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天威軍大營百餘里的姬周國第一重關卻是一片歌舞昇平,沈繼棟遵照錢不離臨走時下達的命令,在母牆和子牆之內又擴建了一道城牆,幾個重要的石臺已經修成,只剩下牆體還需要一段時間。錢不離留下的數百名工匠日夜趕工,已經造成了五十餘輛投石車,當沈繼棟明白錢不離的真正意圖時,饒是他久闖沙場、經驗豐富,也是被震得目瞪口呆。
錢不離計劃在內牆上安置四百到五百輛投石車,在冷兵器時代,這麼大的數目着實讓人心驚,當年鄭朔鎮守夾脊關時,所部投石車也不過三十餘輛!沈繼棟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如果這數百輛投石車有充足的石彈以供投射,加上母牆上的各種防禦設施,扎木合再想打下夾脊關就成了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錢不離的改造計劃不止這一項,當內牆竣工之後,就輪到升高子牆了,原本最高的外牆會變成最低的牆,在外牆上還要搭建鐵皮棚,並且把城垛改成窗口,這裡只留下重裝步兵,所有的弓箭手都撤在子牆上,三座城牆成臺階狀,一座比一座高。
沈繼棟是越來越佩服錢不離了,當夾脊關全部竣工之後,就成了一座真正的不落雄關!飛鷹部落極其擅長的長索則變得一無是處。如果扎木合的士兵爬到母牆的鐵皮棚上,就會遭受子牆上的弓箭手獵殺,如果想從窗戶裡鑽進去,母牆內的重裝步兵甚至可以不用武器,只需用巨盾向前一推,半蹲着的敵人就會栽向地面,縱使敵人勇武無比,能把巨盾手推開,可幾十柄刺槍一起刺向狹小的窗口,任誰也別想招架住,而負責推雲梯的鉤擋手可以在母牆內大搖大擺的用木撐把雲梯推倒。這樣的梯狀城牆把防禦方的優勢開發到了極點。沈繼棟充滿了自信,如果他繼續駐守夾脊關,夾脊關就成了飛鷹部落勇士的葬身之地。
不過沈繼棟也隱隱約約猜到了錢不離地想法,如此大費周章修建夾脊關,說明錢不離最遲在三年內沒有揮兵北上地意圖,如果在姬周國局勢穩定之後,錢不離把扎木合視爲他第一個對手,此時修建夾脊關就成了一個笑話。
沈繼棟猜得沒錯。戰爭最根本的東西就是爲了掠奪利益,飛鷹部落的戰力雖然強勁,但飛鷹部落能給姬周國帶來的利益卻不堪一提,如果說姬周國是一個富翁,飛鷹部落就是一個平民,有誰見過富翁去搶劫平民的?有什麼值得一搶?
錢不離的第一個目標是羅斯帝國!
從軍事上來說,只要錢不離把矛頭指向羅斯帝國。必然會得到風雲軍團、龍虎軍團上中下層將領和士兵的全力支持,而羅斯帝國軍隊的騎步兵比例不如姬周國,更遠遠不如天威軍,不可能與天威軍展開實力相當地機動戰。扎木合的軍隊指揮靈活,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走,錢不離不敢追擊扎木合。但羅斯帝國的軍隊想從天威軍眼前逃生,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只要計劃得當、配合得宜,但加上少許的運氣,錢不離有信心做到殲滅,而不是擊潰。
從政治上來說,雲州原本是姬周國的領土,被姬勝烈割讓了出去,如果錢不離能搶回雲州。不亞於給了姬勝烈以及他的支持者一記狠狠的耳光,錢不離會爲之前地失敗注入一個新的含義,失敗不是因爲敵人太強大,而是因爲某些人太無能!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益處,姬勝烈簽訂割讓領土條約超出了絕大多數人的意料,結果有很多貴族和平民滯留在雲州,沒能及時逃出去,都成了羅斯帝國地奴隸,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如果錢不離能把這些奴隸救出來,他在民間的聲望將再次翻上一個新的臺階,對這些苦難的奴隸來說,錢不離就是一個救世主啊!
從經濟上來說,最大地益處就是能奪回雲州銀礦,羅斯帝國爲了能以最快速度控制雲州,自割讓條約正式簽訂那天開始,就不停的往雲州移民。前方要打仗,後方要建設,這些羅斯帝國的移民都會成爲錢不離將來不需花錢僱用的奴隸!還有一個好處,錢不離可以用釋放俘虜的辦法換取大量贖金,如果抓到了飛鷹部落的將領,飛鷹部落未必能贖得起,羅斯帝國卻不一樣,他們的財力很強大,而且只要戰爭再一次爆發,之前簽訂的條約自然就作廢了,錢不離可不想爲姬勝烈地錯誤而繼續支付戰爭賠償金。
攻打飛鷹部落,最好的結果是除掉一個有威脅的對手,攻打羅斯帝國卻能帶來數不清的好處,錢不離不難做出選擇。
戰爭必須要爲利益服務,這是天理也是天意,錢不離的運籌能力雖然可稱卓而不凡,但也只能順勢而爲,無力改變什麼,逆天而行的人不是沒有,最後那一個不是以慘痛收場?
沈繼棟隱隱察覺了錢不離的意圖,明白夾脊關修造得結實不結實與他的前途切切相關,不敢有絲毫馬虎大意,每天都要來視察幾遍,尤其在是錢不離的親衛閻慶國帶着人趕回夾脊關,與沈繼棟長談了一次之後,沈繼棟視察得更勤了。
沈繼棟如往常一樣,緩緩走上子牆,觀望着高高的石臺,沉浸在未來能輕鬆取得勝利的戰爭假想中,就在這時,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沈將軍。”
沈繼棟回頭一看,原來是夾脊關的副將修士江和主管糧草輜重的軍需官韓正:“你們兩個怎麼起這麼早?”沈繼棟笑道。
“沈將軍身爲主將,尚且起早貪晚,我們幾個誰敢偷懶啊。”韓正陪着笑說道。
“怎麼?跑到我這裡抱怨來了?小心總無大過麼,你們也不用再抱怨了,至多兩個月,我們就能輕鬆輕鬆了。”
修士江看了看前方茫茫的地平線,低聲說道:“沈將軍,末將有一事不明,錢大將軍已經揮師北上,接連取得大捷。飛鷹部落已經沒有抵抗之力了。沈將軍如此緊張,又是在擔心什麼呢?”
“不然!”沈繼棟搖了搖頭:“飛鷹部落和白狼部落雖然傷亡慘重,但殘餘的實力依然不能小視,你們只看到天威軍的捷報一封接一封傳過來,卻不懂大將軍的隱憂。天威軍北進勢如破竹倒不假,可是扎木合卻帶領主力和大將軍玩捉迷藏,始終不與天威軍決戰,茫茫草原。扎木合來去自如,大將軍也拿他沒辦法啊。”
“這麼說……扎木合還有與天威軍決一死戰的實力?”修士江驚訝的問道。
“有。”沈繼棟斬釘截鐵的回道。
“可是當日末將曾親眼看過,戰後飛鷹部落留下的殘骸算得上是數不勝數了,扎木合哪裡能有這麼多兵力?”韓正接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扎木合已經被大將軍逼到了絕路上,他只能聚齊飛鷹部落所有的力量來拼個魚死網破,一向與扎木合狼狽爲奸地十幾個小部落都派出了援軍。加上飛鷹部落地士兵,還有白狼部的援軍,據大將軍估計,扎木合手中還有……”沈繼棟說到這裡突然一頓。招了招手,示意修士江和韓正靠近,隨後低聲說道:“出我之口,入你兩人之耳。切切不可傳揚出去!”
“沈將軍,末將從伍多年,連這點事情還沒有分寸麼?!”修士江正色道,韓正在一邊也連連稱是。
沈繼棟點了點頭:“扎木合手中最少還有十萬大軍!”
“這麼多?”修士江和韓正一起低叫起來。
“要不然大將軍爲什麼留下人來幫我修築夾脊關?大將軍用兵之謹慎遠超你我,未算勝、先算敗!萬一事有不測,讓扎木合佔得上風,重新構築起來的夾脊關也能抗擊扎木合的復仇舉動,保我姬周國平安。”
“看來大將軍那邊打得很艱險啊。”韓正長嘆道。
“艱險也值得。只要大將軍能取得勝利,飛鷹部、白狼部再沒有實力南下侵掠了,百餘年間休想恢復元氣!”沈繼棟也嘆了口氣:“我最佩服大將軍的就是這點,其實大將軍完全可以借大勝之勢而退兵,可大將軍一心欲畢其功於一役,不惜冒大險深入飛鷹部落內部,意在剷除我姬周國的後患,這份拳拳報國之心你我難及啊!”
“是啊、是啊……”一起點頭應是,目光轉向北方,一副神往的樣子。
“你們兩個是不是找我有事?”沈繼棟很隨和的說道。
“這個……”修士江露出了尷尬地笑容:“末將生得四個女兒,現在總算抱了個兒子,今天是犬子滿月的日子,本想請沈將軍光臨寒舍,喝一杯滿月酒,可現在看到大將軍和沈將軍一心爲國事操勞,末將真的說不出口了……算了,這滿月酒不辦也罷!”
“哎。。修將軍,請帖你都發完了,怎麼能說不辦就不辦呢?豈不是涼了大傢伙的心!”韓正叫了起來。
沈繼棟略一沉吟:“滿月酒麼……該辦還是要辦的,夾脊關這些將領誰不知道你修士江想兒子都要想瘋了,呵呵。。這樣吧,晚間我還要巡察防務,扎木合數次攻打夾脊關首戰都是在夜間偷襲,千萬不能馬虎,把滿月酒改成中午如何?”
“太好了,多謝沈將軍!”修士江喜道。
“你我也是老相識了,客氣什麼。”沈繼棟一笑,轉向另一側高聲叫道:“顧大人,我要去修將軍府上轉一轉,這裡就交給顧大人監工了。”
“卑職明白,請沈將軍放心。”顧堅在子牆上淡淡的應道。
身居上位者總是有着各種各樣的便利,修士江雖然只是夾脊關地副將,但其府中門客奴僕甚多,把晚上的宴會改成午間確實突然了點,不過當日頭跳上正當空時,酒宴已經準備完畢了。
修士江的人緣一向不錯,而且主將沈繼棟也出席這場宴會,夾脊關的中上層將幾乎都來了,修士江地將軍府中顯得熱鬧非凡。夾脊關一直處於緊張狀態,沈繼棟又不太喜歡召開盛宴。所以夾脊關衆將已經很久沒遇到這麼熱鬧的場面了。一時之間喝得不亦樂乎,只是修士江府中沒有歌女藝妓,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沈繼棟的神色看起來與衆不同,他乾脆不去動杯中地酒,只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場景,好似在等待着什麼,而他身爲主將又沒有人敢上前勸酒,沈繼棟的一些心腹將領看到沈繼棟的樣子。有些奇怪,他們的喧鬧聲也逐漸小了下來。
就在場中的氣氛逐漸高漲時,修士江的將軍府外有十幾騎快馬急馳而至,守門的幾個兵丁好似早知道有人來,一聽到馬蹄聲,就拉開了將軍府地府門,以便讓那十幾騎快馬迅速衝進將軍府。
馬蹄聲一直到將軍府的正廳前才嘎然而知。十幾個騎士紛紛跳下戰馬,他們穿戴的是正規的皇家禁衛軍服侍,隨後在一位軍銜爲牙門將軍的將軍帶領下,大步走進了正廳。
“軍部急令!”那位牙門將軍高舉着軍令走入了大廳。場中的喧鬧聲驟然停歇,夾脊關衆將呆呆的看着十幾個皇家禁衛軍地士兵,心頭驚訝萬分,而他們聽到的命令更讓人驚訝。
“經查奮武將軍沈繼棟克己復禮。爲國事鞠躬盡瘁,天威大將軍在前平蕩敵寇,奮武將軍沈繼棟在後功不可沒,記大功一次,茲冊封奮武將軍沈繼棟爲鎮南將軍,調任軍部任軍部左員外郎,令至,速速入京述職!另查夾脊關副將徵虜將軍修士江任勞任怨、克勤克儉。有協助之功,茲冊封徵虜將軍修士江爲奮武將軍,升任夾脊關主將!”那位牙門將軍把軍部急令一合,笑道:“恭喜沈將軍,恭喜修將軍。”
沈繼棟坐在主座上,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牙門將軍,沒有說話,修士江連忙迎上去,雙膝跪倒,恭恭敬敬地接過了軍部的急令。
“修將軍今日真是雙喜臨門啊!”韓正驚喜的叫道。
“是啊,真是大喜啊。”“恭喜修將軍!”有十幾個夾脊關的將領紛紛向修士江賀喜,把修士江樂得嘴都合不上了,但大多數將領都在呆呆地看着沈繼棟,軍部員外郎只是個虛職,而虛職往往由實權人物兼任,權勢滔天的人甚至可以兼任幾個實權職位,就象錢不離一樣,即是天威軍主將,又是帝國天威大將軍,還是軍部尚書令。如果只擔任一個軍部員外郎,這根本就是明升暗降,縱使軍銜漲得再高也沒有實用。
“什麼狗屁員外郎,你們這是在坑害人!”沈繼棟的一個心腹忍不住跳起身大罵起來。
“大膽!竟然敢口出狂言,來人,給我把這個污衊軍部的狂徒拿下!”那位皇家禁衛軍的牙門將軍真是說翻臉就翻臉。
“誰敢!”邊關的戰將有不少性烈如火的,跳出來罵人的將領反手抽出了長劍,和皇家禁衛軍地士兵對峙起來,不過他的底氣也有些不夠,一邊向後退一邊觀察着沈繼棟的神色。
“我看……你們確實在故意坑害本將軍,現在我也污衊軍部了,怎麼樣?連我也一起拿下麼?”沈繼棟冷冷的說道。這個機會對他來說是一個難逢的好機會,他可以藉機試探這些心腹,有哪些人意志不堅定,又有哪些人願效死忠。
聽到沈繼棟發話了,又有七、八個將領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加入了沈繼棟的陣營,其實他們並不是不忠誠,而是擔心沈繼棟會屈服,那他們站出來與軍部抗爭就成了大笑話了。
“沈繼棟,你敢造反?!”那位牙門將軍大喝道。
夾脊關將領們手中的長劍不約而同的顫抖了一下,造反可是一項大罪名,自姬周國建國以來,只有一個錢不離纔敢藐視軍部的命令,率一州之兵力抗一國,他們雖然有抗爭的勇氣,卻不能不顧慮自己的家裡人。
“今年的怪事真是特別多。。”廳外突然響起了一個人的說話聲,接着顧堅緩緩走了進來,他的身後是由楊飛俊帶領的特種部隊,而沈繼棟全副武裝的親衛隊已經在雜亂的跑步聲中衝進了將軍府,把整個正廳包圍起來。
“這位將軍,你手中的軍部急令是誰簽發的?我這裡還有一份由軍部尚書令、帝國天威大將軍親手簽發的命令,夾脊關是軍事特區,沒有錢大將軍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干涉夾脊關的軍務!你說……我們要聽從哪一份命令呢?”顧堅冷笑着說道。
場中突然響起了慘叫聲,一個皇家禁衛軍的士兵想抽出武器,卻被一個特種兵搶先下手砍翻在地,如果說軍隊是國家的殺人機器,那些楊飛俊的特種部隊就是單兵中的殺人機器,一年來的魔鬼式訓練可不是白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