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淡淡笑着,“坐罷。”
秋喜在她一側的椅子上坐下,娟兒倒了一杯茶送過來,笑着道:“總不見你,老夫人時常問你過得怎麼樣,讓我們一天幾次跑去看,今天你來了,老夫人看到你這樣,也該放心了。”
風月笑而不語,秋喜坐着說了一會話便走了。
娟兒送了人回來,看到她已經榻上起來了,身上披着一件淡綠色的外袍站在窗邊,背影看上去十分孤寂。
“她走了嗎?”她問。
娟兒小聲回道:“走了。”
窗邊的人影微微嘆了一口氣,聽到她嘆氣,娟兒走過去道:“老夫人爲何嘆氣,秋喜今天看着不是挺好的嗎?”
“你信嗎?”她冷笑,目光遠遠的看着夜空,“她一個小小的院子能有什麼事跘着走不開身,自然是二少爺給她氣受。”
娟兒低下頭,“二少爺很少回那院裡。”
“少爺不需要行動,他擺明了不疼,院裡的下人也會給她臉色看。”
說到這裡,娟兒便不再說話了,站在那兒看了她一會道,“老夫人,睡罷,時辰不早了。”
風月便不再說話,收拾了一翻便去睡了。
剛過了年,氣候雖然回暖,但夜裡仍有沁人的寒意,風月獨自披衣下了牀,此時已經四更天了,她其實一直沒有睡着,擡頭望着天上的明月,不知道此後的生活會是怎樣,難道就這麼到老了嗎?
最近常常想這個問題,或許是因爲王府突然送來那些東西。
南宮明抓着她的把柄置問她,這一次,她沒有理由再理直氣壯回他,儘管她沒有作出任何對不起南宮家的事,但隱隱有種曖昧的感覺已自心內竄升,不是身的不忠,而是心。
她已經漸漸開始後悔嫁進來,開始害怕……日後就這麼一直終老,身體裡無時無刻都存在一種寂寞感,快要將她整個人都挖空了。
她不可迴避。
說是王妃送來的賀禮,但她心裡清楚,哪裡會是王妃,一定是他。
連她自己都這樣認爲,就怪不得別人那麼想了。
但是那個人……他究竟想要怎樣呢?明知道兩個人是不可能的,爲什麼還要讓彼此爲難?
風月嘆了一口氣,慢慢轉身回到牀上睡下。
隔日,又到了去老爺房裡睡的日子了,老爺自上次病後身子一直都還很虛弱,時常吃藥,風月因昨天晚上受了風寒,於是晚上去得很遲,等她去時已過了二更天了,院子裡點了幾盞燈籠,傭人們也大都回房去睡了,只有一兩個隨侍的傭人站在門前。
風月這次從後門進去的,並沒打擾衆人。
走後窗的時候,隱隱的看到一個人從前門出去了,因隔得太遠,沒看清。
她帶着娟兒走進房,發現屋子裡竟然空無一人,傭人們一個不在,剛纔那兩個也不知道去哪了,老爺獨自躺在牀上安睡着,她走過去叫了一聲,沒見應聲,於是轉身對娟兒道:“你下去罷。
”
她動作小心的脫衣上了牀,儘管不驚擾了老爺,睡到三更天時,身邊的老爺還是一口氣不出,她只當他是因爲她來得晚生氣了,於是什麼都沒說,因吃了藥嗜睡,便不知不覺睡着了,直到隔天早上,要起牀時,發展老爺還是一動不動。
風月坐起身,看到老爺不知何時已斷了氣了,她驚嚇得跳下牀,“來人哪,快來人。”
張嬸並幾個傭人走進來,“老夫人,發生什麼事。”
風月臉上慘白,指着牀上,“老爺……老爺死了。”
張嬸臉上神色一怔,慢慢笑了,“老夫人開什麼玩笑。”
說着便走向牀邊輕輕推了老爺兩下,“老爺,起牀了,老爺……”
她這樣搖了三五次,沒見一點動靜,於是也不敢再掉以輕心,輕輕伸手到鼻下探了探,果然已經斷氣了,於是放聲嚎哭起來,“老爺,你怎麼就這麼去了呢!你讓這一大家子可怎麼辦呢?”
其餘幾個傭人也都着了慌,紛紛四下逃竄着。
風月撫着胸口,難以描述內心的感覺,腦子裡亂哄哄的,似有幾千幾萬只蒼蠅嗡嗡作響,她長出一口氣,“去叫人來。”
傭人們這纔回過神來,紛紛跑去叫人。
一時間,府裡上下亂作一團,衆人聞訊匆匆趕到老爺房裡,三夫人人還沒到,哭聲便已傳入房內,“早說了那是一個狐狸精,天生的硬命,她一進門,果不其然就把老爺給剋死了。”
“不知道是使了什麼法術,把老爺迷得團團轉,老爺都這麼大把年紀了,怎麼經得住那個小狐狸精折騰。”
“閉嘴。”
當空傳來的一聲勵喝打斷了三夫人和大少奶奶的謾罵聲,風月面無表情的坐在椅上,聽着這一聲聲刺耳的話,內心一點感覺都沒有,如行屍走肉般怔怔的坐着。
娟兒看着她可憐,倒了杯茶送過來,“老夫人,先喝口茶罷,您臉色很不好看。”
風月搖搖頭。
南宮明帶着三夫人大少奶奶進入房間,先朝牀上看了看,接着便將視線落在風月身上,“怎麼回事?”
風月慢慢站起身,語聲小得連自己都聽不見,“我以爲他睡着了,早上起來就這樣了……”
她神情恍惚的低着頭,口中那似有似無的半句話也讓人聽不大懂,南宮明沒有再理會她,很快吩咐人請了大夫過來,傳令府裡全部待命,一個人也不準出去,並且請了宗親幾位長老和漠北知府過來調查死因。
三夫人冷冷的瞪了風月一眼,冷笑道:“你跟靖王爺情投意合,如今嫌老爺礙事了是罷,所以你不惜下毒手害死他。”
“我沒有。”風月搖頭,便誰又能相信她呢?她覺得自己百口莫辯。
南宮明也轉頭看着他,臉上情緒很複雜,風月想要對他解釋兩句,可是他卻很快轉過頭去,“究竟是怎樣,到時候自會查清楚。”
只是還是懷疑的看着她。
風月覺得自己
身上快被他的目光戳穿兩個窟窿,看着安靜的躺在牀上的老爺,在心裡苦笑出聲,爲什麼就這麼樣走了?如果事實不能大白於天下,那麼她就得揹負千古的罵名。
又想到他往日種種對她的好,不禁落下淚來。
三夫人冷笑道:“別貓哭耗子了,你早有這份心的話,爲什麼還要去京城跟靖王爺鬼混。”
“是呀姨娘,上次說是王府送來的禮,早就聽說她跟佟家大小姐關係不是很好,王妃怎麼可能憑白給她那麼多東西,一定是王爺送的,好呀,兩個人在老爺眼皮子底下就耍起花樣來了,老爺是人老眼茶,可我們是清醒的,你當全家都是瞎子嗎?”
風月無言以對,只得硬着頭皮任她們罵去。
燕君怯懦的跟在母親後頭,同情的看着風月,風月無力的對她笑了笑。
過了一刻,秋喜也趕來了,哭着走到牀前看了一會便轉身跪到風月面前,“老夫人,奴婢相信一定不是你。”
話音未落,一個巴掌便從後甩了過來將她打翻在地,大少奶奶不顧手上生疼,罵道:“有你什麼事?”
秋喜捂着臉退下,風月淡淡笑道:“大少奶奶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她不過說一句話。”
“話是隨便亂說的嗎?”
風月擡起頭,目光冰冷的看着她,“話不是亂說的,但你們有什麼憑證,口口聲聲說我是兇手,老爺現在是怎麼死的都還不清楚,爲什麼就一定斷定是謀殺?”
這樣一問,大少奶奶答不上來了,她看了三夫人一眼,退了下去。
三夫人冷笑道:“老爺身子一向好好的,沒理由一夜的功夫就不明不白的死了,自然是有人從中作鬼。”
南宮明一直沉着臉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陰騖的眸子裡閃着難解的情緒,風月看了他一眼,這會他不知道是怎麼看她的,一定也跟她們一樣以爲她是爲情謀殺。
但她何償會?
只是有誰信呢?
燕君趁她娘不注意,慢慢走到她跟前,將手緊緊握住她的手,發現她手心微微冒着冷汗,不禁心疼的用帕子給她擦了擦,放到胸前揉搓着。
風月感激的對她笑笑,撫摸着她的頭,“燕君乖,沒事的。”
這樣說的時候,她心裡一點譜都沒有。真的沒事嗎?呵,天知道。
南宮府上下亂成一團,曹知府趕到將現場封鎖後,又請仵作驗了屍,最後得出結論是吸食過量的鴉片致死。
果然是謀殺。
謀殺,一紙定性將風月推向了風口浪尖,昨天晚上只有她一人陪在老爺房裡,害死老爺的人,只有她……
幾位年長的宗親所得長吁短嘆,“早就說過不要娶不明不白的人進府,況她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自然不甘心跟他一輩子。”
三夫人低着身子上前,“幾位叔父都是有身份的人,現在老爺去了,家裡的事也沒人掌管,現在看是拿她交給官府呢?還是我們自己處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