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妙曦很想即刻飛奔到松鶴堂一探究竟,但她又不能表現得太過心急引人懷疑,只能把震驚、懷疑、焦急等情緒統統壓在心底,苦逼的擺出傻子該有的表情。
她強自鎮定的跟着古氏、袁氏的步伐,才穿過垂花門、繞過雕了四季花卉的照壁,就見院子裡立着幾個既陌生又熟悉的丫鬟。
孫妙曦認得她們,她們是負責楚沛琰飲食起居的貼身丫鬟,那幾個丫鬟讓孫妙曦內心更加不淡定———難道楚沛琰真的沒死?
這不可能啊!
她的柳葉刀當日明明沒入他眉心,他當場氣絕,還是她把他拖到棺材裡擺造型的……
難道他當時只是暫時性氣絕?後來又緩過氣來被救活了?
孫妙曦心思輾轉間,立在青石臺階上的小丫鬟已墩身行禮,動作利索的挑開厚厚的棉簾子,請孫妙曦幾人進屋。
孫妙曦跟着古氏繞過多寶閣後突然頓住腳步,一時間竟有些躊躇不決,生怕步入內室後,真的會見到那個會讓她抓狂暴走的男人。
可再怎麼不情願,她都必須親自確認這個事實!
孫妙曦穩了穩心神,眉眼低斂,把那些不該屬於傻子的情緒統統掩藏好,再一擡頭臉上已剩下沒心沒肺的笑,一步入內室便忍不住四處尋找那人的身影,卻未見到任何男客,只看到定國公夫人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曾經是她的婆母。
她努力壓下翻上心頭的種種情緒,笑嘻嘻的向孫太夫人行禮問安:“祖母好!”
“起來吧,”孫太夫人斜倚在老黃花梨雕八寶羅漢**一側,隔着朱漆雕花翹足小几指了指定國公夫人:“過來見過你表姑母。”
孫妙曦雙腳像被盯住般,一步都不肯向前,只乾巴巴的喚了聲“表姑母”,喚完將嘴巴閉得緊緊的,還不客氣的擺出“生人勿進”、“我不喜歡你的神色”,反正她是傻子嘛,討厭誰、喜歡誰自然可以隨心所欲。
楚夫人似乎不惱,神色和藹的衝孫妙曦招手:“這便是行三的曦姐兒吧?來,過來讓姑母仔細瞧瞧。”
孫妙曦不願意過去親近楚夫人,但卻冷不丁被古氏給推了一把,一個踉蹌便到了楚夫人跟前,把她氣得不滿的瞪了自家親孃一眼。
楚夫人順勢把孫妙曦拉到身邊,將手上那對翡翠玉鐲褪下來,塞給她當見面禮:“這孩子文文靜靜的,模樣也生得極好,隨了她母親,看着就招人喜歡,”楚夫人毫不吝嗇的誇了孫妙曦一通,復又問孫太夫人:“表姨母,前兒您給我的安神香,便是曦姐兒調製出來的吧?”
孫妙曦仿若五雷轟頂,一臉震驚的望着楚夫人,手掌緊緊攥住那對翡翠玉鐲,內心再也無法維持平靜———她以爲她改變了歷史,可楚夫人第一次見到她說的話,和上一世說的卻還是一字不差,就連送的見面禮也一模一樣!
難道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她不要這樣的定數!
不,不對,這一世她故意裝傻,雖然依舊會制香、調香,但卻沒像上一世那樣,調製香料獻給孫太夫人……孫太夫人怎麼會有她調製的香料?
孫妙曦第一時間想到她親孃古氏,側臉望去,果見古氏臉上笑得開花,一臉驕傲的接上話:“沒錯沒錯,娘這邊點的安神香,正正是我們曦姐兒調製的!不是我自誇,我們曦姐兒打小就有制香天賦,又得了了知師太指點,可不就調得一手好香?”
果然是自家親孃拿了她的安神香出來獻寶,替她長臉貼金……
孫妙曦欲哭無淚———我的親孃喲,你能不能不給我拖後腿?
你閨女對楚夫人的愛子,只有唯一一個念頭,那就是幹掉幹掉再幹掉!
嫁給他什麼的是絕不可能的!
孫妙曦內心不斷的吶喊着,可古氏卻完全沒接收到,一個勁的在楚夫人面前把她誇得天花亂墜!
且她居然還是有備而來的,誇完即刻捧出一匣子安神香,笑眯眯的送給楚夫人,用的匣子還是鑲金的!
輾轉兩世,不管中間過程如何,這安神香到底還是到了楚夫人手中。
楚夫人有頭痛頑疾,孫妙曦調製的安神香正好能緩其症。
楚夫人頑疾得緩,也就記住了孫妙曦,見了面自然要問問安神香的製法,日後也好自個兒調製出來用。
孫妙曦無法再淡定下去了,內心如暴風雨即將來臨般,狂躁不安、幾近抓狂,她明明已經把苦逼命運的根源給咔嚓了,爲何歷史齒輪還是重新開啓?
楚沛琰到底是不是真的沒死?!
孫妙曦內心的質問幾乎要脫口而出,偏偏又聽到楚夫人說了和上一世完全一樣的話,“這些年我總是頭痛,吃了不少藥,試了許多香都無果,我早已不抱希望;當日不過隨手點了這安神香,誰曾想不過才幾夜,頭疼的毛病便好了不少,真真是叫我既驚喜又意外。”
接下來楚夫人會追問她安神香如何調製,然後把調製的方法抄寫下來,隨後楚沛琰便會從他母親哪裡看到方子,他看了後會覺得方子甚是有趣,由此對想出如此妙法制香的人生出興趣……
孫妙曦不想歷史重演,故意裝傻不提香料,只故作好奇的四處張望:“表哥呢?他有沒有帶好玩的東西給我?”
“你表哥是同好友一起來齊州的,他們二人給你祖母問過安後,我便不再拘着他們,由着他們四處逛去了。”楚夫人說道。
孫妙曦最終還是沒能見到楚沛琰,這讓她失望之餘又重新燃起希望,暗自安慰自己———也許這個楚沛琰不是那個楚沛琰,一切還都是未知數。
孫妙曦最終無功而返,回到獨居小院後,意外發現大房庶出的二姑娘孫妙雪,提了個熱騰騰的朱漆食盒在月牙拱門等她。
“三妹妹,我做了芸豆卷、椰子盞並果醬金糕,我記得這幾樣小食都是你愛吃的,便揀了一些送過來。”孫妙雪笑着把食盒遞給元宵。
孫妙曦有些意外孫妙雪的到訪,下意識的打量這位兩世都和自己關係一般,平日裡並不親近的堂姐———她素妝白衣,長裙拂地,周身不見貴重奢華首飾,只在髮髻上簡單髻了幾枝珠花,並幾朵小巧可愛,新鮮採摘下來的白梅花。
烏髮白梅,紅脂染脣,將她一張俏臉襯得素雅脫俗。
孫妙曦一時有些恍惚,似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前世她酷愛穿白衣長裙,也愛似孫妙雪這般不施粉黛,不愛髻那些奢華貴重的首飾,獨愛採摘時令鮮花佩髻。
那時的她傻乎乎的謹守穿越守則,致力於當一個低調淡定的穿越女,從不愛出風頭,更不愛在衣着打扮上引人注意,在人前一貫都是個烏髮白衣,愛抿嘴淺笑,卻始終寡言沉默的孫三姑娘。
前世的她,總是像孫妙雪此刻這般,站在雪地梅樹下,不言不語,只淺淺的笑。
她前世怎麼沒發現,孫妙雪竟和她有着如此多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