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元帥已經把話說到這種地步,瓦西里公爵再無法提出反對的意見,他沉默半晌才緩緩回道:“我願意服從您的命令,尊敬的元帥閣下。”
你們也有選擇權!”彼得元帥環視着身邊的將軍們:“我再次提醒你們一次,投降並不是懦弱的表現,相反,只有真正的勇者纔敢於直面屈辱!活下去!帶着今天的失敗活下去,我相信總有一天,你們會用手中的劍、用敵人的血來洗刷掉今天揹負的恥辱!你們……願意做一個勇者嗎?”
元帥閣下,我也老了,還是把未來交給年輕人吧,我願意跟隨着元帥閣下走完最後這段路。”一個上了年紀的將軍微笑着回道。
元帥閣下,請讓我們追隨您吧!”
我是一個頭腦簡單的軍人,只知道戰鬥是軍人的天職!”一個年輕將軍面帶堅毅之色做出了選擇。
願意追隨彼得元帥的只是一部分軍人,還有一部分沒有表態,他們的神情看起來非常痛苦,充滿了矛盾,想完成這道選擇題並不簡單。
你們還沒明白我的意思,錢不離費了這麼大力氣佈置出一個陷阱,他的目地就是爲了吃掉我們邊防軍的主力!可恨我沒能及時察覺他的陰謀,現在已經沒有人能阻攔他了!”彼得元帥恨聲說道:“帝國肯定要在南線重新組建軍隊,那正是帝國用人的時候,當你們被贖回國之後,一定要留在南線。把你們的經驗和教訓轉告每一個人,這纔是你們真正的職責!”
七、八個將軍對視了一眼,一起面對着彼得元帥單膝跪倒,極其莊重地敬了個軍禮。
到時候了,準備戰鬥!”彼得元帥緩緩說道,此刻天威軍團的士兵們已經撲過了城牆,在還沒散盡的煙塵中留下了無數道黑影。
決意跟隨彼得元帥死戰到底的將軍們沒有瞧不起選擇了不同答案的同僚。那些決定投降的將軍們也沒有露出自慚的神色,彼得元帥已經劃清了每一個人地責任,他們活下去正是爲了更好的報仇,用不着自慚!
彼得元帥的帥旗在原千夜縣縣府中冉冉升起。數面戰鼓敲起了最後的樂章,城中地羅斯人紛紛向縣府集結,準備與天威軍團打一場巷戰。
不過現在的天威軍團不同以往,任帥的刀鋒軍與李霄雲的羽林軍已經成了姬周國首屈一指的精銳部隊,哪怕是二線部隊、孟鐵頭任主將的新編第一集團軍的戰鬥力也不在風雲軍團、龍虎軍團之下,這些人都是錢不離用金幣砸、用敵人地鮮血喂出來的戰士,他們心中沒有怕字。天老大、地老二、錢不離是老三、他們就是老四!如果沒有錢不離的強力壓制,這些人甚至想與羅斯國的狂戰士軍團較量一番。在險要變成雙方共有、羅斯人又沒有精銳聯隊做核心的情況下,天威軍團地攻勢顯得銳不可當。
奇怪的是,往日總在孟鐵頭耳邊大呼:“將軍,冷靜些、要冷靜些!”地方老生今日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狀如瘋虎,衝殺在全軍的最前面。好似一架能永遠戰鬥的殺戮機器,手中的戰刀就沒有停下過,以致於一向號稱‘打起仗來不要命’的孟鐵頭心中擔憂不已,命令浮樑帶領本部去策應方老生,兩個人的角色完全搞顛倒了。
方老生心中有一個不能說出口、也無法說出口的痛,當日他在福州投降錢不離時,他十五歲的私生子就混在他的士兵中,那時方老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擔心錢不離用自己的私生子要挾他,所以把這件事情隱瞞下來。現在方老生倒是對錢不離心服口服。但更不能坦白了,他害怕引起大將軍地猜忌。就在今天,他以爲小小的千夜縣完全可以一鼓而下,遂讓自己的私生子也參加了戰鬥,嚴格的說,他這個私生子也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勇悍的表現超過了他這個做父親的,竟然第一個搶上了城頭,要知道,這孩子纔剛剛十七歲啊!可是不幸的事情轉眼就發生了,一個羅斯人竟然抱住了他的私生子,兩個人一起從城牆上栽下來,最後雖然把人搶回來了,但他的孩子一直處於昏迷中,軍醫來給他的孩子治傷時只是搖頭嘆息,看起來他的孩子可能是沒救了。
方老生是悲痛欲絕,從錢不離下令進攻開始,他就衝殺在最前面,身被數創而不自知。
人算不如天算,很多時候都是這樣。
羅斯人越打越少,最後整個縣府都是團團包圍了,此刻方老生已經被浮樑打暈,讓人強行架到了後面,別看浮樑的將銜和方老生是同級的,但浮樑的地位卻遠比方老生高,就算是孟鐵頭也要對浮樑禮讓幾分,誰讓浮樑有一個好妹妹呢?再說浮樑不止是第一集團軍的部將,還扮演着軍師的角色,大家都對他很敬重,方老生可算是白捱打了,當然了,換成別人,還真未必敢向雙眼血紅的方老生下手。
浮樑也沒輪到打頭陣,孟鐵頭最緊張的就是浮樑,萬一浮樑出了什麼事,浮柔那丫頭肯定是要發飆的,到時候誰向大將軍做出個交代來?別看孟鐵頭爲人粗魯,但在大事上也有着自己的算計。
這莽夫確實一心在爲同澤考慮,絕沒有搶功的意思,但他萬萬沒想到,一件天大的功勞正等待着他。
孟鐵頭用力把戰刀從對方的胸膛上拔了出來,連喘了幾口粗氣,眼前這個將軍裝束的對手屬實厲害,如果沒有親衛的幫忙,他一個人肯定不是對手,現在躺在地上的屍體也許就是他的。
如果錢不離在這裡,會馬上意識到,羅斯人拼死守衛的小屋中一定有什麼重要任務,但孟鐵頭這莽夫卻不會想那麼多,他擡起腿,一腳踢開了面前的房門,隨後身形猛地閃到門框處,戰刀高舉過頭,小心警戒着,孟鐵頭的親衛也分左右躲到了一邊。
等了半天也不見動靜,孟鐵頭不耐煩了,他把戰刀叼在嘴裡,伸手拽起了一具羅斯人的屍體,向屋中投去,他的身形緊跟着衝到小屋中,把圓盾護在胸前,戰刀左右虛劈了兩下,當他看清屋中的情景時,心頭不由燃起了怒火!
屋中只有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安詳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個小杯子,時不時淺嘗一口,杯中的水是褐色的,不象是茶水,那麼……應該就是羅斯人喜歡飲用的咖啡了。
孟鐵頭一向是個直爽的人,他認爲男人就要站如鬆、行如風,就算是放屁也要帶響的,而孟鐵頭最見不得的就是別人在自己面前裝深沉、弔書袋子,當然,大將軍錢不離是例外,至於別人……誰有資格和錢不離錢大將軍相比?如果有誰敢在他孟鐵頭面前裝深沉,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
年過花甲的老人正是彼得元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從容赴死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渾身染血的孟鐵頭就像一個嗜血的魔鬼,而彼得元帥卻象看不到孟鐵頭一樣,徑自怡然自得的品着咖啡,如果是錢不離或尉遲風雲等人看到彼得元帥的姿態,會從心底裡產生敬意,雙方雖然是勢不兩立的死對頭,但有些東西是可以超越國籍的。
問題是,這種姿態對粗魯慣了的孟鐵頭來說,卻是驢脣不對馬嘴,讓孟鐵頭非常反感!
這老傢伙真不是東西!身爲羅斯人,在同伴在外邊拼命時他卻躲在這裡享受,太不像話了!年紀大不是問題,躲在後面放一放冷箭總可以吧?看這老傢伙的樣子,好像外面死去再多的羅斯人也與他無關一樣!孟鐵頭最痛恨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將心比心,如果他看到自己的將士被人斬殺,他肯定要衝上去討還血債,他這樣的人才叫壯士!而這老傢伙就是那無恥老匹夫!
呔!老傢伙,你是什麼人?”孟鐵頭戰刀一指,大聲喝道。
彼得元帥聽到了孟鐵頭的大喝,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小杯,雙眼平靜而安詳的看向了孟鐵頭,事已至此,他沒有什麼期望了,只想和錢不離見上一面,以他的身份地位,想來那錢不離也不會刻意侮辱他。
彼得元帥執掌帥印多年,早已養成威儀的氣度,他的眼光如有實質,孟鐵頭與彼得元帥對視一眼之後,先是一愣,接着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彼得元帥又是微微一笑,垂下了目光,象孟鐵頭這種表現的人他見得多了,他看得出孟鐵頭是一個粗鄙的人,對這種人彼得元帥一向懶得搭理。
誰知孟鐵頭對自己的心慌感到又羞又怒,加上他對面前的老人沒有一點好印象,只聽孟鐵頭大喝一聲:“我滾你媽的!”說完孟鐵頭擡步前衝,手中的戰刀閃電一般划向了彼得元帥的脖頸。
彼得元帥眼中露出了驚愕之色,但旋即就在刀光中凝固了。
只能說,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再有權有勢的人失去了一切依仗之後,和一介平民沒什麼區別,彼得元帥死得真是冤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