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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去一回足足花費了譚縱大半天時間,等回到客棧的時候,眼見着太陽就要落山了。
老黃頭把譚縱撂在了客棧裡頭,自顧自的回了驢馬行,譚縱心裡面卻憋着股氣,從發現河堤案開始,他一路計劃過來,原本以爲自己可以無往而不順,卻不料在最志得意滿的時候被曹喬木打了記悶棍,當真是不爽的很。說不得,譚縱已經把這事當成了恥辱記在了心裡面,就等着機會報復回去。
不過,今天似乎是譚縱的不幸日,剛回到客棧的他,馬上就被另外件事打擊了。
老掌櫃一見着譚縱,就帶着一臉的諂媚湊到了譚縱跟前,麪皮上的褶皺都可以搓下來了:“亞元公,有位曹老闆在樓上雅間等了你好一會了,你看……”
“曹老闆?”譚縱大喝一聲,心道這見鬼的曹老闆除了曹喬木外斷然不會有別人了。火氣上來了,譚縱晃過老掌櫃就往樓上跑,甚至還撞翻了一個下樓的小二。
老掌櫃原本還想給譚縱引路,不料譚縱速度太快,他竟然跟不上,只得叫那被譚縱撞翻的小二道:“營生,還愣着幹嘛,快帶亞元公去賞雅菊趣,晚了小心我抽你的皮!”
那小二聽了,連忙一股腦爬起來,也不管屁股上的疼了,帶着譚縱就往包間走。
拐了兩個走道,譚縱這纔到了包廂,一把推開門,只見曹喬木以拇指與食指捏杯,正嘖嘖有味的在品茶,說不得就想上前質問兩句。可等曹喬木轉過臉來,看見曹喬木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譚縱頓時就冷靜了下來。
在後世的時候,有長輩的提攜與教導,譚縱雖然心氣有些高,可平日裡也是個冷靜的人。只是這次着實是被打擊的狠了,所以才讓他失了一貫的涵養,可這回見着曹喬木一副和聲和氣的架勢,也終於算是回過神來。
雖說回過神來了,可火氣畢竟沒下去,說不得譚縱說話就有些夾槍帶棒的:“曹老闆,您今兒個倒是好興致啊,竟然有閒情在這自飲自酌。怎麼不見您那位少爺?”
譚縱這話先是諷刺曹喬木孤家寡人,後是諷刺他只是安王的下人。要換個人被譚縱這麼說了,只怕譚縱這一句話就能惹出點是非來。可曹喬木似是早有了準備,竟然不理會譚縱的冷言諷語,只是又轉過頭去,拿眼睛看着手裡的茶杯悠然道:“這客棧裡的茶是好茶,杯也是好杯,只可惜火候不對,沸過了。品起來難免就失了幾分味道,不過總歸還算不錯。”
“你!”譚縱見曹喬木這副做派就有些不爽,暗想:你不過是個搞監察出身的,換後世也就是個紀委檢察院的,在我這裡裝什麼大尾巴狼,老子當初被紀委請去喝茶的時候也沒見過誰有你這副做派呢,難道你以爲你是市委書記還是市長?
譚縱心裡不服氣,怎麼看曹喬木都不爽,對於曹喬木的話也懶得去深思,只是瞪着雙眼睛狠狠盯在曹喬木臉上,彷佛曹喬木臉上被人刺了字一般。
“怎麼,還不服氣?”曹喬木擡眼掃了譚縱一眼,臉上笑意更盛:“就你這些小伎倆,你以爲真能瞞的過我?別說是我,只怕王家的那幾個幕僚你也瞞不過。”
“切。”譚縱見曹喬木跟自己說這些,忍不住就是撇了撇嘴,臉上不屑的神情絲毫未作掩飾:“我爲什麼要瞞?我原本就沒打算瞞過去!”
“哈,你這小子。”曹喬木這回終於忍不住笑起來了,右手食指對着譚縱虛點數下,嘴巴都咧了開來:“你小子不就是打着打草驚蛇引蛇出洞的主意麼?”
見譚縱臉色倏地一下變了顏色,曹喬木卻是不給譚縱機會說話,連續道:“你當你這計策高明?我看就是個屁!你知道你去的那採石場是什麼地方?那是個閻王殿!你以爲你去了能討得好?說不得你到了地頭就別想回來了。”
譚縱被曹喬木這一通話說的臉色變了幾變,可到了最後譚縱還是微眯着眼道:“閻王殿有什麼關係,難道你還會看着我陷進去?你可別告訴我說你沒在我後面埋伏人,那我可要低看你曹大人一眼了。”
譚縱這麼厚臉皮的話一說,曹喬木已經不止是樂了,甚至已經興奮到拍起了桌子,啪的一聲響甚至把外頭正好路過的小二嚇地差點跌一跤:“好你個譚夢花,難不成你算準了老曹我會去救你?”
譚縱心裡一樂,臉上自然也不掩飾得意:“曹大人,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好!好!好!”曹喬木連說了三個好字,心裡頭的火氣也是起來了,瞪着譚縱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扔那不管?你真就吃定了我會去冒着得罪李閣老的風險救你?”
“李閣老?什麼李閣老?”譚縱這回是真的被曹喬木話裡的“李閣老”三個字給嚇到了。閣老是什麼東西?那是進了內閣的官員才能擁有的稱呼,個頂個的官銜至少都是三品以上,隨便一個放在外面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就算是官家也得給閣老們留幾分顏面,非謀逆等大罪不能監捕。
“哼,李閣老你都不知道,難怪你這小子敢愣着一根筋地往裡頭闖。”曹喬木冷笑一聲,直把譚縱笑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才從袖籠裡抽出一份早就備好了的卷宗,啪得一聲丟在桌上,右手食指又是虛點譚縱幾下:“你小子看吧,看看你差點惹了多大的禍。”
譚縱畢竟是個在後世見慣了起伏的人物,甚至連一號領袖也有幸在其視察地方的時候遠遠見過一面,那地位和官家也沒多大區別。所以即使知道自己差點得罪了某位當朝閣老,可終究還不甚慌張,只是打開了卷宗細細看了起來。
那邊曹喬木見譚縱雖然眉頭緊皺,可神色倒還算正常,心裡面再度忍不住道了聲“贊”,只覺得自己果然沒看錯人,這譚縱當真與衆不同的很。
卷宗很簡單,不過是幾個名字幾個官職,順帶着把幾個人的關係說了,可就這麼短短不到百來字的卷宗裡面,卻包含了一位官居二品的當朝首輔,一位正四品的戶部左侍郎,一位副五品的翰林院總編修!
“這老李家倒是下的一副好棋!”放下卷宗後,譚縱忍不住感嘆了一聲。
“哦?”曹喬木見譚縱不僅不怕,反而感慨了起來,不覺有些奇怪,疑惑道:“怎麼講?”
見曹喬木問起,已然收起了傲氣的譚縱卻又忍不住賣弄起來:“二品的首輔、四品的左侍郎,副五品的總編修,看起來人數不多,只有寥寥三位,可無一不是身居要職。再加上門生故舊、親朋好友的,只怕再讓這位李閣老多幹幾年,怕是整個朝堂都要被他李家把持了。”
看譚縱說的這般肯定,曹喬木興趣更大了,忍不住催促道:“繼續繼續,莫要賣關子。我倒要看看你小子都看出了什麼。”
“大人既然有意,夢花自然爲大人一一道來。”譚縱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牛飲喝了,又清了清嗓子,這纔開始道:“別的且不去說,光說這位首輔大人,能以六十八高齡還穩居此位,只怕就不是個簡單人物,想必在揣摩聖意方面極有造詣,這才能在首輔位置上一坐就是七年卻無人可撼動。”
譚縱對着曹喬木笑了笑,隨即又點着卷宗上標註着“子——李瑞”的人道:“再看這位左侍郎,看似官職不高,卻也是個扎眼的位置,更是咱們這位李閣老的一招妙棋。”
擡頭見曹喬木笑意更盛,譚縱頓時有了幾分指點江山的感覺,只覺得自己彷佛化身後世給自己指點官場奧妙的長輩,正在提點後輩一般:“如今這位李大人在戶部坐着不過是在熬些資歷,目標終究還是放在了吏部上——有首輔照應着,只怕官家對其印象必佳,因此提拔只是個時間問題。這會兒官家只怕也是爲了避嫌,這才把他摁在那。
可是,只要他勤勤勉勉這般下去,等閣老一還鄉,官家必然會記起他來,只怕不用多久就會被官家提拔到吏部,說不得就是個吏部左侍郎的位置。看似平遷,可意義卻決然不同,有李閣老門生故舊支持着,說不得十年之後也是位小李閣老。”
曹喬木這會兒笑意更盛,只覺得自己似乎真是撿到寶了,想不到眼前的這位譚夢花竟然有這般縝密心思,甚至僅僅看了幾個名字幾個官職便能分析出如此多的奧秘來,當真是不簡單的很。只是這會兒還不是揭開鍋蓋的時候,因此曹喬木也不插話,只是再度催促道:“那這位李屏李總修呢?”
譚縱說到這個時候,自信更強,聞言就是不屑道:“要我說,如果先前的李瑞是日後李閣老的接班人,可謂之明;那這位李屏李大人就是李家的暗棋,真要論起來,其重要性只怕比那位日後的小閣老只高不低。”
“哦?此話怎解?”曹喬木皺着眉道,他這回卻是真的有些不解了,一個翰林院的編修,即便是總編修又能有何地位,竟然被譚縱評爲地位比李瑞這位日後的小閣老還要高些。
“敢問大人,這翰林院每年去的最多的是何等人物?”譚縱見曹喬木醒悟過來,頓時灑然一笑,只覺得自己身上這會兒又多了幾分瀟灑味道:“每三年一次大考,那些個狀元、探花、榜樣看似尊貴,可實則狗屁不是,都在翰林院裡頭蹲着。想要升遷,除非有貴人相助,否則算到最後,終究還需咱們這位總編修點頭。因此,只要聖眷還在,說不得他便是個一言定人生死的人物。而有閣老與日後的小閣老招撫,他又如何會失了聖眷?”
“好!好!好!”曹喬木只覺得歷年來說的好字還不如今兒個一個小時內說的多,可他現在的確是高興壞了。
原本以爲譚縱只是個有些小聰明的舉子,也算是可堪造化,可現在這麼一聊,卻發覺這位竟然是不得了的大才,竟然短短時間就能看出這般多東西——要知道即便是久浸官場的他看明白那位李瑞的前程也着實花了些功夫,至於那位李屏他先前甚至未有多加重視。而現在有了譚縱這番論調,他立即就明白了這位李屏的重要性,當真是比那位李瑞好要重上三分。
至於譚縱話裡的未盡之意,曹喬木這會兒也已經揣摩明白了:大順朝三年一次科考,能被官家親筆點中的一榜三甲自然都是人傑,可這些人傑終究還是受李屏鉗制,想要真正出人頭地,除非有貴人欽點,否則還真的離不開這位總編修的幫扶。
因此,只要有了一次幫扶,這人情自然就這麼留下了,說不得平日裡再多賣點交情,似那些剛入官場的士子又如何分辨的清裡面的門道,說不得就要爲其肝腦塗地了。等這些人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然被裹挾着進了他李家的門庭甚至成了李家的另外一根支柱了。
這般算下來,這位翰林院的總編修,還真的成了一枚妙子,當真是比李瑞的重要性還要高上幾分。若是當真如譚縱所說,那位老而不死的李閣老再在首輔位置上坐上幾年,等李瑞、李屏兩人聖眷更盛幾分,只怕就無人可擋其鋒了。
“想不到你小子竟然有這般本事,既然如此,我也可放心了。”曹喬木大笑起來,甚至走到譚縱身邊狠狠拍了譚縱肩膀幾記,只怕譚縱弄的有些丈二摸不着頭腦。
“大人,你這是何意?”
“呵呵,我是誇你小子呢。”曹喬木漸漸收起笑意,重新恢復那股正經神色:“原本以爲你小子行事魯莽,現在看起來倒是錯怪你了。既然如此,安王交給你我也可放心了。”見譚縱要說話,曹喬木連忙擡手阻止道:“你先莫拒絕,且聽我說完。”
待譚縱沉眉點頭,曹喬木這才繼續道:“你覺得這一次的河堤案目標爲何?”
“目標自然是王仁無疑。”譚縱答完,見曹喬木有話要說,連忙學着他擡手阻止道:“但王仁不過是根草繩,只怕真正的目的還是想把火引到京裡頭去。再不濟,也要斷了某人的一條臂膀,讓他不能好過。”
見曹喬木臉上浮現出一抹訝色,譚縱卻是心裡一笑——這些門道他早就旁算好了,這會兒說出來絲毫不需遲疑:“只怕京城裡頭是出了什麼變故吧。”低頭看了一眼那捲宗,譚縱忽然福至心臨,心裡頭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莫非是那位李閣老突然出了什麼變故要致仕了?”
“好小子!果然是好小子!”曹喬木一拍桌面,強大的力道頓時把那捲宗拍到了天上,隨後漸漸飄落到了地上,那寫着名字的一面卻是朝着地上去了。
“既然你自己想到了,我也不瞞着你。”曹喬木在屋子裡踱了幾步後道:“這一次的事情,看似簡單,可終究是兩位閣老的較勁。因此,自從我陪着我那小舅子下江南來,我便一直拖着他的步子,只等這陣風頭過去。他們這些神仙打架,可最後倒黴的終究還是我們這羣小鬼,即便我這位小舅子地位尊崇,可也沒必要去招惹這等麻煩。”
曹喬木這番話讓譚縱聽得有些發愣,其他的都好理解,可惟獨這句“小舅子”怎麼解釋?“難不成這位曹大人竟然還是位駙馬爺?”譚縱心裡頭有了懷疑,可他也看出來了,這會兒還不是問這個的時候,因此就閉嘴不說只聽。
“可我卻沒料到,竟然會因爲在蘇州偶遇的一位歌姬,到最後引出了你這麼個怪才。”曹喬木見譚縱似乎欲言又止,還以爲譚縱是嫌“怪才”名頭不好聽,因此又是一揮手道:“你且不要多心,我這怪纔可是在誇你。”
又踱了幾步,曹喬木整理好心裡頭的東西,又繼續道:“他那個時候被我牽着鼻子在江南虛耗了三個多月,原本還以爲破案無望死了心,正憋着氣呢。誰知你一出現,三言兩語又把他的心說動了。這下好了,他這會兒是真來了精神,就指望着把這案子破了好風風光光的回京城裡頭去領賞。可他卻不知道,破了案子他這位小神仙自然沒事,可我們這些做小鬼的只怕就得遭殃。”
說到這裡,曹喬木忽地又狠盯了譚縱一眼,直把譚縱看的毛骨悚然的:“特別是你小子還不安好心,我這邊捂蓋子還來不及,你卻拼了命的想把蓋子掀開來。難不成你小子當真以爲把蓋子全部掀開了能有你的好?哼,只怕到時候死的最快的就是你!”
雖然被曹喬木說中了心事,可譚縱卻有些不以爲然——沒有功勞哪來的前途,這等渾水裡摸魚的事情本來就跟走鋼絲似的,他也早就想好了結果。即便當真得罪了人,可有個亞元的名頭罩着,自己也不會被那些官員欺負死。而有家裡頭的田地和蘇瑾三人帶來的銀子,即便當真仕途無望,可當個商人卻是綽綽有餘的。
就在譚縱自己安慰自己的時候,曹喬木忽然一句話把譚縱的心思拉了回來:“好在,事情終究出現了轉機!”
《》是作者“小黑醉酒”寫的一部小說,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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