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雲?”
燃着瑞瑙香的閣內,有淡淡輕煙嫋嫋而生。青鸞倚坐在軟榻之上,漫不經心地玩弄着手中翠玉打造的茶匙,細細玩味着白羽方纔所說的話。
“千真萬確。奴婢也是覺得蹊蹺才偷偷跟了上去,她一路掩掩藏藏,最後把一兜東西埋進了後花園的假山下。奴婢趁她走後,偷偷挖了些出來。”說着便從懷中掏出一放手帕,小心翼翼地打開給青鸞看。
方帕上碎屑之物形似木屑,卻也看不出有何端倪。青鸞只用手捻了一點,並沒有怪異之味,偏頭對蘇鄂道:“你在宮中多年,可曾見過這種東西?”
“未曾見過。不過奴婢聽說繪雲是被賢妃從浣衣局帶出來的,一直服侍在賢妃身邊。此番這樣鬼鬼祟祟,也怕是受人指使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吧。”
“這樣說來,我倒是想起曾在凌仙宮見過她一次。”青鸞擦拭乾淨手,冷冷笑道,“她若至此還心懷鬼胎,便當真是留不得了。蘇鄂,你且去找上次爲你診治的方太醫來,就說我有話問他。”
蘇鄂應了,卻有些猶豫之色。“恕奴婢多嘴,方大人那日已看出小主是服藥至此,爲何小主不但讓他替奴婢診治,還如此信任於他?”
青鸞卻笑:“正因如此,我纔要用他。方大人年紀尚輕,卻是聰明人。他不僅看出來了,還要讓我知道他看出了卻不上報,這便是有投誠之意,你且放心去吧。”
那女子一頓,已是安下心來。此時正是傳膳十分,宮裡人來來往往,倒也沒人發現蘇鄂與白羽剛從閣內出來。只是剛走了沒幾步,白羽便與端着瓷盆,迎面而來的水巧裝個滿懷。
她嚇了一跳,慌忙賠禮道:“我一時慌忙,沒撞壞你手中之物吧?”
“不打緊的。可是小主出了什麼事?”
“是姑姑突然有些發熱,小主放心不下便吩咐我去請太醫來。”白羽淺淺一福,“那我先走了。”
身後的女子本穩如春風的笑靨忽然失了顏色,看着白羽的身影,眼神竟蒙上了一層陰霾,恍如天際那傾盆的雨簾。
不多會功夫,方太醫便攜着藥箱匆匆而至。被帶入閣中之時,青鸞已屏退了所有下人。白羽奉命守在門口,屋內只有蘇鄂正服侍在一旁,用鳳仙花替青鸞細細染紅指甲。
青鸞擡眼,不等來者行禮,已提前道:“大人不必拘禮,請坐。”
說是診治,然而面前之人哪有一點身患急症的樣子。太醫心中瞭然,從容落座道:“小主可是有事所託?”
“跟大人這樣的聰明人說話很是省力,其實這次只是想請大人分辨一些東西。”話畢,絲帕已被呈至太醫面前。那男子挽起袖口,將團狀物捏碎問其氣味,如此反覆斟酌,卻仍不能斷言。方要用舌尖嘗試,卻被蘇鄂開口相勸:“大人,這其中怕是有傷人之物,還是謹慎爲妙吧
。”
“回貴人。”方太醫起身,作揖道,“臣只覺此物材質甚爲熟悉,卻一時想不起究竟爲何物。還望貴人允許微臣將此物帶回一試。”
“怎麼,竟連大人都分辨不出?”青鸞柳眉深鎖,神情凝重。她本以爲無非就是麝香一類,原不想這次倒是小看了宸妃。可見爲了這一箭雙鵰之計,她也是下了大工夫的。
正說着話,白羽便進屋稟告道皇上有旨請青鸞過去有要事相商。女子心頭一緊,不祥之感愈發嚴重。宸妃行事迅猛,事到如今,她也只有硬着頭皮迎上去再做打算。這樣想着,面上卻不慌不忙地應了下來,方太醫則由蘇鄂送出了流月閣。
原以爲皇上有要事相商,必是在御書房相談。卻不想董公公一路帶過去,竟是朝鳳宮的方向。青鸞心中有疑,臨近宮門,忽聽琴聲悠悠,宛如高山流水,陽春白雪,讓人覺得莫名清爽。琴技如此高超,也定是那日的謐答應無疑了。
她擡頭看去,天際暮色分明,朝鳳宮三個鑲金的大字迎着夕照金光流轉,華麗萬千。她彷彿倏地便明白了,,裕灝讓這兩個答應如此得寵,又偏偏安置在皇后身邊,不過是一種報復。他也知皇后善妒,便成心給她鬧得天翻地覆的機會,只等最後收拾全局。
至此,大抵情誼已絕。她若真借宸妃之手除去中宮之主,想來亦是幫了裕灝一個大忙。
只是……他偏偏選在這個時候激怒皇后,除去本身的計較,是否也是爲了給正在風頭浪尖上的自己建造一道厚實的防護牆。裕灝的心思,她從來是猜不透的。有人說君心難測當真說得一分不差。然而縱是如此,青鸞知道他是有真心的。無論這份感情是否與瑾皇妃有關,她都切實地擁有這份愛護。也因此,她雖無以爲報,卻至少要保住他第一個孩子。
“貴人,請。”
宮門大開,裡面卻是一派和樂景象。天子在苑中擺宴,手中酒樽傾灑的玉露凝如練白。這宮裡所住的妙藝雙姝皆非妃嬪裝扮,穿的頗爲隨意。謐答應臥坐撫琴,長髮繞指,烏黑如雲。靈答應歌聲正亮,偎坐天子身邊乖巧如貓。
見青鸞到來,靈答應便先一步跑了過來,拉住她親切道:“姐姐可是來看語瑩了?”
“鸞兒,過來坐。”天子顯然心情大好,略一招手,示意停下來行禮的謐答應繼續撫琴。這場面哪裡還有規矩可言,皇上本非昏庸之人,這樣一來,倒更篤定了青鸞方纔的猜測。
她卻作不覺,只依依福身:“嬪妾見過皇上。”
“不必拘禮。”裕灝笑着看向身旁靈答應,“看樣子你已經和她們見過面了?”
“姐姐對語瑩照顧得很。”靈答應側一側身子,坐到青鸞身旁,搶先回道,“姐姐如此溫柔,怪不得皇上喜歡。”
“朕可不只寵愛你鸞姐姐一人。語瑩如此乖巧,又深得朕心,朕也尋個時機,一併晉你爲貴人,同你鸞姐姐一同作伴可好?”裕灝同平日判若兩人,這難得的溫和倒讓青鸞有些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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