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鼓!”天威軍大營中的錢不離下達了命令:“疾風旗降半旗!”錢不離沒想到桂明這麼快就要縮回去,只能無奈的跟隨着形勢變化而調整部署。
激越的鼓聲響了起來,李霄雲的羽林軍停下了進逼的腳步,在戰場的中央擺出了長蛇陣,進可以攻擊鐵浪軍團的援軍,退可以守住天威軍的中軍大營,而湯雲龍帶領的投石車已經裝好了石彈。
杜兵的疾電軍則象一條長龍般圍繞着鐵浪軍團盤旋,當錢不離初到雪原城,得知金帳汗國與扎木合的飛鷹部落都有統一草原的野心之後,他一直把草原的遊騎當成了自己最強大的假想敵,所以對騎兵們的騎射訓練抓得非常苛刻。自己那個歷史的一幕幕慘劇猶在眼前,別的地方不說,光是南宋的四川一地,最保守的估計,被屠殺的人數也在三百萬人以上。而且他們並沒有用全力攻打南宋,內部的勾心鬥角且不談,還派出兩支萬人隊西征,兩萬人就打得阿拉伯幾十萬聯軍屁滾尿流,當時阿拉伯世界數一數二的大城市巴格達被屠殺得空無一人。別人不知道遊騎的巨大潛力,錢不離可知道,用步兵是沒辦法與遊騎決戰的,只能以騎制騎!學習他人的長處並不丟臉,春秋戰國時期,趙王改革軍制、命令騎兵們胡服騎射的時候,朝裡朝外到處都充斥着反對的聲音,但趙王堅持下來了,趙國的騎兵遂成爲當時最強大的騎兵。
杜兵的疾電軍戰術既毒辣又無賴,拉開長弓,把箭矢拋射到空中再落到地面上,總要花費一段時間,疾電軍的騎兵總是迅速衝進射程中拋射一輪,然後藉助戰馬的速度斜刺裡竄出去,讓對方的還擊徒勞無功,經過長時間的訓練,疾電軍的騎兵都能很好的抓住時間差。戰場上。速度就是主動。鐵浪軍團把弓箭手調在西側,疾電軍地尾翼開始進攻,把弓箭手調回來,杜兵又開始帶兵穿插拋射,主動權始終在疾電軍這一邊。
已經接近了後營地鄭星朗勒住了戰馬,因爲中軍裡豎着的疾風旗被降了半旗,五千名疾風軍將士靜靜的站在那裡,等待着中軍下達的第二道命令。
天威軍的戰鼓聲剛剛響起。刀鋒軍的戰刀手便迅速向兩翼展開,原本位於陣中的長刀手突出陣外,以無可匹敵的氣勢向前捲去。箭營有十幾個鎧甲與衆不同地弓箭手則爬上了陣後的木架,他們都是箭營中箭術最好的射手,他們的任務就是尋找敵軍中的將官,亂箭射殺。
顛狂並不能算是一種優勢,雙方一個照面。鐵浪軍團的士兵就被刀鋒軍的長刀手砍倒了一片,有地屍體倒飛出去,還把後面的人撞翻在地。而且經過長時間的摸索,長刀手的戰術也有了很大提高。他們不再象以前那樣,揮舞着長刀亂砍亂劈。五百名長刀手分列成五排,第一排長刀手出刀之後,第二排長刀手從他們身側竄出。再次揮刀下劈,緊接着是第三排長刀手出刀,這樣再不會出現誤傷,五百名長刀手演變成了不停運轉地殺戮機器!當日演習的時候,校場上擺放了一千隻木靶,長刀手用極快的速度就把所有的木靶劈成了碎片,據錢不離用現代計時方法估算,刀浪與刀浪之間地時差還不足兩秒。也就是說,在不到二十秒的時間裡,長刀手可以殺死近千名士兵。
藉着長刀的威力,長刀手們奮力揮舞着長刀,猶如是在校場舉行一場演習,一排又一排的鐵浪軍團士兵被劈翻在地,招架?連巨盾手都是一觸即被震翻,他們用什麼來招架!
戰場上最震驚的人莫過於譚宗旺,開始他想命令自己的部下從側翼掩殺過去,可是眨眼之間,還沒等醞釀好的命令傳達下去,身前的士兵已經傷亡殆盡,他這個主將變成了真真正正地前鋒,敵軍那可怕的長刀陣距離他已經不到三米了。
譚宗旺摘下刺槍,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士兵們都吶喊着跟在自己身後,沒有逃走的,這讓譚宗旺感到幾分欣慰,可是再往後看,看到了正在圍擊鐵浪軍團的疾電軍,譚宗旺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對方的騎兵竟然沒有奔襲自己的後翼,反而開闢第二戰場圍擊自己的友軍,顯而易見,對方認爲這裡勝負已分,根本不需要援手!
真的勝負已分了麼?!譚宗旺從咽喉中發出了一聲猶如野獸一般的咆哮聲,他轉過身來,正好看到一柄長刀迎面劈下,譚宗旺使出渾身的力氣,雙手舉起刺槍封住了刀勢:“滾!!!”
一聲金鐵交鳴的巨響傳出,那個長刀手再也握不住長刀,口吐鮮血倒栽到地上,譚宗旺勉力壓制着胸中涌動的氣血,一隻手揮舞着已經變形的刺槍,另一隻手拔出長劍,可鮮血正順着槍柄和劍柄緩緩流出,剛纔那一記硬拼,譚宗旺處於不利的位置上,他的手心已經被震裂了。
“殺!!”譚宗旺再次咆哮了一聲,此時此刻,所有的戰術都成了無用的把戲,想死而無憾就要破
陣而出!譚宗旺希望憑藉自己的勇武給將士們帶來勇氣,而給敵人帶去恐懼。
“殺……”鐵浪軍團的將士們怒吼着涌上來。
譚宗旺的希望只實現了一半,鐵浪軍團的士兵確實多了幾分士氣,但是在補上來的敵軍士兵眼中,他看到的不是恐懼,而是興奮。
“嘿……大個的,別搶!”這名長刀手的身材極爲壯碩,縱使在長刀手中也頗顯眼,眼見另一個長刀手從側面撲上來,他不由焦急的躍身而起,迎面劈出一刀,氣勢之可怕足以讓膽小的人嚇昏。能端着數十斤重的長刀跳躍起來的,在五百長刀手中也不過四十餘人,這壯漢正是其中之一。
譚宗旺見勢危急,反手投出長劍,雙手握緊了槍桿,一邊用雙腿帶動戰馬向側面避去,一邊試圖封住長刀的刀勢。誰知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銳風撲面而來,經驗豐富的譚宗旺急忙向下伏身,本應該射中咽喉的箭矢射到了譚宗旺的左眼中,譚宗旺發出了一聲慘叫。
長刀手有着最強的攻擊力,但防禦也是最薄弱地,側面撲上來搶功地長刀手被譚宗旺的投劍刺穿了環甲,雖然沒有傷到要害,但鮮血也如涌泉般流出。那長刀手的刀勢不減反急,趁着譚宗旺難以見物之際,斜肩帶背把譚宗旺劈成了兩半。
那個壯漢的長刀也急劈而下,把譚宗旺上半截屍身劈飛,把譚宗旺下半截屍身劈得血肉亂濺,巨力之下,譚宗旺的戰馬也悲鳴一聲。軟倒在地上。
“我的……”搶功得手的長刀手露出笑意,長刀無力的從手心脫落,他手捂着傷口,身體搖搖欲墜。
“將軍……”譚宗旺地親衛們目眥欲裂。戰局變化得太突然了,前一刻他們的將軍還大發神威,後一刻就被敵軍分屍,血肉橫飛的場面讓譚宗旺的親衛們瞬間變得狂暴起來。蜂擁而上。
後排補上的長刀手慢了一拍,那名搶功的長刀手在瞬間就被兩柄刺槍刺穿了身體,而那名壯漢則直接扔掉長刀,竄到後面躲過一劫。
刀浪再次捲起,後側精銳射手射出的箭矢及時射到,譚宗旺地幾十個親衛在雙重打擊下,變成了風中的落葉,一個接着一個栽下戰馬。而長刀手也付出了傷亡二十餘人的代價。
…………
“誰來告訴我,那是什麼?錢不離用的是什麼東西???”桂明憤怒地一拳擊打在桌案上,差點沒把桌案打塌。今天這一仗鐵浪軍團不但損失慘重,而且丟盡了臉面,譚宗旺的六千先鋒部全部陣亡,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卻連錢不離那種神秘武器的邊都沒有摸到!自桂明執掌鐵浪軍團地大印以來,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支部隊被全殲的歷史,而且損失的還是鐵浪軍團中精銳的先鋒部隊,慘重的打擊讓此刻的桂明沒辦法冷靜下來。
鐵浪軍團的衆將官默默的站在兩側,沒有人說話,他們不是不想回答上將軍桂明地問題,而是沒辦法回答,軍團的臉面就是大家的臉面,仗打成這樣誰心裡也不好受。
桂明連喘了幾口粗氣,突然轉頭道:“周抗,你沒有什麼想說的麼?”
桂明的側面有一個年輕人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聽到桂明的問話,他淡淡的搖了搖頭。此人正是夾脊關被突破之後,尉遲風雲差一點與姬勝烈發生衝突時,而悄悄截斷尉遲風雲退路的人,是姬勝烈最信任的幾個手下之一。
“周抗,別忘了你是陛下派來的監軍,如果鐵浪軍團打輸了,你也一樣大罪難逃!”
“如果上將軍真是拿我當監軍的話,我想您應該稱呼我一聲監軍大人。”周抗的態度依然是淡淡的。
桂明的臉色一變,揮了揮手,讓帳中的將官都退出去,隨後沉下臉來:“周抗,你什麼意思?難道沒有了彤兒,你就可以對我如此無禮了麼?枉費老夫當年欣賞你,一心要把彤兒許配給你,現在彤兒屍骨未寒、大仇未報,你……”
“我求求您了,上將軍!”周抗苦笑一聲,打斷了桂明的話:“如果說起帶兵作戰,我承認遠遠比不上將軍,但是……別的上將軍還是免了吧。”
桂明勃然大怒,站了起來:“周抗,你給我說清楚,你是什麼意思?”
“上將軍,您……真想把話說明了?”
桂明的臉上閃過一縷驚慌,但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沒辦法退縮,遂冷聲喝道:“你說!”
“上將軍如此賞識周抗,在下心領了,只是……不知道上將軍賞識周抗哪一點呢?人品?我是陛下養的一條狗,陛下讓我咬誰我就咬誰,沒什麼人品可談;家世?我周抗是一個下賤的平民,而且在我七歲的時候,我父親就把我給賣掉了,幫不上將軍的忙;相貌?這個……我想上將軍挑女婿,絕不會看中這一點吧?”
“能力?呵呵……我周抗當時深得陛下信任,如果能娶到桂彤小姐爲妻。自然會全心全意爲桂家做事。這纔是重點啊!只不過……桂彤小姐的脾氣實在是厲害,不知道有多少次讓我在大庭廣衆之下難堪了。”周抗滿臉感觸的搖了搖頭。
“我和你說過,彤兒心高氣傲,等閒人不放在眼中,所以才勸你不要操之過急,只要有老夫給你做主,婚事是板上定釘的事情!”
“我一點不怪桂彤小姐,女孩子麼。都喜歡騎白馬、持寶劍、縱橫沙場、立下不世威名的英雄!這樣的人皇家禁衛軍裡有地是,隨便找出一個都能輕鬆把我周抗打個半死,我算什麼東西?!”周抗地語調中充滿了譏諷:“而且……上將軍定釘子也定得太久了,什麼樣的釘子能讓您定上三年呢?”
這番話說得桂明再也無法壓制怒火,不由大聲喝道:“周抗,不要以爲老夫不知道你的底子!在你爲陛下效力之前,是一個四方遊走、動不動就屠人全戶的兇徒!如果不是陛下信重你。你這樣的人早就會處死幾百次了!換了別人,誰願意把獨女許配給你這樣的人?老夫如此欣賞你,你不但不領情,反而反咬老夫一口。真是狗性難改!”
“那不叫兇徒,那叫遊俠,尊敬的上將軍!”周抗又恢復了淡淡的神色:“其實我也沒有責怪上將軍地意思,您這種做法無可非議。待價而沽麼,如果換成我,我也要多考慮考慮。而且……我真是佩服上將軍有着常人難以企及的深遠目光,您沒有等錯,我現在失勢了!”
“我的女兒也沒有了……”桂明的語氣變得低沉起來,旋即反應過來:“周抗,你亂想什麼?如果陛下不信任你,怎麼會派你到鐵浪軍團監軍?!”
“難道陛下會懷疑您?呵呵……”周抗忍俊不禁的笑起來:“上將軍。在姬周國開國之前,不知道更迭了多少代王朝,也不知道有多少功臣在開國之後,冤死在寶劍之下,您知道爲什麼嗎?因爲他們沒有用了,留着他們反而是個大禍害!我周抗就是這樣的禍害,我只會害人,不管是設圈套還是在背後放冷箭,反正都是害人,對於國家大業,卻什麼也不懂。在陛下坐上了王位之前,是最需要我這種人的,但是現在不需要了,他想處死誰,都可以用正大光明地手段處死,罪名還不容易捏造麼?那麼我……就該成了該死的人了。”
桂明的神情變得很古怪,半晌才嘆道:“周抗,你就這點不好!我知道你年少的時候遭遇非常坎坷,所以性情大變,遇到事情總是疑神疑鬼地,你知道麼?陛下很討厭你這種性格,所以纔派你來鐵浪軍團,磨練你以備大用的。”
周抗放聲大笑起來:“如果我不是謹慎多疑,我早就死了!大用?不知道陛下想怎麼大用我,難道讓我這個對國事一無所知的人擔任內閣宰相麼?!”
桂明搖頭道:“難道我說的話你也不信?”
“上將軍,我說過,您最好是一心去考慮如何打敗錢不離,別地方面,您往往是做得越多,錯的就越多。”周抗嗤笑一聲:“這個世界上有兩種虛僞,一種讓人畏懼,另一種則讓人噁心,而您……就是後一種。”
桂明執掌鐵浪軍團之後,走到哪裡都受到無數人的尊崇,從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赤裸裸的挑釁,桂明怒吼一聲,一腳把桌案踢倒,反手抓住了劍柄:“放肆!!!周抗,不要以爲你身爲監軍我就不敢殺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派人把你推出去斬首!?”
“上將軍,我無意冒犯您的尊嚴,真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周抗的臉上的淡漠消失了,換上地是滿臉的悲哀:“我身爲鐵浪軍團的監軍,上將軍竟然這麼有把握當衆把我處死,無非證明您……身上有什麼東西,或者乾脆點說,就是陛下的密旨了!”
桂明當即變得僵硬了,在他剛剛接到姬勝烈的密旨時,還感到心寒,覺得陛下如此行事不得人心了,現在桂明卻理解了姬勝烈的擔憂,這個人的思慮之縝密實在可怕,不能爲己用固然要殺,可一條狗的才智竟然隱隱有與主人並駕齊驅的苗頭,當然會引起主人的不安!
周抗看到桂明眼中閃動着殺機,不由苦笑道:“上將軍,在你下次與錢不離對敵之時,你要注意一件事。”
桂明一愣,急忙追問道:“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