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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軍士聞言,不由得看向了張石頭,張石頭連忙衝着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講。
“本欽使要是不知道其中緣由的話,如何能幫你們的隊正?”譚縱發現張石頭在那名軍士的心目中好像有些不小的威望,於是笑着向那名軍士說道,並沒有用官位來壓他。
“啓稟欽使大人,我們隊正不想離開城防軍!”那名軍士聞言,衝着譚縱一拱手,將事情的因果娓娓道來。
張石頭家境貧寒,爺爺常年臥病在牀,家中兄弟姐妹六人,大妹出嫁,大弟在縣學裡讀書,二弟在縣城裡一家錢莊裡當學徒,三弟和小妹年幼,父母只種有幾畝薄田,全靠他的薪俸纔將這個家給撐了起來。
如果不是張石頭將每月的薪俸寄回家,不僅他爺爺的病和大弟的學業要被耽誤了,家中的生活也將變得清苦。
張石頭心中已經計劃好了,他不光要大弟去讀書,而且也要讓三弟對學堂裡讀書,擺脫貧困的命運,更要給小妹在將來找一戶好人家,不像大妹那樣吃苦受累。
按照大順軍規,凡是殘了手腳的人都將退役,張石頭不想離開自己已經生活了十二年的軍營,這不僅僅是因爲他在這裡有一份不錯的薪酬,還有心中對行伍生涯的熱愛。
從十六歲起,張石頭就加入了揚州城防軍,一路摸爬滾打,從伍長、什長逐漸升到了現在正九品的隊正,早已經習慣了這種軍事化的生活,一旦讓他離開,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幹些什麼。
“我還以爲是什麼難事,原來是因爲這個。”譚縱得知了其中的因由後,笑着看向了張石頭,“只要你有殺敵報國之心,能輪得動手裡的三尺鋼刀,那麼本欽使覺得你也並非不能留在隊伍裡。”
“欽使大人,你說的可是真的?”張石頭聞言,頓時又驚又喜,有些難以相信地看着譚縱。
“本欽使答應你,只要你向本欽使證明你還能上陣殺敵,那麼本欽使就特准你留在城防軍。”譚縱微微一笑,伸出了右手,“你若不信的話,本欽使可以跟你擊掌爲誓!”
“小的屆時一定不會讓欽使大人失望的!”張石頭怔了怔,隨後與譚縱擊了一下手掌,神情激動地說道,心中對譚縱充滿了感激,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還有留在城防軍的機會,因此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珍惜。
見譚縱竟然會與一名小小的隊正擊掌爲誓,周敦然、韓天和魯衛民不由得大爲驚訝,兩人的身份太過懸殊,可謂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官場上等級森嚴,尤其是處於上層的官員,不論文官還是武將,都極其看重自己的身份,如果換做別的官員的話,根本就不可能像譚縱這樣輕率,做出這種在周敦然、韓天和魯衛民看來有損身份的事情來。
與周敦然三人不同的是,立在一旁的那名軍士和跟進來的什長雙目卻放出異樣的光芒,心中對譚縱是萬分欽佩和敬仰。
探察完所有的傷員後已經是午夜時分,揚州城籠罩在一片幽靜的夜色之下,譚縱與周敦然等人在最後一家醫館前分了手,在軍士們的簇擁下回黃府休息。
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巡邏的士兵外看不見一個人影,如今的揚州城失去了昔日的繁華和喧鬧,顯得有些死氣沉沉。
回到黃府時,守門的護院告訴譚縱,說是魏七來了,已經在大廳裡恭候多時,這令譚縱感到有些意外,難道魏七是來給忠義堂求情的?
雖然忠義堂的幫衆都已經被關押了起來,可是由於一同在府衙抗擊了忠義堂的進攻,因此魏七等四個香主是自由之身,譚縱並沒有問罪他們的意思。
“欽使大人。”譚縱進入大廳的時候,魏七正坐在那裡心事重重地喝着茶,見到他進來,連忙起身行禮。
“魏香主這麼晚來,不知所謂何事?”譚縱衝着魏七微微一笑,在首位上坐下後,不動聲色地一伸手,示意其坐下。
“欽使大人,在下此次前來,是希望欽使大人看在忠義堂的那些兄弟受到矇騙的份上,能讓那些傷者得到救治。”魏七並沒有坐下,而是向譚縱一拱手,萬分懇切地說道,“在下及忠義堂,一定牢記大人的大恩大德。”
昨晚的戰事結束後,官府的傷員自然被拉去醫館救治,而忠義堂的傷者則隨着忠義堂的那些投降的幫衆一起被關押了起來。
由於是忠義堂的幫衆有着叛匪的身份,再加上官府的人對他們痛恨之極,因此忠義堂的那些傷者們就得不到絲毫的救治,只有在痛苦的呻吟中等待着死亡的臨近。
魏七、姜慶、朱有福和張毅四人放心不下那些幫衆,不顧身上的傷勢,下午去關押那些幫衆的地方看了一下,結果發現堂裡的兄弟們處境堪憂,尤其是傷員,由於得不到救治,不少人的傷勢加重,而重傷者更是相繼死亡。
見到四個香主後,忠義堂的人紛紛開口向他們求救,此時此刻這些人已經知道自己犯下的罪有多重,如不出意外的話絕對會被殺頭。
魏七四人畢竟是忠義堂的香主,雖然譚縱沒有責怪他們,但是忠義堂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難辭其咎,現在可謂是自身難保,哪裡有能力替那些幫衆們開脫罪責。
雖然無法爲忠義堂的那些幫衆脫罪,不過無法思來想去,魏七四人還是覺得應該爲那些傷者們求情,如果官家大發慈悲的話,說不定他們就不用死,可以僥倖逃得一命。
在四名香主中,要論到交情,也就魏七和姜慶了,不過姜慶傷勢不輕,經過下午的一番勞累身體已經支撐不住,於是魏七隻好硬着頭皮登門了。
魏七來的時候譚縱已經去醫館探視官府的傷員,他自然不好跟去,於是只有在黃府中等待譚縱回來。
“他們沒有得到救治?”譚縱聞言頓時感到有些驚訝,他這一天來忙着處理各種事務,哪裡有時間理會忠義堂的那些人。
不過隨後譚縱就釋然了,有誰吃飽了撐的去醫治忠義堂的那些叛匪,愚蠢到引火燒身,怪不得魏七在這裡等了這麼長時間,這件事情除了他之外,揚州城裡沒有人能做主。
“欽使大人,昨天晚上死的人已經夠多了,救救那些兄弟們吧。”魏七雙目含悲地看着譚縱,雙腿一屈,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這是讓他現在唯一能爲那些受傷的兄弟們所做的事情了。
“大哥,救救那些人吧。”與此同時,鄭虎、陶勇和鄭龍從門外走了進來,並排跪在了譚縱的面前。
漕幫的人員分爲內部人員和外圍人員,內部人員是各個堂口那些負責打殺的幫衆,而外部人員指的是依附他們的漁民和碼頭的苦力。
雖然漕幫的外部人員在漕幫中也是處於被壓榨和剝削的地位,但是他們對外卻被漕幫保護,使得外人不敢招惹他們,生活雖然清貧,倒也算安穩。
鄭虎三人以前是碼頭的苦力,屬於忠義堂的外圍成員,自從跟了譚縱後就脫離了跟忠義堂的關係,甚至還與忠義堂的田開林起過沖突。
可是無論怎麼說,他們三個也算是漕幫出身,如今忠義堂遭此大難,三人自然不可能視若無睹。
“你們都起來吧。”譚縱掃視了一眼跪在那裡的魏七和鄭虎四人,沉吟了一下,站起了身子,“跟我去看看。”
按照官家的要求,譚縱對漕幫採取的是既打又拉的戰術,這個龐然大物事關大順的水路運輸,對它只能採取小火慢燉的方式分化、瓦解,不可一蹴而就,否則造成漕運的混亂。
雖然忠義堂的人昨天晚上差點要了譚縱的命,但是譚縱很清楚,現在不宜對忠義堂大動干戈,因爲這正是畢時節希望看見的情景。
作爲漕幫最重要的堂口,先不說它與京城的那些權貴之間的利益糾葛,單說他控制了運河和長江在江南和中南地區的水路,就足以令人不敢輕舉妄動:一旦失去了忠義堂的控制,那麼這些水路必然會引來新的勢力的覬覦,屆時必然會因爲爭奪地盤而硝煙四起,進而影響水路運輸,也給了畢時節身後的勢力可乘之機。
畢時節如今狠狠地擺了忠義堂一道,可以說是忠義堂不共戴天的仇敵,那麼畢時節身後的人如果要想拉攏忠義堂,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那些幫衆就不會答應。
因此,與其說讓忠義堂改換門庭,倒不如維持它的現狀,譚縱可以肯定,官家一定會赦免忠義堂叛亂的罪名,因爲這樣做一箭三雕:既維護了江南和中南的水路運輸,又使得畢時節背後的組織難以拉攏有着血海深仇的忠義堂,還能使得忠義堂向官府靠攏進而分化漕幫。
魏七和鄭虎四人見狀,連忙起身,跟着譚縱前往關押着忠義堂幫衆的稽查司大院。
譚縱等人來到稽查司的時候,古天義已經睡下,由於這些天事務繁多,他乾脆就在稽查司裡吃住。
得到譚縱前來的消息後,古天義連忙穿上衣服迎接,領着他去了關押忠義堂幫衆的鹽稅司大牢。
鹽稅司大牢在稽查司的後院,由於鹽稅司的經費充裕,因此大牢的規模比揚州府大牢還要大上一些,能容納四五百人。
守在大牢前的獄卒雖然不認識譚縱,不過在看見古天義唯唯諾諾地跟在譚縱的身旁後,立刻猜出這個年輕人是欽使大人,因此連忙打開了牢門。
大牢的門剛一打開,一股難聞的氣味就迎面撲來,裡面夾雜着痛苦的呻吟聲和苦苦的哀求聲,譚縱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大步走了進去。
幾名獄卒正坐在門前的一張桌子上喝酒聊天,猛然看見古天義和譚縱,慌忙站了起來。
大牢裡陰暗潮溼,原先關在裡面的私鹽販子已經被轉移到了別的地方,走廊兩邊的每一個牢房裡現在都關滿了忠義堂的幫衆。
這時,幾名獄卒罵罵咧咧地擡着兩名死屍沿着走廊走了出來,見到譚縱和古天義立刻停在了那裡。
譚縱上前一看,發現這兩名死屍都受了傷,不過看上去並不致命,應該是耽誤了救治而死的。
“死了多少人了?”譚縱揮了揮手,示意那些獄卒將死屍擡出去,扭頭問急匆匆從大牢一側的廂房裡趕過來的牢頭。
“啓稟欽使大人,加上剛纔的兩個,已經死了二十九個了。”牢頭也已經睡下了,睜着有些惺忪的睡眼,點頭哈腰地說道。
現在天氣炎熱,那些重傷員身體本來就虛弱,加上高溫潮溼的環境,很容易就會死去。
“二十九個!”譚縱的眉頭不由得皺得更深了,他發現事態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於是擡步向前走去。
走廊兩側的牢房裡伸出很多手,不停地晃着,還伴一陣陣有氣無力的哀求聲,譚縱走近後才聽清楚,牢房裡的人原來是在要吃的東西和水。
“大爺,行行好,給點兒水吧。”
“求求你,救救我兄弟,他受傷了,快不行了。”
“這位爺,給點兒吃的吧,我們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飯了。”
……
譚縱等人的出現立刻引起了靠近牢門的兩個牢房裡人的注意,關在裡面的人立刻涌向了臨着走廊的木柵欄,苦苦祈求着。
或許是聽見了這兩個牢房裡人們的聲音,大牢裡頓時沸騰了起來,牢房裡的人紛紛聚集在走廊兩側的木柵欄前,高聲哀求着,形勢變得混亂起來,使得護衛譚縱的軍士們變得緊張,右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刀柄上。
“怎麼沒有給他們吃的?”譚縱邊走邊打量着左右兩邊的牢房,發現裡面密密麻麻地關滿了人,一個個嘴脣乾裂、神情木然,有些受傷的人傷勢看起來不輕,痛苦地倒在狹小的草地上呻吟着,他在一個牢房前面停下腳步,扭頭問向了牢頭,語氣中充滿了不滿:不給傷員治療是人之常情,可是斷了他們的飲食,這個着實不應該。
“魏香主,救救我們吧,我們實在是冤枉呀!”正在這時,一旁牢房裡一個頭上纏着布條、滿身是血的大漢在昏暗的燈光下認出了跟在譚縱身後的魏七,無限悲憤地高喊了一聲。
(ps.有朋友提到主角的身手問題,因爲主角的穿越福利體質異於常人,所以身手自然慢慢會變好)
《》是作者“小黑醉酒”寫的一部小說,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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