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總是流失得很快,現在已經是春末了,對這南國來說,晴天是難得一見的,此刻雖然沒有雨,但天上陰雲密佈,時不時的還亮起一道閃電,發出了沉悶的雷聲。
平原的盡頭處,有一座土石壘成的營塞拔地而起,那正是任帥的第一團和李霄雲的第二團防守的堡壘。營塞背倚大山而建,也許是因爲建造得太倉促,或者是別的原因,這個工程顯得很粗陋,至少在林厚省統領眼中,這是個粗陋的營塞!整個圍牆沒看到一塊花崗岩之類的大石塊,完全就是一道土牆,而且還不高,普通的士兵伸手就能搭上牆頭,這種牆能防守幾天??林厚省統領輕蔑的微笑起來。
林厚省的目光落在了圍牆後面的箭樓上,他認爲這是對他威脅最大的東西!那箭樓一座挨着一座,遠遠看去,連成了一道高高的木牆,與自己往日所見到的箭樓不同,眼前的箭樓很高,留給箭手射箭的空擋又很小,想和對方箭樓上的箭手對射,無疑要吃上很大的虧!建造這麼多箭樓應該耗費了很多木材吧?當林厚省的目光落在了對方營塞後的大山上時,他明白那些木材是從何而來的了。
那是一個禿山,和周圍的丘陵相比,那禿山就象一個混跡在男人堆裡卻一絲不掛的女人一樣顯眼!真難爲他們了,想把這個山上所有的樹木砍光,就算出動三個大隊的士兵,怎麼也要花上兩天吧?
林厚省的目地就是觀察對方營塞的弱點,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不攻營塞,先派人攻打山頭,不過他馬上又打消了這個主意。山頭上旌旗招展,不時有人影在閃動,而且山坡的幅度很陡,攻這樣的山頭是非常難攻的,派的人少了。對方會用箭射。士兵爬上半山腰就死得差不多了;而派的人多了,則更遂了對方的心思,一塊滾木或者岩石從山頂滾到山下,一路上要砸死多少士兵啊?
林厚省搖搖頭,催動着戰馬向前跑去,身後十幾個親衛連忙跟上了他,跑到近處,林厚省勒住戰馬。用手搭成涼棚向前看去,沒錯,那圍牆確實是不堪一擊地土牆,而且在土牆前還有幾條看不到有多深地壕溝,他們挖溝做什麼?難道還想挖一條護城河不成?林厚省想到這裡,嘴角忍不住向上咧去,可是還沒等他笑出來。空氣中突然傳來了一道尖利的破空聲。
林厚省跟隨尉遲風雲南征北戰幾十年,經歷過無數戰陣,雖然年老的時候因爲得罪了某些不能得罪的人,被迫離開風雲軍團。但他的經驗無比豐富,破空聲剛剛傳進耳朵,他的身體就來了個鐵板橋,仰躺在馬背上。
一支箭從林厚省的上方飛過。正正射中了一個親衛的腰側,那親衛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般地慘叫,在騰起的血霧中,林厚省看到自己的親衛滾落到了馬下。
這麼遠的距離……莫非是腳踏弩?林厚省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雙腿一夾戰馬,大喝一聲:“走!”說完,林厚省已經當先向斜刺裡衝去。
想擺脫對方神射手的追射,徑直向後逃走是不行的。雖然那能讓自己用最短的時間逃到安全地地方,不過在對方看來,自己卻成了一個緩緩移動的靶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向斜刺裡逃,林厚省可不敢指望自己能再次聽到箭矢破空的聲音,馬蹄聲響起來之後,耳朵地用處就不大了。
後隊中的一個親衛突然慘叫一聲,向地面栽去,一支箭矢射來,正好刺穿他的胳膊,箭矢上附着的力道和劇痛讓他一時失措,掉下了戰馬。他後面地親衛只顧着緊張的回頭張望,沒留意前面的情形,結果鐵蹄正好踏中了他的後腦,慘叫聲嘎然而止。
操!”營塞內任帥惋惜的放下了手中的腳踏弩:“大人,我本想幫你報仇來的,可惜啊……”錢不離一共只留下了兩張腳踏弩,重新安裝箭矢那是來不及了。
不知道已經安全的林厚省勒馬一轉,又換了一個方向,同時放慢了馬速,親衛們旋即追上來把他包在正中,眼見對方無法射到自己了,林厚省這才鬆了口氣。不是林厚省自私,而是上位者地特權,享福輪到第一個,危險輪到最後一個,從古到今,所有的上位者都是這麼做的!“給我衝!”“給我殺”“給我頂住!”喊這些話的人還少麼?
估量了一下距離,林厚省勒住戰馬,用複雜的目光向那營塞看去。如果換了一個戰場,林厚省絕不會親自去偵察敵情,那是斥候的事!不過這一仗是他最後一仗了,他想親自找出對方的破綻,立下一個大功;而且和國戰不同,對方只是一羣裹挾着大量賊寇的雜牌軍,戰力低微,雖然尚義總兵經常提醒自己,但他屬實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裡!就在他回宜州督運糧草時,還巴不得遇上敵軍偷襲,好立下大功呢,誰知對手好似知道自己的厲害一樣,突然沒了消息,讓林厚省憤憤不已。
不過這一箭讓驕傲的林厚省清醒了不少,跟隨尉遲風雲征戰幾十年,他沒有學會尉遲風雲的含蓄,卻領會了風雲軍團的驕傲,在他眼中,夾脊關的鄭朔也不過是一條好的看門狗而已!有能耐,象老子一樣,殺到草原去?!姬周國四大軍團,只有風雲軍團纔敢在尉遲風雲的帶領下,殺入草原,雖然和各部落的交戰中,風雲軍團勝負參半,但對於防守了數百年的姬周國人來說,敢踏上草原,無疑代表着一種勇氣、一種魄力!每一個風雲軍團的將士都引以爲榮。
林厚省嘆了口氣,帶轉戰馬:“我們回去!”這一趟倒不算白來,回去告訴尚義總兵一聲,再不要讓將官來探察敵情了,省得被對方用腳踏弩射殺,派一些斥候就好。
林厚省回到大營,直奔帥帳而去,帥帳內只有兩個人,一個就是他一向反感的刺史大人百里克誠,另一個就是宜州的總兵官、尚義。
林統領,聽你的副將說你去打探敵情了?”尚義擡起頭:“怎麼樣?”尚義的面前有一面沙盤,赫然正是任帥營塞縮小了無數倍的樣子,當然,營塞後的禿山也在沙盤上,連周圍丘陵之類的景物也沒少一樣。
末將差點沒命回來!”林厚省先向百里克誠施了個禮,客氣話他就懶得說了,他最討厭這種不懂軍機卻偏偏來指手畫腳的人:“他們竟然有腳踏弩!”
哦?”尚義也有些吃驚:“有傷亡了?”
末將損失了兩個親衛。”
因爲他們一共只射了兩箭吧?”百里克誠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意。
林厚省略一沉吟,睜大了眼睛:“刺史大人,您怎麼知道?”
因爲我派人送給那錢不離兩張腳踏弩啊……”百里克誠拉長了聲音,笑意越來越盛,最後放聲大笑起來。
尚義和林厚省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林厚省身份不夠,沒有說話,尚義輕咳一聲:“大人,爲什麼要送給錢不離這等利器?”
尚總兵,你是不會懂的,想交換自己想要的東西,不付出些代價怎麼成?”百里克誠緩緩的說道。這些日子以來,他受夠了悶氣,手下那些統領、將官雖然表面上很尊敬自己,但粗魯的軍人演起戲來自然漏洞擺出,他能感覺到無處不在的排斥,此刻能教訓尚義總兵和林厚省一頓,百里克誠很滿意。
尚義一愣,很小心的問道:“大人想換來什麼東西?”
百里克誠把玩着桌面上的令牌,上眼皮懶洋洋的沉了下去,他的語調同樣的慵懶:“當然是……錢不離的命了!”
尚義呆了一呆,驀然站了起來:“大人,您此話當真???”
百里克誠放聲大笑:“尚總兵,本官不聽你的勸阻,強自令你出兵,進攻任帥防守的營塞,在你們看來,本官在出昏招是不是?哼!!!”說到這裡,百里克誠發生一聲重重的鼻音:“本官胸中的韜略,豈是你們能領悟的!”
大人,那錢不離真的死了?”尚義無心和百里克誠鬥嘴,同僚之間相互羞辱,是軍中的大忌!尚義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錢不離真的死了,所有的部署都將發生大的改變,這是他這個總兵的職責。
尚總兵可還記得前些日本官說過自有妙計嗎?”百里克誠緩緩的說道:“錢不離已經在福州府被人刺殺!尚總兵知道是誰刺殺了錢不離麼?”
請大人明示!”尚義心急如焚,他恨不得掐死這個裝模作樣的老傢伙,但是掐死主帥的罪名他可承受不起,別無他法只能繼續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