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有什麼東西驟然破裂,她甚至聽到了偌大的殿羣裡那嘲弄的笑聲。青鸞明明心痛的想要流淚,卻不知爲何,這一刻她冷靜地連自己都畏怯起來。她向着裕臣深深一福,再度擡眼,眼底已是一片黯然死灰。
“奴婢明白了,不再耽誤王爺時間了。”
“青鸞……”看到女子隱忍的笑,他竟覺得心也生疼,脫口道,“我們是朋友,並無身份等級之差。況且你貴爲嬪妃,不也是很好的歸宿麼。”
是你故意如此,還是根本不懂我。
青鸞泠然回身,星空頓時無色。哀莫大過於心死,心既已死,再多說又有何用。她走了不過十幾步,便有宮女迎了上來,唯恐她在這樣唐突的跑出去,便一齊簇擁着青鸞向宮殿前去。
裕臣站在陰暗處,久久沒能邁出一步。他想笑,無奈嘴角怎麼也揚不起一絲弧度。忽聽得身後一聲長嘆,肩頭倏忽一沉,白皙如柔荑的手已然覆上肩膀。
“子臣,這麼痛苦你又是何必呢。”
不用轉身也知如此大膽的人是誰,男子從寬廣的袖袍裡緩緩抽出一支青笛,遞予身後的女子道:“送你了,無事之時就吹來聽聽吧。”
“她的東西還是留給你吧,若早知你最後也是要把心儀的東西送出去的話,我纔不會答應你去保護那個丫頭呢。”瑾皇妃淡淡地推開男子手掌,微弱的光線中她絕美的臉龐竟恍惚有了悽然之色,“明明是你伸手便能夠到的,你何故幾次三番推給他人。難道那個人的野心,是一片錦繡河山都滿足不了的麼。”
“安言。”男子平靜地止住了皇妃的話鋒,清冷的眉頭微微蹙起,“一來那並不是我的東西,二來請不要忘記你自己的身份。”
豈料女子一步上前,擋住他面前的光影,目光俊冷地逼視男子深邃的雙眸,一字一頓道:“魏裕臣,你才該注意和我說話的口氣。難道你真的不怕她得寵之時,我重回後宮與她爭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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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這樣的人。”裕臣靜靜擡眼,“若真要爭,也沒人爭得過你。”
當真如此麼。
皇妃轉身,卻笑着落下淚來。她以爲身後的人看不到,殊不知這一舉一動都映在了男子眼底。她以爲自己那麼多年早已忘了如何哭泣,在這個不相信眼淚的地方,這種懦弱註定會被拋棄。然而此時此刻,看到裕臣如此心痛時,她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哀。
就像他懂她一樣,她也明白他心裡的傷。
這種知己已非一言兩語能夠說透,只不過一眼,他們便彼此相知。此生得一知己,夫復何求。
女子輕輕將長笛握進了裕臣手中,淡淡道:“收好她的東西吧。”
紅蓮帳內,芙蓉暖春宵。
夜明珠閃着銀色的光芒,將室內陳設的珍奇異寶都映上了一層迷離之色。鑲了金龍的牀沿擺滿了紅棗桂圓等吉祥之物。有些曖昧的光線下,美人只着素色單衣,坐在天絲製成的垂簾後,三千青絲垂落腰際,如含朱丹的脣邊,苦澀的笑意映着乾淨臉龐上那斑駁的淚痕。
窗外雖寒風呼嘯,室內那一獸腦紫金香爐卻吐出足以媲美春天的暖意。嫋嫋香氣騰昇,薰得一地旖旎。青鸞側目望去,層層眷戀掩映下的漆紅大門外,站着的身影高挑頎長,一身英骨劍氣分明是男子所有。難道這後宮之中,還有人能隨意出入暖閣不成。
“誰。”她泠然開口,聲音乾脆利落。
“是朕的死士,不必害怕。”
那人影忽然跪了下去,從他身後走出翩翩少年般的人物,頭束紫冠,身姿挺拔。一手推開大門,伴着凜冽的寒風踏進屋內。
見君主已到,方纔的死士瞬間遁了身形,速度之快竟令人看不清他隱於何方。
簾內的女子呼吸驟然緊促起來,也由半跪的姿勢直起上身,一雙皓眸仿若吸盡了日月精華,陡然變得寒光四射。她緊緊扣住牀沿那散着草木之香的金絲楠木,感覺脊背也在一點一點變得僵直,似遭遇了巨大危機般全身都進入了警戒狀態。
然而天子並未進入內室,反而坐到了檀木桌邊。從紗曼透去,他手邊擺了一個鎏金小酒壺和一隻精巧玲瓏的白玉斗杯。
白潔而修長的手指提起酒壺,香醇的瓊液即化爲一道白練落入杯中。他用兩指拈起玉斗卻並不急於飲下,反而側過頭看着牀上的女子——靜如綠水茵茵,笑如桃之夭夭,泣如梨花帶露,怒如紅蓮業火,這樣的盛裝美人,爲何從前從未注意到。
他並非好色昏君,只是由青鸞身上透出的那股淡而高潔的氣息,使他竟有些欲罷不能。
就像從前的安言,喜用那雙桀驁不馴的雙眸斜睨着他,微微揚起的下巴似一隻高傲的雀,不肯屈服於塵世間,任她面前的是獨霸羣雄的九州天子。然而青鸞卻又不同於她,那平靜如水的瞳孔中不帶一絲戾氣,即使被人欺壓,也只是散出一種極爲寒烈的冷,一如深冬之雪,山巔之蓮。
“來陪朕小酌一杯。”見男子發令,青鸞這才掀開紗幔,起身前來。她每做一個動作,素裙便會隨之擺動,襯着那烏澤發亮的青絲,好一個明眸雪肌的美人,如潑墨卷軸中走出一般。
男子定睛看着她,見她走來便將玉杯輕輕一推。青鸞也不推脫,眼下她只求一醉方休,以後的事待她醒來或許便能安心接受。她輕輕一福,端起玉杯一飲而盡,卻彷彿沒品出那酒香一般,移開杯子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天子,目光裡有一絲不解。
“皇上……這是水。”
“你不能喝酒,喝水罷。”他微微一笑,一向竣冷的眉眼竟也柔和了許多,不似當初那般咄咄逼人,“你知道朕爲何要把你調到朝鳳宮麼。”
“皇上救了奴婢一命,奴婢明白。”
“呵,也只有你敢當面說朕寵妃的不好,你這般性子怪不得邢嫣待你不善。”即便在說到自己心愛的女人時,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過是略挑一下劍眉。這讓青鸞心中陡然生出一陣寒意,在他看來,美人不過和珠寶一樣只是他的玩物吧。心情好了便把玩一番,厭了便會毫不留情的丟之棄之。
這個野心勃勃的男子眼中只有天下,他不符合年齡的一系列舉動——設局親政,軟禁忠臣,豢養死士……無一不昭示着他是怎樣的君王,而這樣的人又怎會把感情浪費在玩物之上。
青鸞反倒覺得輕鬆了。
若沒有感情,擔子便不會太沉重,路便不會太艱難。
皇帝忽然將她攔腰抱起。青鸞只覺得他手掌上的冰涼觸在腰間,臉上霎時變得滾燙。她用力扭動身軀,企圖擺脫這樣的禁錮,卻不料那一雙手死死地環住她使她動彈不得。男子將她向前方一拋,女子軟綿無力的身體立刻便陷入了牀榻的柔軟之中。
她還來不及低呼,男子偉岸的身軀已經壓將上來,固住她不安的擺動,同時一隻手探進單衣中撤掉了早已滑落在肩胛的褻衣,頓時露出胸前一片旖旎。
“皇上!”
那一剎那,女子腦海中不斷浮現的只有那一襲白衣,起風時衣袂翻飛,笛聲翩躚。無論是恨是愛,她都只想爲他一人守住清白,“皇上,青鸞已有愛慕之人。”
男子眼中霎時折射出一股殺氣,手上的勁道不但沒有減輕反而加重了幾分。他緊緊箍住女子的腰肢,額上青筋凸凸暴起,只是狠狠地說了幾個字“忘掉他”,便強硬地覆上女子朱脣,將體內按捺不住強龍之勢如數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