着他的表情,他直楞楞地收回目光看向自家的方向,冷漠開口,“這種話,咱就省了吧。看在我們有着相同血緣的份上,你看在你叫我這麼多年的份上,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我能幫上你的,儘量幫忙。”
程思琪緊緊地咬着脣角,才勉強忍住當場哭出來的衝動,“你以爲我是來問你要什麼的嗎?”
程家琦冷笑一聲,“既然這樣,你沒什麼事情,那我先回去了!”
說着,他擡腳錯過她就又邁開了腳步。
“程家琦!”程思琪連名帶姓地喊住了他。
程家琦脣角輕斜起一角,透着一股鄙夷的味道。他緩緩地轉身面向程思琪,開腔,“我們是打一個孃胎出來的,骨子裡都沒有人性,你今天來府裡的目的,我們心裡都跟明鏡似的。所以說,你不用再打什麼親情牌了,沒用知道嗎!有什麼想要的,趕緊開口,免得我沒了耐性!”
程思琪聽着忍不住抽泣了起來。
程家琦看着她做戲的嘴臉,面上十分的不耐煩,“那你哭夠了,再來找我!”
然後他輕挑了下眉毛就轉過身子欲走!
“我想見母親!”程思琪知道今天程家琦一走,將來她要再想見他就難上加難了。
程家琦輕緩了口氣轉身看着她,“”思琪,我勸你省省力氣吧,你想要從母親那得到更多的東西,那根本就不可能。”
“思琪,我勸你不要太天真。嫁出去的女兒就是那潑出去的水,你該不會以爲母親會拿出很多東西給你吧?”
程思琪輕咬着脣角垂下了頭。
程家琦踱步走到她面前,從衣袖裡掏出銀票來遞到程思琪面前,“這是五百兩,夠你花了。拿着錢自己好好地去過日子吧,別再來榮國公府了,這裡,你不會得到比這些銀子更多的,只會得到更多的羞辱。”
程思琪看着那些銀票沒有動,“五百兩,二哥是在打發叫花子嗎?”
程家琦冷睨着她,“打發叫花子?”
他冷笑,“你要是叫花子就好了,就不用我浪費這五百兩了!”
“這可是我存了好久的私房錢,你不要算了,正好我可以留着它買酒吃!”
說着,他就收回了手欲將銀票往袖口裡塞,可是他還沒碰到袖口,手裡的銀票就被程思琪搶走了。
程家琦笑着看着程思琪,“還是思琪妹妹識時務!”
程思琪聽出了他嘴裡的冷嘲熱諷,但是有這五百兩總比沒有要強。五百兩,夠她好好地生活一段時間了。
可是,她心裡不禁有點想要更多,她看着程家琦道,“我現在沒有地方住,二哥,你可以將你的一處宅子借給我住嗎,再送我兩個丫鬟?你也知道我錦衣玉食慣了,沒有人伺候着,我生活根本無法自理!”
程家琦不禁笑出了聲,“我說妹妹,你好像還沒有認清楚自己啊!你現在已經不是榮國公府的大小姐了,很多事情都需要你主動出手。你要兩個丫鬟,你知道這兩個丫鬟每個月的工錢是多少嗎?你負擔的起嗎?”
“還有,宅子!”程家琦輕揉了下自己的嘴脣,嗤笑道,“我的宅子都在你嫂子手裡攥着。據我所知,大哥三弟也是如此。你覺得,你嫂子們……會將宅子給你住嗎?”
“別白日做夢了!”程家琦斜了她一眼,兀自轉過身子,往府裡的方向走,“給你的五百兩,夠你買個小院子棲身。你自己好好打算吧!實在不行,就回裕親王府去。你是御賜婚姻,雖然被貶爲姨娘,但名義上依舊是他們家的人,你住在裕親王府名正言順。,他們不敢趕你走。”
程思琪輕緩了口氣,大喊道,“二哥,五百兩太少了,你能多給我一點嗎?”
“我住在外面處處要花錢,很難的,你多給我一點,等我以後有了,我就還你!”
程家琦沒有停下腳步,他背對着程思琪擺了擺手,沒有迴應她。
程思琪低頭看着手裡的五百兩銀票,撇着嘴忍不住大哭起來。
她所謂的親人們,實在是太過分了。他們都太過分了!
車伕駕着馬車緩緩地行駛到哭泣的程思琪身前,看着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心生憐香惜玉之心,“姑娘人都走遠了,我送你回去吧!這麼冷的天,凍壞了可就不好了!”
程思琪將手裡的銀票放進衣袖中收好,用袖子輕擦了下溼潤的眼鏡。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後,走向馬車,踏上了馬車。
眼前,深牆大院的榮國公府漸漸地遠去,直至再也看不到。
程思琪輕輕地放下手中的布簾,雙手抱頭無聲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