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諶望着楚媚，她一襲白色薔薇長裙婀娜，妖媚的臉上蒙着白色的紗布，覆蓋了受傷的眼睛，卻平添了一絲神秘的妖豔。
就這麼站在他的面前，傲然而倔強。
本來他應該生氣，她竟然還是暗夜之隱的人，問她再次出現是什麼目的，問皇嗣的下落，問很多應該知道的問題。
可是看見她，他一句都問不出來。
他只是心疼，非常心疼。爲了陌鈺的一個命令，你就能再次回到我的身邊，忍受那麼多屈辱。
你就能爲此瞎了眼睛，毫不猶豫。
你就能和我夜夜歡好，抵死纏綿。以愛之名，去完成任務。
你怎麼能對自己那麼殘忍呢，也對我如此殘忍。
他還是心疼她。
“楚媚，爲了任務，就能犧牲到這個地步？”低沉而磁性的聲音裡，夾雜着最深的痛楚。他那張英俊而邪魅的臉上，只剩下心疼。心疼她，爲什麼能犧牲這麼多。
陌鈺，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
爲什麼一切被揭開的時候，他甚至都不生氣她還在騙她，只是由衷心疼她。是太愛了吧。
可是失明的楚媚看不見。
楚媚只能聽見他一如既往的質問她，早就已經麻木了不是嗎？
早就應該對他死心了，不是嗎？
“你覺得我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值得吧。”楚媚自嘲。愛你，卻愛到如今這個地步，不值得吧。
他們，好像陷入一個怪圈。永遠都解釋不清楚，大概是因爲她最開始出現的時候，就是一個臥底，一個騙子。
所以啊，真的不能騙人。
你騙了第一次，後面，就真的難了。從最開始就是錯的。
要是咱們能從頭開始就好了，一定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我遇見你的時候，我不是陌鈺的臥底就好了。
你不是我的任務目標就好了。也不至於到了如今，咱們之間信任這兩個字，變得如此奢侈。
“楚媚，爲了陌鈺，不惜出賣你的身體，不惜瞎眼，只爲了重新獲得我的信任。你這次的任務又是什麼，你要什麼，你直說啊，我給你。”拓跋諶望着楚媚，嘶吼，狹長的眼眸蒙上一層水霧，雙手死死抓着她的肩膀，“你要什麼，我給你，你別爲了他這麼作踐自己行不！”
你別爲了陌鈺，對你自己這麼不好。
我認輸了。你要什麼，我給你。我什麼都給你。
楚媚眼眶瞬間通紅，眼淚從蒙着的白紗下簌簌落下。
拓跋諶，我不是爲了他，從頭到尾都不是爲了他。
我真的，真的，一切都是爲了你。
我想看見你，所以回到長安。我想你活下去，所以失明。我愛你，所以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可是咱們走到這一步，愛不下去了。
在你眼裡，我永遠都是陌鈺的棋子。在你眼裡，我的家人也能判死刑。在你眼裡，我欠你一個孩子。
我現在真的對你，死心了。
“拓跋諶，咱們什麼都別說了，你放我和寒翊走吧，我發誓，我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楚媚死死咬着脣，心一陣陣抽疼。
拓跋諶毫不猶豫，“我不準。”
我不允許你離開。就算你是陌鈺的棋子，也不許。你失明瞭，他不會對你好，別的任務危險怎麼辦，留在我身邊。
我會永遠照顧你。
留下來。我不能放你走。
楚媚淒涼一笑。他竟然連最後一條生路都不給寒翊嗎？
“你剛纔還說我要什麼，你都給我什麼。可是現在，我最後唯一的要求，你也不能答應。”楚媚深吸了一口氣，脣邊勾起一抹悽美的笑，“拓跋諶，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喜歡你了。”
我只想寒翊活下去。
我以爲我能熬到你信任我的那一天，可是等到寒翊的生命都受到威脅的時候，我才知道，我熬不下去了。
當陌鈺的錦囊再次出現的時候，我才知道，老天也不給我一個與你和好的機會。
我們好不容易纔走到現在，可是陌鈺他一個錦囊，就毀了我這麼長時間一直以來的努力。
其實我現在一點都不恨你，真的，我只是，沒有力氣再愛下去了，也不想再愛你了。
至於陌鈺，我楚媚發誓，麒麟子的仇，阿靖的仇，寒翊的仇，我與你，不共戴天。
夜色深沉，第二天一大早，楚媚就給顏泠雪發了消息，她決定好了，帶着寒翊離開長安。
她自己的仇，她會去報。
至於她愛過的人，不會再愛了。
顏泠雪喜不自禁，將一切都安排妥當，楚媚和寒翊的離開，順利的讓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沒想到纔出了長安城，就遇上早已經等候在那裡的暗夜之隱的人。這就是陌鈺的棋局，陷害寒翊，逼楚媚只能帶着寒翊離開。
只不過，楚媚不知道，就在暗夜之隱的人剛剛出動的時候，洛九夜帶着早已經埋伏好的人將他們全部拿下。
“皇上，暗夜之隱果然在長安城外等着抓楚姑娘，您的判斷，是對的。”洛九夜看着一地死屍，暗自感嘆陌鈺的心思之深沉。
拓跋諶臉色卻冷的猶如寒鐵，“可是，綰綰呢？”
“屬下等人也沒發現楚姑娘的蹤跡，似乎有人在幫助她逃跑。暗夜之隱的人都被我們抓住了，但是楚姑娘不見了。”洛九夜一臉憂愁。
完了，皇上，您這一把，真的玩大了。
昨晚拓跋諶去找楚媚，其實就是他想到了楚媚的性格，肯定會爲了寒翊做一些極端的事情。
可別到時候他們這邊僞證剛做好，楚媚就劫獄了，這事兒她乾的出來。所以拓跋諶就打算找楚媚說清楚，攤牌。
但是沒想到，剛剛去就碰上了洛九夜搜到錦囊，兩人大吵一頓。拓跋諶剛開始確實被感情衝昏了頭腦，遇上楚媚，他就沒辦法冷靜和理智。
但事後想起來自己還沒告訴楚媚作僞證也會保全寒翊一命的事情，正想說的時候，又發現陌鈺這次錦囊出現的時機格外巧。
以拓跋諶的城府，瞬間就明白這是陌鈺的佈局。當年西河口的事情肯定有問題，麒麟子的事情，肯定有問題。
陌鈺在用這種辦法，破壞自己和楚媚的感情，逼楚媚離開長安，從而再次控制楚媚。
爲了驗證這個猜測，今天顏泠雪幫楚媚離開其實是在拓跋諶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不然哪能這麼順利。
一切也確實就如猜測一樣，暗夜之隱的人還真守着要抓楚媚，北宸這邊也順利的把這些人都消滅了。
但，關鍵是，楚媚竟然真的不見了！就在拓跋諶他們和暗夜之隱的人交手的時候，失去了蹤影。
整整三天三夜，長安城外的地皮都颳了幾層，還是沒有發現楚媚的蹤跡。
拓跋諶臉色陰沉如水。等到他終於相信楚媚的時候，楚媚竟然不見了。
“皇上，所有能找的地方，我們都找了，真的沒有楚姑娘的蹤跡。”洛九夜嘆氣，“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拓跋諶望着蒼茫的古道，狹長的眼眸流露一抹冷光，“九夜，現在這一幕，和當年西沙河口，是不是極其相似。”
“確實，一樣的毫無蹤跡，一樣的了無音訊。”洛九夜點頭。只不過這一次，他們能肯定，楚媚不是和暗夜之隱的人走了。
真的有第三方勢力。
當年西沙河口，除了他們和暗夜之隱的人，也有第三方的人。
楚媚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謊。
她不是陌鈺的棋子，她是真的歷經了千辛萬苦回來找他，可是他卻負了她。
她承受着喪子之痛，還要被他誤會，也一心一意陪在他身邊，最後還爲了血煞失明……
愧疚，後悔，自惱，萬般情緒涌上心頭。
“皇上，現在怎麼辦？”洛九夜詢問。
拓跋諶握緊拳頭，“一定要把楚媚找回來。監視大梁，監視東羲。”
楚媚是從大梁逃出來的，基本可以推測當年西沙口帶走她的人就是鍾離澈，這一次，也是他。
監視東羲則是因爲陌鈺這一次陷害寒翊，寒翊要報仇，楚媚也肯定要新仇舊恨一起算。
她可能在大梁，可能去東羲，卻再也不會回到他的北宸了。
半個月後，長安皇宮。
“皇上，最新消息，大梁那邊出大事了！樑皇在一個月前就去世了，只是沒有發喪，以免引起大梁國內動盪。等到新的王重新掌握了局面以後，才宣佈鍾離澈去世的消息。”洛九夜說道。
鍾離澈去世了？
拓跋諶眉峰皺起，洛九夜繼續說道，“官方和私人的消息都是一致的。據說鍾離澈從洛陽城回到了涼都以後，就染上了湮滅之蝶。不治之症，最終毒發身亡。現在新的王是鍾離一族中的一個後起之秀，比起鍾離澈差遠了。白韻被尊爲王太后，大梁局勢重新穩定了下來，現在正舉國爲鍾離澈治喪。”
鍾離澈去世，楚媚失蹤，如此巧合。但是要查一個死人的下落，比追查楚媚更難。
這條線索是徹底斷了。
拓跋諶再冷血，也不可能做出挖鍾離皇族祖墳看看鐘離澈是不是真的死了這種事。
“東羲那邊也出了大事，夜陌爆出了半年前歐陽萱去西沙河口截殺楚媚致使其小產的事實，直接導致齊王歐陽元和羲皇陌鈺內亂，打成一團。”洛九夜又說道。
當時寒翊和夜陌一起去東羲皇都是爲了幫楚媚查證據，最終夜陌順利潛伏，拿到證據，再加上有明決幫忙，終於讓這一樁陳年舊事，暴露出來。
寒翊則不小心中了陌鈺的奸計，導致牽連了無辜的蕭玲瓏。
事到如今，終於真相大白了。但是，楚媚卻好像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了無音信。
拓跋諶握着手中的玉佩和銀鐲，心頓時狠狠疼了一下，閉上眼睛。
綰綰，你現在，在哪裡。
她臨走之時，留下了他們的信物玉佩，也留下了太貴妃留給兒媳的瑪瑙銀鐲，屬於他的東西，她一樣都沒帶走。
斷的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