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言盡於此,也算是全了他們昨晚喝了半宿酒的交情。
玉寒腦子轉的極快,很快意識到了凌霄話裡的意思,他眼珠一轉,低聲問凌霄,“是不是什麼性質的補償,老夫都可以提?”
凌霄瞟了他一眼,脣角輕輕地掀了掀。這老頭,就是精明,就他這三言兩語他就能從找到重點,不可小瞧不可小瞧啊。
“我可什麼都沒說啊!你自己有什麼想法,是你自己的事情!”凌霄聳了聳肩膀,而後朝身後使了個手勢。衙差上前,將玉寒反押着往刑場而去。
凌霄跟來鳳鎮的知府坐在監斬官的位置上,遙望着刑臺上被五花大綁的玉寒。
“凌護衛,動靜搞得這麼大,接下來該怎麼收場啊?”知府一臉擔憂地看着一臉沉靜的凌霄。皇上這方法好歸好,可就是沒處下臺,若是皇后不出現,他要怎麼找個藉口不殺玉寒。若是出現了,他又怎麼找個藉口不殺玉寒,總不能說玉寒是誘餌,是引誘皇后現身用的吧。
“馮知府做知府有很多年了吧?”凌霄輕嘆了一聲,轉眸問他。
馮知府被他問了微微一愣,他反應了一兩秒後朝凌霄點頭,“恩是,有十多年了。”
凌霄一副這就對了的表情,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堪堪地將目光放在刑臺上,“馮知府人啊就是老實了點,要是機靈點,早就升上去了。”
老實和機靈擱在一處說,馮知府就是再遲鈍,也挺明白了凌霄這話的意思。凌霄這是拐着彎的罵他愚鈍腦子不好使。
馮知府自知再多說就給凌霄留下不好的印象更多,不利於在皇上面前保持良好形象,當即就收住了嘴巴,專心地看起刑場上的形勢來。
玉寒跪在刑臺上等候午時正時的到來,頭頂日光很刺眼,他仰頭瞅了一眼連忙將眼睛眯了起來,而這時,劊子手已經拿起了大刀開始磨刀。
明晃晃的金屬光澤又刺激了玉寒,他歪了一下頭,躲開了光線。這無意的一眼,他在紛雜的人羣裡一眼就瞅見了司徒顏。這一瞬間,他的雙眸立刻聚神起來。
司徒顏也察覺到了他的眼神,她一邊將頭上的頭巾往眼前拉了拉,一邊機警地往周圍看着。周圍沒人注意她,她不安的心才平靜了下來。
到現在爲止,她都想不明白爲什麼玉寒要被砍頭,外面官兵說的他誘拐良家婦女,她是一個字都不相信。以她和玉寒朝夕相處一年多的時光,玉寒是不可能做這種誘拐婦女的事情,刨去人品不說,就說他都一把年紀了,就是有賊心也沒什麼體力,這根本就不可能。可是,玉寒被按上這一個罪名要被砍頭,是爲了什麼!
是祁睿,是他。司徒顏腦海中靈光一閃,就猜出了幕後佈置這些的人。哪有那麼巧的,她這前腳剛逃走,和她有關係的玉寒後腳就被按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要被砍頭,這隻能說有人在佈局,而以她貧乏的記憶來說,只有祁睿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動機。
這個動機可能是因爲玉寒和他主子囚禁她的事情被祁睿知曉了,所以一怒之下,他要殺了玉寒泄憤?也可能是……是……
司徒顏的腦海中又浮現出其他想法來,那就是玉寒被祁睿設計,目的是引她現身!
不管是哪一種目的,司徒顏的心裡都覺得背脊發涼,不戰而慄。
這就是天子吧,和平民大大的不同,他有權勢,一起身一投足都是大動作。惹的他不快,他說拉你砍頭就砍頭。對付一個人時,他的手段也是不一般,爲了自己的目的他可以很輕易地搭任何一個場子來完成他的目的。
京城!天子!
這兩個名詞,就像兩座大山,司徒顏越想心口越堵得慌,她胸口悶悶的,有些喘不過氣。
不過,眼下沒有太多機會讓她徑自沉浸在這種氣氛裡。因爲時間過得很快,已經快到正午時了。
刑臺上劊子手已經磨好了刀,他拿了一碗酒走到玉寒身前,將酒遞到了他的嘴邊,“走之前喝一碗吧,臨刑前不會那麼疼!”
“是要喝口酒壓壓驚的!”玉寒坦然一笑,他擡頭瞧了劊子手一眼,淡然道謝,“多謝!”
刑場上倒是沒看到這麼淡然的犯人,劊子手對一頭白髮的玉寒高看了一眼,他將酒碗擡起讓玉寒就着好喝。
玉寒咕咚咕咚地將酒喝了個底朝天,對劊子手又道,“這臨刑的酒果然是名不虛傳,好酒好酒!”
“人間的最後一口酒,自然是極好的酒!”劊子手接話道。
“可否再來一碗?”玉寒對收了碗的劊子手道。
劊子手笑道,“將死之人的最後一點需求,自然是可以滿足的!”
說着,他又給玉寒倒了一碗,玉寒連連道謝後將酒水喝了個精光,大呼幾聲‘好酒好酒’。
“還要嗎,我這裡還有很多!”劊子手收了碗,朝玉寒客氣道。
玉寒笑着搖頭,“不要了夠了!這就美了!再好的酒也是公家的,多貪一杯也算是極限了,若是再喝下去,我怕真將命留在這裡。”
帶到這菜市口的犯人,哪有完完整整再回去的。
他這話說的很讓人詫異,劊子手倒是沒多大的反應,只到他是酒量淺喝醉了說的胡話。
“酒也喝了,你也該上路了!”劊子手往手上唾了兩口,緩緩地舉起了大刀,他瞅了玉寒一眼,腦袋一轉面向監斬臺,緊緊地主意着監斬官的動作,只等他一聲令下。
司徒顏仰頭看着那明晃晃的大刀,心被提到了嗓子口。時辰馬上就到,玉寒就要被問斬了。
這一刻她慌了,她一遍遍問自己怎麼辦。她焦急的時候目光盯在監斬臺的凌霄身上,手心攥緊,在下一個艱難的決定。凌霄是祁睿的人,她相信只要她出頭,玉寒的人頭不會那麼快落地,只要她求凌霄,求祁睿,他們或許會放過玉寒。可是她出現,就勢必再難跑,他們一定會將她看的很嚴,讓她很難尋得機會,如此那般,她該如何逃離以後這膽戰心驚的生活!
監斬臺上,馮知府不斷地看着凌霄,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要怎麼辦,凌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繼續將目光放在監斬臺附近的人羣裡。
馮知府沒得到他的暗示頓時心急如焚,他得到陛下的命令是,玉寒腦袋不能掉,還要將皇后人找到。關鍵是現在正午時就要到了,皇后人還沒出現,他現在真是騎虎難下,人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任務完不成,他不僅得罪了陛下還失信了百姓,這可讓他如何進行下去啊,真是要愁死他了。
“凌護衛,您就給下官指個明路吧,下官這這這要怎麼辦呢?”馮知府面色已經黑成了豬肝色。
凌霄心裡這個無奈啊,“馮知府,你做知府已經十多年了,如何監斬,你都不清楚嗎?”
馮知府激動,“我清楚清楚啊,只是……。”
他手微擡指着臺下的玉寒,“我要是將這令牌扔下去把他殺了,陛下還不把我腦袋砍了。”
凌霄眯着眼睛看向馮知府,“你儘管做你的,後面陛下自有安排!”
“凌護衛的意思是……”馮知府話還沒問完,凌霄從籤令筒裡抽出一個令牌遞向他,“午時正時已到,要行刑了,馮知府你下令吧!”
馮知府看着他遞來的令牌,目光渙散一兩秒,一會兒後,他顫巍巍的伸手接過了仿若千金重的令牌,“這令牌可以往臺下扔的吧,陛下是還有別的打算的吧?”
他還是怕這令牌一扔要的不僅是玉寒的命,還有他的這一條命。誰讓陛下給他加了一句讓他悠着點,萬不能真將這玉寒給砍了,否則讓他陪葬的話呢。
“我都說了,你儘管做你的,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凌霄語氣透了些的不耐煩。這馮知府做知府十多年了還沒有什麼建樹,不僅是因爲腦子笨不會來事,在他看來還有膽子小,瞻前顧後做事不利索。這樣的人註定不會有什麼建樹。
馮知府看着手中的令牌,再看看凌霄不耐煩的臉色,緩緩轉身面向他來鳳鎮的百姓,他猶猶豫豫一會兒後,心一橫,將手中的令牌往空中一扔,吐了一字道,“斬!”
令牌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所有人的眼睛都緊盯着它,最終它還是落在地上發出了聲響。
有衙差上前拿走了玉寒後背附着的木牌,而後將他壓在一塊生鐵上,劊子手拿着大刀一步步上前,最終在他旁邊站住,舉起了手裡的刀。
這一瞬間,司徒顏的腦袋徹底一片空白了,什麼京城,天子,還有那皇宮裡的心驚膽戰的生活她統統忘在了腦後,她眼中只有那不斷擡起的大刀。
看了有一秒後,她不由自己地從人羣中擠去,高喊了一聲,“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凌霄最先捕捉到司徒顏的聲音,他連忙交代了馮知府一聲,而後朝聲源的方向尋,果然在人羣中找到了他的主子——司徒顏。
“刀下留人,留人!”馮知府激動地站了起來,舉着雙手朝劊子手揮動,他真怕慢一步玉寒腦袋就落地了,再連累了他的腦袋。
劊子手憋足了勁就等着一刀脆地砍了玉寒,這冷不丁地被馮知府這麼一喊,猛地一收便閃了腰,他臉上神情痛苦,舉着手裡的大刀面向監斬臺的位置巴巴地望着馮知府。
“快放下刀,放下!”馮知府見他還舉着刀連忙示意他放下,劊子手沒反應過來,他還指了兩個衙差將他手裡的刀拿走。
劊子手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走到閻王殿的犯人還有被趕回來的。
玉寒擡眸瞅着滿臉橫肉的劊子手一眼,長長的嘆了一聲,臉上看不出開心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