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不離的直覺有時候顯得異常驚人,不查不知道,天雨總管和蔣維喬去已經封禁的永福寢宮查了一圈,果真查出了大量用毒烏樟木打造的傢俱,姬若發的死因大白天下了。
四十多歲的姬若發本就不應該早死,富國強兵是他一生的夢想,他也因此苦練了一身好武技,身體健康得很,可惜的是,在厲害的武技也擋不住那無色無味的黑手!
以往錢不離一口咬死姬勝烈是一個弒父篡位的逆賊,雖然以賈天祥爲首的內閣大肆宣揚姬勝烈的劣跡,但手中沒有確實的證據,只是說說而已,未免給人一種牽強附會的感覺。朝中的衆臣對這種說法也是將信將疑,可現在錢不離的聲勢如日中天,沒有人敢傻乎乎的站出來指出其中的漏洞,所以大部分朝臣都選擇了沉默。
此刻與以往不同,證據實實在在的呈現在大家面前,朝野中當即就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內閣向各地傳達了一份痛斥姬勝烈喪盡天良的文案,同時還傳達了一份告民書,詳細指出了毒烏樟的各種特徵,警告百姓們千萬小心,不要誤用了毒烏樟。
在百姓們看來,這是內閣關心天下百姓的好意,可是在明眼人眼中,這就是多此一舉的事情了。毒烏樟是非常罕見的,被誤用的機率很小很小,尤其說內閣們關心天下的百姓,還不如說這是從側面再一次證明了姬勝烈的罪惡!
北方數州雖然在姬勝情坐上王位之後,紛紛敬獻了賀表。但他們與中央之間還是有隔閡的,而賈天祥主持地改制也只是在南方數州推廣,輕易不敢觸動北方各大貴族的利益。他們以前有一個共同的主人:姬勝烈!現在姬勝烈又沒有死,一旦壓力過重,他們很可能重新組成一條統一陣線。
最先得到消息的幾個州府刺史先後發文,配合內閣一起痛斥姬勝烈,而在以往,他們對這個事情是姑且聽之、不做任何評論的。
君王后裔爆發奪嫡之爭是常事。做爲臣子爲了將來考慮率先效忠其中一方更是無可厚非,但現在姬勝烈已經成了一個喪盡天良的人,他們必須要和姬勝烈徹底決裂,先不說對抗中央能給他們帶來的災難,他們自己就過不去自己的良心這一關!尤其是北方數州中有幾位刺史都是老臣。早年受到了姬若發地信任,他們的反應異常激烈,奪嫡是奪嫡,但是有天大理由也不能謀害自己的親生父親!反過來說。如果一個人爲了利益連自己的父親都可以殺,對這種人還有效忠的必要麼?說不定自己就成了下一個犧牲品!
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姬勝情中毒地直接後果就是揭露了姬勝烈的陰謀,使得姬勝烈殘留的影響力被迅速的清除出去。皇城南北、怒江上下,姬勝烈簡直成了過街地老鼠,人人喊打。以往在北方活動比較頻繁的姬勝烈的密諜們,也都變得惶惶不可終日了,他們曾經可以靠着口舌之利博取一定的同情,現在只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成了從逆地賣國賊。唯有死路一條!
錢不離無所事事的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左顧右盼,渾然沒有一點攝政大公的威儀。
對錢不離來說,數字雖然是同類的數字,但標化着不同地物種,其中就產生了很大的區別,如果錢不離看的是有關敵人兵力配置、行軍能力、做戰能力、焉或防禦設施的各種數據,錢不離只需掃過一眼,就能牢牢記在心裡。但他現在看的是各地稅收的預前統計資料、救災賑災、疫病發作等等方面的數據,他看得腦袋都大了。實在是看不下去。
但有一點必須要分清,政治和政務完全是兩碼事!舉個例子來說,政務是一支槍,政治就是持槍的人,拉開槍栓、打開保險,子彈會上膛,扣動扳機,子彈會射出去,這是政務,政務可以形成一定的規律和標準,政治卻無跡可尋。
槍的精準度高不高、射程遠不遠、能不能連發,這是政務地事,但往哪個方向射擊、瞄準哪個人、是擊斃還是擊傷,這些都是政治的事。
錢不離要抓住軍政大權,但這不代表他必須要深通政務,天下有能力的人多的是,他的任務是甄別下屬們的忠誠度以及能力,摸透他們的性格,並把下屬們安排到相應的位置上去。
事必躬親的後果是什麼?那位在五丈原星隕的一代名相已經給世人交代出了答案,要累死人的!
錢不離可不想英年早逝,把適量的事情交給適當的人去做,這才叫管理藝術,所以雖然他的案頭上堆積了兩尺多高的文案,但錢不離連一本都沒有看完,對這些文案內閣已經有了明確的意見,讓他過目僅僅是一道程序。
錢不離嚮往的是鐵馬徵戈的沙場,而不是在勤政殿裡處理公務,但他現在卻偏偏沒辦法離開皇城,從公的角度說,姬勝情還在養病,他這個攝政大公必須要挑起大梁,從私的角度說,自己的老婆有病了,做丈夫的卻不管不顧,遠走千里,也不是那麼回事!再說現在的姬勝情粘人得緊,一天看不到錢不離就會發些小脾氣,他也確實走不開。
武鍾寒和周抗一起走進了勤政殿,看看左首堆積了兩尺多高的文案,看看右首空空如也的案頭,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失笑起來,周抗道:“大將軍,陛下的身體有望康復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朝野上面爭先頌賀,既然難關已經過去了,大將軍何必委屈自己呢,出去走走,散散心,纔是正理。”
周抗的話很中聽,錢不離也覺得自己有些委屈,不由點點頭道:“也好,你們兩個陪我出去轉轉。”
武鍾寒笑道:“陛下無恙,天下人自是大喜過望,但對大將軍來說,卻是悲喜交集啊!”
你這小子,沒事跑這裡消遣我來了?說說看,我悲從何來?!”錢不離瞄了武鍾寒一眼。
大將軍,已經有確實的證據證明姬勝烈纔是謀害陛下的兇手,那麼,月色公爵那邊……”
你……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錢不離呆了呆:“她這幾天怎麼樣?飲食睡眠上沒什麼異常吧?”錢不離話中充滿了關切的味道,畢竟月色公爵是他的情人,又懷上了他的骨肉。
開始的時候公爵大人一天到晚都是冷冰冰的,聽到陛下無恙的消息之後纔有了笑模樣,這幾天麼……這幾天公爵大人成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像在等着什麼……”但在場的三人都是人尖子,哪裡會聽不出來?!俗話說女爲悅己者容,月色公爵天天都不忘打扮自己,那還能是等什麼?當然是等錢不離了。
咳……”錢不離有些尷尬,順手拿起文案,很認真的‘閱讀’起來,說實在的這個動作有些幼稚,文案在他面前擺了半天了,他一直沒看完,現在開始裝模作樣,又能瞞得了誰!
大將軍,卑職當時是以保護孩子的名義才把密諜派到公爵府的,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公爵大人卻沒要求卑職把密諜撤回來,這說明……”
這說明公爵大人希望有人把她的一舉一動說給大將軍聽。”周抗笑着接道。
你們倆不說話也沒人把你們當啞巴!”錢不離裝不下去了,啪地一聲合上了文案:“走,一起出去走走。”
去公爵府麼?”武鍾寒問道。
不去!”錢不離白了武鍾寒一眼:“我回我自己的公爵府!”
錢不離在皇城中也有一座公爵府,就是以前的大將軍府,錢不離隨身的親衛隊和楊遠京的斥候大隊加在一起有一千餘人,身爲攝政大公、兵馬大將軍,他要帶頭遵守朝廷的規定,不能帶着浩浩蕩蕩的人馬出入王宮,而且也沒地方安置這些人,只能讓衆人暫居在他的公爵府裡。在王宮以外,還是由他的親衛隊保護他的安全,進了王宮,就要由鄭星望的黃門侍衛保駕了。
是卑職失慮了,浮柔這些天的情緒不是很好,大將軍去安慰她也是應該的。”武鍾寒笑道。浮柔雖然只是錢不離的侍女,但她的哥哥浮樑是天威軍團的一員重將,所以沒有人會輕視浮柔。
這個……”錢不離站住了,自從得知姬勝情懷孕之後,刁蠻的浮柔就變得多愁善感了,背地裡總嘀咕錢不離是偏心鬼,錢不離與浮柔呆在一起的時間最長,可浮柔卻一直沒有懷孕,心中有傷感很正常,但把原因歸咎在錢不離身上,就有些不講理了。種子是一樣的種子,地不是一樣的地,長不出莊稼也不能只怪農夫不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