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妙曦悄悄和古氏一起去了莊子,見到了孫妙齡時倍感心酸———不過是小半天的功夫沒見,孫妙齡整個人神采黯淡、生氣全無,一張臉蒼白如雪,整個人竟硬生生的消瘦了一大圈。
孫妙齡見到孫妙曦仿若看到救星,緊緊的拉住她的衣袖,大眼裡蓄滿期望:“蘇家來求娶我了對不對?”
明明已被送到黃泉路口,卻渾然不知,依舊對未來充滿希望。
孫妙曦心堵得難受,她望着妹妹,見她蒼白的臉龐因爲嬌羞,染上一抹紅暈,越發難以啓齒,不敢告訴她,至親已經選擇遺棄她。
“我娘來了嗎?”
孫妙齡又問,她也沒期望傻姐姐能回答,自顧自的掀開錦被下牀,內心篤定這回一定能嫁去蘇家,心情十分愉悅:“喂,我帶你去山頂看景色,”說着意識到孫妙曦聽不大懂,貼心的改口:“走,我帶你去山頂玩,那裡可好玩了!”
孫妙曦無法拒絕一臉雀躍的孫妙齡,任憑她拉着自己的手,陪着她一路爬到山頂。
天幕似被墨染過的棉花團,灰白昏暗,山頂偶有冷風吹來,還夾雜着星星點點的雪花片兒。
孫妙齡興致絲毫不受天氣影響,還頑皮的伸手接了一捧雪花玩耍。
孫妙曦靜靜的陪着她站了許久,終於還是開口:“五妹妹,你娘不會來了”
“爲什麼?”孫妙齡不解。
“祖母要罰你,你怕是永遠見不到你娘了。”孫妙曦把話說得十分委婉。
孫妙齡心裡藏着事,一時也沒覺察到孫妙曦話說得太過利索,自己小聲嘀咕道:“是因爲我和蘇哥哥在陸府私下見面嗎?”
“事情比你想象的還要嚴重,”孫妙曦見孫妙齡直到此刻還一派天真,不由嘆了口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很嚴重嗎?我……我沒有和蘇哥哥私會,”孫妙齡也不管對方是個傻子,下意識的解釋:“我不過是偶然遇到過他幾次,我……他……我不知道事情會這麼嚴重,他明明和我說不會有事,讓我放心……”
孫妙齡說着慢慢的有些害怕了:“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和蘇哥哥見面,我只是不想他對我失望、生氣,纔會都順着他的意,他也不是故意要那樣的,他是真的對我好……”
孫妙曦一時無語,恨不得把孫妙齡的腦袋拆掉回爐重造!
她這個妹妹顯然很傻很天真,到現在依舊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都已經被渣男騙走寶貴的貞操了,居然還替渣男說好話?!
她根本就不知道被騙走的是多麼珍貴的東西,會給她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因孫妙齡堅持,她們二人身邊隨侍的丫鬟都被留在莊子裡了。
此刻孫妙曦問起話來,倒也不必有所顧忌:“你們何時相識,又是如何相交?”
孫妙齡覺得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追憶時滿臉幸福:“我跟着我娘去普陀寺上香時,遇到了蘇家的人,當時蘇哥哥也去了……”
原來孫妙齡和蘇毓前後偶遇了幾次,最後一次依舊是在普陀寺。
那一次孫太夫人也去了,孫家一行人禮完佛後留下用齋飯,吃過齋飯因孫老夫人午間有小憩的習慣,衆人便沒有立刻打道回府,而是在普陀寺的廂房歇息了一個多時辰。
孫妙齡便是趁着長輩們午休的機會,甩掉丫鬟偷偷到後山和蘇毓私會。
蘇毓駕輕就熟的把她帶到一處偏僻的山洞,說了一通好聽的話,半哄半騙的抱住孫妙齡,再後來孫妙齡就稀裡糊塗的任他爲所欲爲……
蘇孫妙曦聽完氣得直罵蘇毓卑鄙無恥!
他明顯是早就計劃好一切,只等孫妙齡這隻單純的小羊羔上鉤!
孫妙齡在某個方面的確單純如張白紙,蘇毓只要隨意哄幾句就能得手。
她甚至直到此刻,都還不曉得自己錯在哪裡:“那時蘇哥哥想……想解我的衣裳,我不肯,他就改去掀我的裙子,我還是不肯,他很不高興的把手一甩,揹着我生悶氣;我怕他真生氣了以後都不理我了,又聽他說不會有事,就半推半就的隨了他的意……”
好吧,孫妙曦被徹底打敗了!
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問道:“他對你……時,你不痛嗎?”
“痛啊!我還流了好多流血,把鋪在地上的披風都染紅了!當時我被嚇得六神無主,蘇哥哥安慰我說沒事,說那血和來月信時流的血一樣,過個一兩日就會好。”
孫妙齡一雙大眼滿懷期望,語氣天真無邪:“我不過是和來月信一般流了點血,祖母知道了應該不會生氣啊,她老人家應該是氣我不顧男女大防,和蘇哥哥私下會面……祖母一向疼我,我要是乖乖的主動認錯認罰,她會不會網開一面輕罰我?”
孫妙曦見孫妙齡到現在都沒抓住重點,以爲自己犯的最大錯就是與人私會,不由感到渾身無力,對孫妙齡也氣不起來,只覺得她很可憐———她原就是個天真純良、還未長大的孩子,對成年男女之間的事比同齡人後知後覺,說完全一無所知也毫不爲過;
加之本朝姑娘一般到出嫁前夕,纔會由家裡女性長輩口傳面授男女閨房之事,在此之前,天真單純些的姑娘對這些事一無所知也屬正常。
孫妙曦望着一臉天真無邪的孫妙齡,沉默了許久,方纔下定決心告訴她一切:“五妹妹,這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孫家是容不得你了,祖母讓我娘帶來一條白綾給你,你娘她想要你活下去,她說……”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的事全部告訴孫妙齡。
孫妙齡怔怔的望着孫妙曦,在她眼裡看到心疼、不捨後,她清楚感覺到眼前的孫妙曦不再是傻子,但她卻沒有因此生出質疑,就這樣信了孫妙曦說的所有話。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不傻了的姐姐不會騙她,也沒必要騙她。
她怔怔的往前走了幾步,停在山崖邊。
崖下煙霧繚繞,深不見底。
她坐了下來,雙臂抱着膝蓋,聲音沙啞苦澀:“原來我……犯了這麼大的錯啊。”
“你沒錯,錯的是蘇毓那個挨千刀的!你還小,什麼都不懂,是他無恥誘拐你!”孫妙曦心疼的擁住孫妙齡。
“三姐姐,原來你不傻啊,真好,”孫妙齡將頭靠在孫妙曦懷裡,眼神飄忽、神色迷茫,陷入了回憶之中:“你肯定覺得我很傻對不對?也不明白我爲何那麼怕蘇毓生氣,什麼事都順着他,對吧?”
孫妙齡怔怔的望着孫妙曦,由上至下,最終停在她健全的雙腳上,嘴角綻出一抹悽美的笑:“因爲從沒有誰,像他那樣重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