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賓州陶山鎮得一處鐵匠鋪內顯然很熱鬧,兩個鐵匠各自站在鐵氈前揮動着鐵錘,一邊還有三個女人輪流拉動着風箱。兩個鐵匠是父子倆,本來是子承父業,老鐵匠已經“退休”了,可是現在官府的任務很緊,老鐵經不得不重新出山。拉風箱的是婆媳倆,另一個女人則是老鐵匠的女兒,婆媳倆都累壞了,老鐵匠心急之下乾脆把已經出嫁的女兒也叫了回來。
張兄弟,還沒忙完呢?”話音響處,一個四十左右、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一瘸一拐走了進來。
嚴哥,實在對不住了,你那幾把鋤頭還要等一些日子。”小鐵匠一邊揮舞着鐵錘一邊笑道。
要得、要得,俺可不是來催你的,現在是啥時候?俺是缺心眼的人麼?”那中年人回笑道:“張叔,悠着點,您這一把歲數了別累到自己。”
嚴娃子,老子年紀再大這身子骨也比你結實!信不?”老鐵匠是最討厭別人說自己老的,當場就不樂意了。
那是、那是,張叔可是遠近聞名的鐵漢子,俺哪能和張叔比?”
哥!”門外又響起了一個人的說話聲,接着一個穿着文雅、看起來書生氣十足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呀,泰山大人,您也在啊。”
小子,俺知道你念了幾年書,顯吧什麼?別在俺這裡拽文,俺不是什麼大人!”老鐵匠雙眼一翻:“嬌兒是你媳婦不假,但也是俺女兒不是?俺這可是實在忙不開了,才把嬌兒叫來幫幫忙。你看看你那點出息吧,才兩天沒見媳婦,就找上門來了?!”老鐵匠是很瞧不起這個女婿的。肩不能挑擔、手不能縛雞,這樣的男人有啥用?可是自己的女兒卻尋死覓活非他不嫁,最後老鐵匠只得服軟,否則不但沒女婿,連女兒都沒了。
爹……”正在拉風箱的女兒嬌嗔的叫了一聲。
岳父,您誤會我了。”那書生苦笑起來:“我只是過來看看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那書生把稱呼也改了,再叫“泰山”大人,興許還要捱罵。
你?你能幫什麼忙?算了。在一邊歇着吧。”老鐵匠搖了搖頭。
岳父,我能行的!”那書生挽起了袖子,左右看了看,向自己的老婆走去:“嬌兒,讓開。我來拉風箱。”那書生的性子也夠直白……自己的丈母孃在忙,自己的嫂子也在忙,他卻偏偏搖先把自己的老婆換下來,着實有些不會做人。
相公,我能行的。”那女人笑道。
行了,嬌兒從小就幫我做活。她習慣了,你哪能受得了這苦?歇着吧,再囉嗦就給俺出去!”老鐵匠說得雖然狠,但十幾上卻是爲自己的女婿着想,拉風箱也是力氣活,就那身板一會就累壞了。
那書生見老丈人聲色俱厲,也不敢造次,悻悻得看了一會,跑出去拎着條汗巾進來了,滿臉心疼的給自己的老婆擦汗。
那女人臉色變得通紅,甜甜地看了那書生一眼,隨後又使了使眼色,那意思就是這裡人太多,別惹人笑話。
老鐵匠看到了這一幕,但裝做沒看到,其實他心裡倒是蠻高興地,做爲父母,他當然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兒受到寵愛,也許……這丫頭挑人的眼力還真就比自己這雙老眼強一些。
漢州陳家集附近的一個小村子力,一個看起來三十鋤頭、肩膀上纏着幾圈繩子的女人正急步向村外走去。
陳家的,幹嘛去?”一個紅衣服女人從院牆上探出頭來,好奇的問道。
他大姐,我去割點蘆葦。”
割蘆葦幹嘛?”紅衣服女人問道。在這小村子裡沒什麼新聞,屁大點事眨眼間就能傳遍全村,爲了能尋找出有趣的話題,大部分人潛移默化的有了挖掘新聞的能力。
布料我都湊出來了,準備做棉衣呢。”
用蘆葦?”紅衣服女人一愣,嗓門陡然變得尖銳起來:“用蘆葦做棉衣?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啊?也虧你想得出,蘆絮那玩意能擋風麼!”
肩上纏着繩子的女人臉紅了,好半天才囁嚅着說道:“他大姐,你……你也知道俺傢什麼樣,俺哪有錢買棉花啊?俺又不能等着讓全村的人戳俺的脊樑骨,只得……只得……”
那你也不能糊弄事啊!你可是在糊弄……咱們的親人!人在沙場上爲了咱是拋……拋……拋腦袋、灑熱血,你可倒好,在背地裡瞎糊弄!”穿紅衣服地女人明顯親身聽過姬勝情地演講,只是很多詞她已經記不清了。
啥事?亂喊什麼?”村裡的里正聽到了叫聲,跑過來一看究竟。
紅衣服女人見來了聽衆,精神頭變得高漲起來,指手畫腳把事情說了一遍,而那肩上纏着繩子的女人則卻卻的站在一邊,等候里正的發落。
那裡正聽完了故事,想了一會,開始道:“沒聽陛下說麼?我們是要救人啊!那叫什麼來着……對,事急從權!這時候顧不上太多了,有總比沒有好,陳家的,你快去吧,要加緊!後天我們就要把棉衣送上去了。”
肩上纏着繩子的女人大喜過望,重重點了點頭,向前一路小跑而去。
紅衣服的女人愣在那裡,隨後就從牆頭上消失了,過了片刻,那紅衣服女人一手拎着條繩子、一手拎着把鐮刀走出了院門。
妹子。你這是幹嘛?”那裡正還沒走遠,肩此情景驚訝的問道。
俺家棉花隨後沒了,布料還有。要是能用蘆絮做棉衣的話,俺還能趕出兩件來!”那紅衣服女人昂着頭說道。
好!”那裡正豎起了大拇指:“妹子,你已經交了兩件棉衣了,要是還能再交兩件,在這十里八村你就是這個!你的名字肯定能上擁軍冊!”
那感情好!”紅衣服女人更加得意了,走動中那大屁股也扭得愈發歡快了。
牛得錄只是一個小商人,本錢少,只能做一些冷門但又穩妥的買賣。這一次隨船的是大批量的毛竹,在南方竹子賣不出什麼錢,當然。收購竹子也花不了幾個錢,但運到北方之後,竹子的價錢就能翻上十幾翻,扣除了船費,他牛得錄還能小小的賺上一筆。
這是今年最後一筆買賣了,現在天氣還不算很冷,再過一個月,這和尚就會結冰了。縱使他不怕辛苦,也不可能從冰面上把竹子運過來。至於從陸上走……牛得錄從來沒想過,先不說車馬費和船費哪一個貴,一路上那馬要吃草料吧?到地頭還要住宿吧?竹子能賣多少錢?清算下來他肯定要虧本。從水路走纔是正道,除了吃食之外沒有別的開支,晚上又可以住在船上,怎麼算怎麼便宜。
前面突然傳來了嘈雜聲,前方的船停了下來,牛得錄一愣,他見過有刁民聚合幫衆設卡故意爲難商人的事情,也就是混點錢花,但受刁難的船大都是運載絲綢、茶葉或瓷器等貴重貨物的,而他牛得錄只是個小苯經營得商人,這條河他每年都要走上幾次,從來沒受過特殊待遇,幾船竹子,誰能看得上眼?
牛得錄急忙讓人把船靠過去,跳過前面的船上,正看到一個五十上下的老漢正在高聲叫着:“你運到地頭是賣,賣給我也是賣,怎麼就不識好歹呢?!”
牛得錄感到緊張,那老漢身後站着十多個壯小夥,岸上也站着三十來人,這麼多人可是他惹不起的,可是……幾十號人爲啥要訛詐他這種小商人呢?就算把所有的竹子都留下,按人頭分每人又能分上幾個錢?
船伕看到牛得錄來了,連忙湊了上來,低聲道:“東家,他們要買我們得竹子。”
老丈,小可牛得錄見禮了。”牛得錄陪着笑迎上去。
不敢當、不敢當。”那老漢上下大打量了牛得錄一眼:“你就是貨主吧?正好,我們商量一下,你這幾船竹子我都要了,你開個價。”
老丈,您……要這些賤物做什麼?”牛得錄奇怪得問道。
你們是從南方來得,還不知道吧?馬上就要打仗了!”那老漢笑道,說完憑空做了一個虛禮:“陛下道我們鎮子來了,她號召咱百姓們也出把力,別的做不了,做些箭桿、箭羽我們還行的,可是這附近又沒有成批的木頭,所以我們看中你這幾船竹子了。”
騙誰呢?你們這地界到處都是山!”船伕嘟囔道。
那老漢臉上露出了怒色,半晌說道:“這裡的山都有主了,本鎮雖然小了點,但是有三個貴族呢,誰能動他們的東西!”
你可以花錢買啊!”船伕道。
人家不賣,我們有什麼辦法?”那老漢更憤怒了:“不怕幾位笑話,我們上門哀求過很多次,可人家就是不賣,後來沒辦法,我們偷偷去砍,結果被人的家丁痛打了一頓,這些王八蛋,都他媽沒有良心!連陛下都爲了國事不辭辛勞跑到我們這裡,他們卻在一邊砍熱鬧,我真是……”
兩個砍熱鬧的人聽到了老漢的話,互相對視了一眼,走上前來問道:“老丈,你說的都是真的?哪家的貴族?”
老丈您怎麼不去官府告他們?在這種時候,官府肯定要給你們撐腰的。”牛得錄畢竟是一個走南闖北的商人,見識要比一般人多些,百姓們是爲了相應號召、製做箭矢才和貴族發生了衝突,官府肯定要向着百姓判案,否則事情鬧將起來,上面一追查,這裡當官的一個也別想跑。
現在國難當頭,老夫纔沒時間和他們閒扯淡,等事情完了,你以爲我不去告?!”哪老漢大聲答道。
下面的百姓們紛紛叫好,也有繼續痛罵貴族爲富不仁的,那兩個看熱鬧的人則急急的分開人羣遠去了。
牛得錄苦笑道:“老丈,如果您真看上了這幾船竹子……我按原價賣給你,我也是一個姬周國人麼!只是……用竹子能做箭桿嗎?”
我們被逼得沒辦法啊!”那老漢嘆了口氣:“別的鎮子已經趕出來不少了,我們卻什麼都沒做,總要試一試,如果不成的話,我們就做竹箭好了,把頭削尖,放在火上烤一烤,一樣可以殺敵。”
牛得錄苦笑着沉吟起來,這些百姓們已經因爲那幾個貴族而非常氣憤了,他這幾船竹子不可能過去,強行通過,收不定人家就把怒火發泄在自己頭上,賣是一定要賣了,但他要在心裡算一筆帳,他可以不賺錢,也算是爲國盡了自己的能力,但也不能賠錢。
殿下您認爲這場戰爭的勝利者會是誰?”亞瑟侯爵輕聲問道。長街下人來人往,左民部的庫房前摩肩擦踵,左民部大大小小的官員全部出動,依然忙的滿頭大汗,這種場面在合衆國是根本不可能看到的,亞瑟侯爵感到非常震驚。
真沒想到,姬勝情在姬周國竟然有如此可怕的煽動力。”亞當斯王子長嘆了口氣:“我的侯爵,你認爲呢?”
一個美麗而柔弱的女王,一條疲憊而倔強的背影,一場誠懇而動人的演講,如果我是一個姬周國人的話,我也會站出來幫助她。”亞瑟侯爵輕嘆了口氣:“殿下,您在問我的意見?”
亞當斯王子點了點頭。
現在,該死我們出兵幫助錢不離的時候了。”
戰爭還沒有爆發,局勢不明朗,你不認爲現在介入太過冒險了嗎?”亞當斯王子緩緩說道。
如果局勢已經明,您認爲錢不離還需要我們的幫助麼?”亞瑟侯爵微笑着問道。
亞當斯王子沉默起來。
殿下,您已經和姬勝情簽訂了互不設防同盟協約,在尼古拉七世眼中,我們已經成爲了他的敵人,不管我們出兵還是不出兵,還是不出兵,都無法改變尼古拉七世的認知,我認爲這並不是理由。”
可是……現在國內騷亂不停,我們不可能由精力向外發展。”亞當斯王子嘆道。
你錯了!”亞瑟侯爵掩飾着心中浮起的輕蔑,在他眼裡,亞當斯王子除了有一個好學虛心的優點外,再沒有長處:“矛盾是可以轉移的!歷史上有很多帝國在國內矛盾重重的情況下還悍然向外發動戰爭,就是因爲他們要把國內的矛盾轉移到國外去,吸引民間的注意力!不同的是,有的成功了,有的失敗了,在我看來,我們應該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