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讓我看看、讓我看看行不?”杜兵在一邊顯得非常猴急,他的雙手躍躍欲試,想從錢不離手中把望遠鏡搶下來,但又不敢真的動手。
“大將軍,他們在做什麼?”王瑞問道。
“他們在試探水流的深淺。”錢不離笑着放下望遠鏡,隨後又把望遠鏡遞給杜兵,可就在杜兵的手剛剛碰到望遠鏡的時候,錢不離的手腕一轉,把望遠鏡交給了王瑞,小小的耍弄了杜兵一次。
錢不離在別人面前深沉自斂,但在這幾個與自己從風風雨雨、生生死死中熬過來的弟兄面前,錢不離從來不裝什麼深沉,裝也沒有用,嚇不到人的,沒見這傢伙竟然想搶自己的望遠鏡麼!
“又耍我......”杜兵苦笑着放下空空的雙手。
“應該告訴張進武,準備撤退了。”錢不離沒理會杜兵。
“大將軍,昨天張進武派信使來的時候,您不是說龍虎軍團在這時候撤退會引起羅斯人的懷疑嗎?”孟鐵頭問道。
“羅斯人的進攻並不兇猛,龍虎軍團有實力守下去,那個時候撤退肯定會讓羅斯人懷疑。”錢不離解釋道:“但現在不一樣了,羅斯人想從這個奇雲渡越過新河,包抄龍虎軍團,撤退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噢.....”孟鐵頭若有所思的點起了頭。
“你噢什麼!”任帥在孟鐵頭的腦門上重重彈了一下:“你真的聽懂了嗎?”哥幾個成天在一起混,誰不瞭解誰啊?孟鐵頭大字不識幾個,錢不離是看在孟鐵頭忠勇可嘉的份上才破格提拔他的,大家都知根知底,你孟鐵頭在這裡裝深沉不是找打麼!
“有些......不太明白。”孟鐵頭捂住腦門,眼中滿是委屈。在天威軍團中他第一怕的是錢不離,第二怕的就是任帥了,不止是因爲任帥是他的主官,還因爲任帥這人最喜歡找人切磋,尤其是找那些手下敗將切磋。孟鐵頭打起仗來從來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事實上他也確實不知道,‘死’字很複雜呢.....但不怕死和不怕捱打是兩碼事啊!
“那你還噢!”任帥又彈了一下。
孟鐵頭捂着腦門連退了數步,隨後悄悄繞到一側,站到了鄭星朗身後。事實證明,痛苦可以啓迪人類的智慧,一向魯莽的孟鐵頭也學會了兵法上的‘避實就虛’,鄭星朗這個人非常文雅,從來不動手打人的!
“遠京,回去之後給你記一大功,如果不是你發現了羅斯人異動,我們也許就要手忙腳亂一段時間了。”錢不離笑道。
“末將的運氣好。”楊遠京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事情說起來也真是楊遠京的運氣,他帶領斥候大隊出去偵察時,發現樹林中有一個老漢上吊自殺,他生出了惻隱之心,把那老漢救下來溫言開導,結果發現了一個秘密。
那老漢本是千夜縣人士,因爲羅斯人進犯境土,只得背井離鄉逃出了千夜城,結果和自己的家人走散了,身邊只剩下一個二孫女。祖孫倆人本想去投奔親戚,也好和家人團聚,結果走到奇雲渡南岸的時候,老漢鑽到樹林中去解手,他的二孫女被三個黃頭髮、藍眼珠的羅斯國人抓走了,老漢明白些事理,知道自己出去也於事無補,只能枉費一條性命,還不如悄悄跟着,找機會救人,可最後他找到的是他二孫女被姦殺後的屍體。
老漢悲痛欲絕,草草把他的二孫女埋起來,做了個記號,想找到家人之後再重新埋葬,可他越走越傷心,越走越覺得沒有臉去見家人,他的心結沒辦法打開,畢竟他是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孫女被人抓走的,所以最後選擇了上吊。
楊遠京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非常重視,他勸說了老漢一段時間,還保證爲老漢報仇雪恨,又派兩個斥候護送那老漢去親戚家,自己則親自帶着人來奇雲渡偵察,結果發現羅斯人在這段地帶的活動很頻繁。
“你們說說,羅斯人爲什麼選擇了水流最急、水面最寬、相比較之下困難最大的奇雲渡呢?”錢不離微笑着問道。
杜兵幾人對視了一眼,王瑞道:“奇雲渡距離張進武防守的安原渡有一百二十餘里,龍虎軍團的斥候就算累死也偵察不到這裡,羅斯人是想出其不意,給龍虎軍團當頭一棒。”
“張進武之所以能在安原渡阻擊羅斯人這麼多天,唯賴新河天險而已,如果羅斯人能繞到龍虎軍團背後,那麼天險就不復存在了,不管龍虎軍團是戰還是退,都是遭受慘重的損失。”鄭星朗道。
“不要忘了安原!安原的地勢一馬平川,根本無險可守,如果安州只有龍虎軍團,就算張進武發覺不妙時馬上下令撤退,龍虎軍團也很難撤到臨漳城,也許......在路上就被吃光了。”杜兵補充道。
“依杜將軍這麼說.....那麼羅斯人偷越奇雲渡的部隊應該是以騎兵爲主了。”李霄雲接道。
“你們的想法和我差不多。”錢不離點了點頭:“所以張進武那邊現在就要準備撤退了。”對這些將領的表現,錢不離感到非常滿意,杜兵幾個人確實在不斷的戰火中變得成熟起來了,想當初讓他們判斷敵軍的動向、用意時他們都需要考慮很長時間,才能說出一、二來,現在略一思索就能找出答案,而且想得很詳盡。
“大將軍,要不然我們就在這裡搞他們一傢伙吧!”杜兵說道。其實他知道自己的提議根本不可能被通過,但是他實在憋得慌,只是無聊發泄一下而已。
“你放心吧,仗有你們打的,到時候別叫苦、別叫累就行。”錢不離笑道。
“誰叫苦誰就是孫子!”孟鐵頭突然接了一句。
“好,說的好!”任帥大笑起來,孟鐵頭說的話真是說到他心裡去了!不過孟鐵頭聽到任帥的誇獎,卻又向外躲了一步。
“大將軍,我杜兵跟了您這麼久,什麼時候看我叫過苦?”杜兵抱怨道:“但您的胳膊肘不能總向外拐啊!您看看!張進武立下了大功,潘智超在那邊也殲滅了三支合衆國的步兵聯隊,還打殘了一支騎兵聯隊,您就忍心看到我們被他們比下去?該讓我們出手了!”
“大將軍,您可別怪杜將軍亂說話,其實......天威軍是您一手締造的,我們都是您麾下的武將,對我們來說,天威軍就是我們的家!這段時間尉遲上將軍平定了高進的叛亂,張進武上將軍獲得玉湖大捷,潘智超那邊也傳來了捷報,就沒有我們天威軍團的事,大家心裡有些不舒服也是難免的。”鄭星朗笑道。
“大將軍,末將認爲杜將軍和鄭將軍說得非常有道理!”孟鐵頭文縐縐的接道:“我們可都是大將軍一手拉扯大......”孟鐵頭有他自己的自尊,他想說話,但‘跟隨’這個詞被杜兵用過了,‘麾下’這個詞被鄭星朗用了,他不想和人學,而想用另一個詞來表達類似的意思,結果腦子轉不過來彎,竟然用上了‘拉扯’二字,他自己也感覺到不對勁,連忙閉上了嘴。
杜兵幾人先是目瞪口呆,隨後不約而同的鬨笑起來,屬任帥笑得最歡,嘴也沒閒着:“鐵頭啊,回去之後應該給你找個教書先生了,要不然你這輩子指不定要丟多少次人呢!”
“行了,任帥你給我消停點,就你念過書怎麼的?”錢不離笑罵道。
“反正我比他強!”任帥絲毫沒有覺悟的回道。
“那好,回去之後給我抄寫十遍天威軍軍紀,明天送過來,我親自檢查!”一軍主將想捉弄手下的部將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怪就怪任帥太沒有覺悟了。
“啊??”任帥大驚失色。
“沒聽到我的話?”錢不離眼睛一瞪。
“爲......爲什麼就罰我啊?剛纔他們也一起笑了!”任帥用手一指杜兵幾人,他想用法不責衆的辦法來逃過一劫,情急之下卻沒想到,這是一個非常愚蠢的辦法。
“我想笑就笑,犯了哪條國法軍規?但你憑什麼捉弄鐵頭?欺負他是老實人麼!”杜兵不高興了。任帥這傢伙真是沒義氣,屁大點事就要把大家都拉下水當墊背的,豈有此理!
“是啊,你挖苦鐵頭就是你的不對!”王瑞接道。
“其實我不過是和鐵頭開幾句玩笑,平常我也是這麼和他開玩笑的。”任帥陪着笑看向孟鐵頭:“鐵頭啊,嗯..嗯......”任帥一個勁使眼色,讓孟鐵頭出來幫他說幾句好話。
“大將軍,您聽到了吧?是他親口說的!他平時就總來欺負末將!”孟鐵頭想起往日的‘切磋’,眼圈都紅了。
“聽到了!不止大將軍聽到了,我們也聽到了!”杜兵大聲回道。
“你們......真不講義氣!”任帥怒道。
“你剛纔想把我們拉下水的時候,可曾想過‘義氣’二字?”一向不參與這種‘勾心鬥角’的鄭星朗都忍不住出來說話了,誰讓任帥的手指也在他身上停留過呢?
“你活該!”王瑞做出了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