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解元常年與數字打交道,讓他在用兵之術上說出個一二三來,那可就是難爲人了,董解元臉脹得通紅,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大將軍,您可曾想過如果增編二十萬新軍,會給天下百姓帶來多大的負擔?治理天下應當以民爲本!如果搞得天下不得安寧,豈不是毀了我姬周國的國運?!”外院度支部尚書蔣防見自己的副手難堪,連忙站了出來。
增編二十萬新軍就會鬧得天下不得安寧?你確定?”錢不離淡淡的說道:“有沒有例子?如果你沒有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找出一個例子來。當年奧斯曼公國人口不足三十萬,卻有三萬餘大軍,幾乎是二丁抽一了,但他們一直過得很好,沒見有什麼不安寧,上則清廉執政,下則安居樂業。在二十年前,奧斯曼公國倒是把軍隊精簡成幾千人,然後呢?他們得到安寧了麼?!”
蔣防被問住了,低頭沉吟片刻,默默退了下去。
臣認爲大將軍之議有理!”外院吏部尚書沈德淺站了出來,微笑道:“大將軍確實深謀遠慮,如若羅斯人真的和金帳汗國聯合在一起犯我境土,我姬周國就顯得勢單力孤了,防患於未然纔是上策!只是……微臣聽說了一件大事,我國有商人用官庫的武器和扎木合交換馬匹,莫非這是大將軍爲了增編新軍提早佈置的?”
絕無此事!”錢不離冷冷的回道,他地眼中閃過一縷殺機。之前他苦口婆心說了那麼多話,如果這些大臣真是一心爲國着想。肯定是要沉思一番纔會表達自己的意見。別的人現在還看不出來,外院度支部侍郎薰解元心懷叵測,他在錢不離說完之後就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反對,根本沒有對國家未來的命運進行任何思考。外院吏部尚書沈德淺也是一個該殺的人,先故意說他錢不離深謀遠慮,然後又拋出和扎木合做生意地事。誘導朝臣們的思想,居心更是惡毒!
不是大將軍的佈置?”沈德淺大驚失色轉向姬勝情:“陛下!微臣前幾天就聽說了這件事,可是……微臣沒有在意。微臣以爲這是大將軍地安排,大將軍深謀遠慮。一舉一動必有深意,微臣當然不敢妄自菲薄。但……如果此事與大將軍無關,那就一定要徹查到底了,竟然敢私竊國庫內的軍械。與強仇交易,主使之人真是無國無君、不忠不義之輩。該當萬死!!”
沈德淺這番慷慨激昂地話說完。除了薰解元表示了贊同外,沒有朝臣站出來附議。人的名、樹的影,雖然錢不離近來的手段日趨溫和,但他畢竟是權傾天下地人物,身爲姬周國朝臣,想真的向錢不離發難、或者表示敵對,是需要極大勇氣地。而最關鍵地是,沈德淺這番話說得太重了,如果他用溫和的口氣指出這種買賣所可能產生地影響,及種種不妥之處,以就事論事的態度表明態度,不搞人身攻擊,也許會站出很多朝臣來支持他。
就連方容也驚訝的擡起頭看向沈德淺,不發一聲,縱使錢不離一口咬定決無此事,但這些在政場中侵淫了很多年的官員們都有自己不爲人所左右的判斷,能有權開啓國庫的人是誰?加上竊來的沈繼棟的密信,答案是不言而喻的,錢不離說與自己無關……沒人相信!但問題在於,沈德淺說得太過分了!
是錢不離一手力挽狂瀾,把搖搖欲墜的姬周國扶了起來,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就算既不親錢、也不倒錢的中間派也必須得承認這事實,姬勝情是國家的旗幟,錢不離纔是國家的中流砥柱,毀了錢不離,國家會大亂的!當然,骨子裡對錢不離有敵意的人看不到他的功績,錢不離的聲望越大他們就越仇恨錢不離,這是本性上的區別,當一個仇視錢不離的人從本心出發說出一番慷慨激昂的話時,他自己認爲自己說得很恰當,但在正常人看來就有些荒謬了。
沈德淺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沒有得到同僚的響應,一時有些尷尬,微微低下頭去,頭上也冒出了細小的汗珠。
好一個無國無君、不忠不義之輩!”姬勝情冷冷的說道:“看起來沈大人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忠臣了?”姬勝情知道這些事都是錢不離策劃的,沈德淺竟然敢在自己面前痛罵自己的男人,這讓姬勝情氣不打一處來,只是她現在已經學會了隱忍,暫時沒有發作,但她胸脯的起伏變得有些劇烈了。
微臣願爲陛下、爲我姬周國赴湯蹈火!”沈德淺大聲回道。
陛下,老臣以爲既然沈大人說得如此肯定,應該不是捕風捉影的事情,請陛下派人去夾脊關徹查一下方爲妥當。如果是事實,我們必嚴懲不怠,可如果是有人居心叵測,我們更要懲戒那些煽風點火之徒!”賈天祥說道。
有道理。”姬勝情點了點頭。
陛下,微臣願去夾脊關,微臣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查一個水落石出!”沈德淺主動請纓。
姬勝情卻沒有看沈德淺,她的目光落在了最後的一個大臣身上:“武鍾寒,朕命你去夾脊關走一趟,先把都監府的政務放下吧,儘快啓程,朕等着你的消息。”
微臣遵旨。”武鍾寒畢恭畢敬的答道。
陛下且慢!”沈德淺急了,武鍾寒本就是錢不離的親信,他去查能查出東西來纔是怪事:“陛下有所不知,武大人雖然精通刑訊,但品階太低,未必能壓得住夾脊關的驕兵悍將!據微臣所知,夾脊關主將沈繼棟也與此事有關!”
哦?有憑證麼?”姬勝情問道。
憑證在方大人那裡!”
沈德淺的話音剛落,御史上丞方容的臉上露出了怒色,方容下面的十幾個御史也在用敵視的目光看向沈德淺,其中還有一個御史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沈德淺是真急了,本來事情都是由方容挑頭的,但現在方容卻不發一言,全靠着他沈德淺一個人演獨角戲,這讓沈德淺感到很驚慌。沈德淺認爲現在必須要把方容擠到前臺,以壯大聲勢,他的想法雖然好,可他忘算了很多很多。
沈繼棟發出的是軍報,偷竊軍報是要被處以極刑的!不管能不能扳倒沈繼棟,那個御史肯定要死在沈繼棟前面。方容被逼進了死衚衕,如果他拿出了沈繼棟的密信,確實可以佔據上風,縱使錢不離能做到舌燦蓮花也挽不回局面了,真憑實據擺在面前,光靠狡辯是無用的,但方容自己也被毀了,枉顧下屬的生死把證據拿出來,御史臺幾十個御史會怎麼看他方容?無信無義的人還能有立錐之地麼?如果他說沒有,那麼所謂的證據就失去了威力,這一次不拿出來以後更沒辦法拿出來,欺君之罪同樣是死罪!
其實方容本身與錢不離並無仇怨,相反,還有提拔之恩,而方容之所以蒐羅證據、召集同僚策劃,只是因爲與錢不離政見不同。方容認爲錢不離是一個窮兵黷武的人,他認爲這樣下去姬周國會很危險,所以他想用要挾的辦法迫使錢不離改變國策,中斷與扎木合的交易,盡力不參與戰爭,一切都是爲了大局的穩定,他的矛頭指向的是錢不離擬定的國策,而不是錢不離這個人。
方大人……”沈德淺催促了一聲。
方容用輕蔑的目光看向了沈德淺,他了解沈德淺,當年沈德淺是帝國大公爵沈濤的心腹,卻在尉遲風雲率軍圍剿沈、段二氏餘孽時,反戈一擊投靠了錢不離,帶着族人們圍殺沈濤的死黨,沈德淺知道很多沈氏的秘密,有他出謀劃策,尉遲風雲的圍剿進行得非常順利。最後段氏一族被屠戮一空,大公爵的封號也被剝奪了,而沈氏一族卻有大部分族人平安的渡過了劫難,沈德淺也因功被冊封爲外院吏部尚書。沈德淺以爲憑他的功勞肯定能當上沈氏的族長,那麼大公爵的爵位也就唾手可得了,誰知錢不離卻一力栽培沈繼棟,試圖讓沈繼棟繼承爵位,而他沈德淺卻只當上了一個沒有多大實權的外院吏部尚書。從此沈德淺對錢不離深有怨言,更是仇恨沈繼棟,只是一直沒有找到發作的機會而已。所以這一次沈德淺上竄下跳錶現得非常活躍,更是直接拋出了沈繼棟的名字,方容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把個人恩怨放在國家大事前面的人,而他冒着恩將仇報的罵名也要迫使錢不離改變國策,正是他本心的表現。
方容!”姬勝情喝道。
臣在。”方容踏前一步緩緩說道:“回陛下,老臣只是聽到了一些夾脊關的風聲,並不知道具體的情況,老臣實在不知道沈大人爲什麼說老臣這裡有憑證。”
方大人,你……”沈德淺的臉陡然變得慘白。
沈大人所說的憑證到底是指什麼?”方容一臉糊塗的問道。
是沈繼棟的密信!方大人,你是什麼意思?”沈德淺叫了起來。
沈將軍的密信?”方容愕然道:“沈將軍的密信只會上交給軍部,怎麼會交到御史臺呢?沈大人糊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