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最後一根稻草壓倒了孫妙曦,將她這十日刻意不去面對的事實,赤/裸/裸的攤開。
孫妙曦一張臉慘白如紙,渾身的力氣似瞬間被抽光般,讓她的身子支撐不住的晃了晃……裴箏箏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孫妙曦,但孫妙曦手上的玉佩卻“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一道蜿蜒曲折的裂紋爬上流雲百福玉佩,似一道以生死爲界的鴻溝,將孫妙曦和展灝生生分開。
“啪———”
那塊玉佩最終還是在一聲清脆的聲響下,一分爲二、碎成兩半。
玉佩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就這樣摔成兩瓣,惹得圍觀的村民一陣心疼———那可是塊上品羊脂白玉佩啊!
若是拿去換牛,怕是能換好幾頭牛吧?
圍觀的村民一陣惋惜,目光卻是捨不得從那塊抵得上好幾頭牛的玉佩上面挪開。
張村長同樣感到惋惜不已,搖着頭打量地上的碎玉———他比誰都清楚那塊玉佩的價值遠遠不止幾頭牛,怕是幾十頭都不止!
他原是因好奇才多看了地上的碎玉幾眼,卻越看越覺得那兩瓣碎玉眼熟,忍不住皺眉說道:“這塊玉佩……我之前似乎見過……”但卻又記不起在哪裡見過。
張村長忍不住往前又走了幾步,正好孫妙曦已經彎腰把碎玉揀起來,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讓他得以近一些將碎玉看清楚。
他一湊近看清楚碎玉上流雲百福的圖案,立刻驚呼出聲:“這是那天那個男人身上掛的玉佩!那個男人沒死啊!”
那個男人沒死……
這六個字仿若驚雷般在孫妙曦耳邊炸開,讓她怔了一怔。隨即猛地欺近張村長,失控的不顧用力揪住他的衣領。高亢的聲音中透着絲絲急切:“你說什麼?你說你見過玉佩的主人?你說他沒死?!!”
張村長被雙眼通紅的孫妙曦嚇住了,只顧得上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孫妙雪說的果然全是假話!
孫妙曦整個人似重新活了過來般。急切的追問道:“你在何處見過他?”
“就在我們村子裡。”張村長答道。
孫妙曦雙眼一亮,頓時欣喜若狂:“他在你們村裡?快帶我去見他!”
張村子卻搖了搖頭:“他之前在我們村裡修養了幾日,後來被跑船的汴商帶走了。”
“被汴商帶走了?”
孫妙曦明亮的杏眸暗了幾分,但片刻後重新綻放出明亮的光彩———至少證明展灝沒有死!
只要他沒有死,她就一定能找到他!
孫妙曦雙眼重新燃起希望,小心翼翼的收好玉佩後,從袖子裡掏了塊銀餅子扔給張村長:“你且仔細說一說那人的事,我要知道他的身形樣貌、年紀,爲何會在你們村子裡休養。又爲何會被汴商帶走,如今人在何處?”
這對張村長來說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足足有馬蹄那麼大的一塊銀餅子哩!
他一面激動的將銀餅子袖了,一面仔細的回想和展灝有關的事,事無鉅細的說道:“那人身形高大、樣貌俊朗,年紀估摸着也就不到二十,他是被胡家的船在汴江上所救……”
原來展灝那一日被洪水沖走後,一路被衝到了汴江上,在奄奄一息時,被以經商跑船爲生的汴商胡得益所救。
錦田村靠江。胡家的船便就近到村子裡補給,展灝纔會正巧在錦田村修養了幾日。不過展灝受傷太重,胡得益雖請了大夫替他診治,但他在錦田村修養那幾日卻一直昏迷不醒。
那時孫妙雪已經被錦田村的人所救。得以見到昏迷不醒的展灝。
她當時不曉得是出於某種目的,趁人不備,偷偷的取走了展灝隨手佩戴的玉佩。纔會有之後她借玉佩編造謊言、打擊孫妙曦一事。
張村長因爲在孫妙雪動手前,無意中看到過那塊玉佩。並因爲玉佩價值連城而多看了幾眼,纔會碰巧記住玉佩的樣式。今日才能正正好接觸孫妙雪的謊言。
張村長將前因說完後,略微頓了頓、換了口氣兒,才接着說道:“胡得益見那人昏迷不醒,當時是想直接將他扔下不管的,誰曾想他的女兒胡三娘卻是不依,非要胡得益帶着那人一起回汴州,繼續替他求醫……”
“胡三娘?”孫妙曦憑着直覺,下意識的對這個胡三娘不喜。
果然,張村長接下來的話證明孫妙曦的直覺沒錯。
“我當時正巧聽了一耳朵,聽那胡三娘和胡得益大聲嚷嚷,說她瞧上那人了,一定要想辦法把那人救活,然後嫁給他,”張村長因得了好處,說得十分詳細,把知道的一股腦全倒了出來:“那胡三娘是胡得益的獨女,胡得益打小就寵着她、事事順着她,這次自然也只能順着她的心意,將那人一併帶回汴州求醫。”
孫妙曦聽完整個人都不好了,一面擔心展灝即便去了汴州求醫,汴州的大夫不夠好,他依舊會昏迷不醒;
一面又擔心展灝要真被醫好了,會被搶去當新姑爺,最後乾脆怪起展灝模樣生得太好,纔會被人看上硬是帶走———他要是不長得那麼好看,說不定他們現在已經在錦田村碰上面了!
孫妙曦心裡嘀咕歸嘀咕,但還是詳細的向張村長詢問了胡家在汴州何處,隨後馬不停蹄的趕往汴州,一路上一顆心七上八下,一直到尋到胡家大門外依舊忐忑不安。
孫妙曦黑着臉站在張燈結綵、大門上貼了兩個大的囍字的胡家大宅外,手裡的馬鞭握得緊緊的,隨手扯了一個路人問道:“請問胡家哪位在辦喜事?排場不小呢!”
“你們是外地人吧?”
“嗯。”
“怪不得不知道!”
那人嘿嘿一笑,指了指胡宅說道:“是胡老爺的獨女胡三娘招婿,新郎官儀表堂堂、玉樹臨風,可把胡三娘給美死了!聽說胡三娘那新郎官是她自己相中的,她對那新郎官喜歡得不得了,看得可緊了,去哪兒都要親自跟着,生怕新郎官被人搶走!”
孫妙曦聽到最後氣得一鞭子甩在青石臺階上,抽得石階上的大紅炮竹碎片四揚,更是黑着一張臉看向胡宅內院,咬牙切齒的罵道:“好你個展灝!我辛辛苦苦的一路尋你,你倒好,傷好了居然不回去找我,還敢在這裡給人家當新郎官!看我不狠狠抽你一頓!”
裴箏箏見孫妙曦一聽說胡三娘招婿就失了理智,一臉無奈的上前勸道:“這就生氣了?我們又沒見到那新郎官,說不定那胡三娘招的夫婿不是展灝啊!你要抽人,也得先進去看看再說吧?”
孫妙曦其實也不相信展灝會給人家當上門女婿,這種可能大約只有千分之一,但僅僅是這千分之一的可能,她一想起還是被噁心得不行,纔會氣哼哼的說出那番氣話。
如今裴箏箏一勸說,她很快找回理智,曉得自己剛剛有點太過偏激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了鞭子,跟隨前來賀喜賓客的腳步,混進了胡家。
孫妙曦一行人很快跟着賓客的腳步來到正堂,遠遠的一眼便瞧見一對身着大紅吉服的新人,孫妙曦心一緊,下意識的朝他們快步走去,想要近前將那位新郎官的面容看清楚。
這時,突然有一羣人涌向新人,將孫妙曦擠開,讓她一時無法靠近那對新人,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新郎官的背影。
那個大紅的背影高大挺拔,和記憶中的高大身影重疊在一起,讓她的心猛地一顫———不會真的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