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奕瑤擡頭揉了揉肩,正是午後最好的陽光,可即便如此,也漸漸染上了凜冬的溫度。深秋即將過去,很快,就真的要迎來帝國一年之內最嚴寒的季節……。
她勾了勾脣角,將隨身的東西打理好,撤了營帳,一步一步朝着集訓營那邊走去。
經過一整個上午的高壓訓練,就算是再精力旺盛,到了中午也差不多蔫了。圍在桌邊,集體吃飯的時候,忽然看到冷奕瑤披着頭髮,悠悠然地晃進來。
所有人的表情,頓時是——目瞪口呆!
誰都沒法忘記,昨晚,她在副班長審訊期間坐鎮全場,當那兩個間諜暴起,她直接阻殺,霸氣外露!
前兩天,她頭髮都直接紮起來,戴在帽子下,朝氣青春。可現在,她隨意地披在腦後,竟然一絲也不損英氣,偏偏還多了一份若有似無的嫵媚。
嘶——
雖說,大家沒有親眼看見昨晚她和元帥後來幹嘛去了。
但是,整整消失了一夜外加一整個上午啊。
所有人不自覺地朝着她的雙腳看去。
腿萬年倒也罷了,的的確確是無敵修長美豔腿,關鍵是,所有人都很好奇,她現在的腳可軟?
元帥的腰力應該很不錯來着……。
“看什麼看!吃飯!”四個教官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詭異的氣氛。別說元帥是已經在他們面前透了底了,就光看看晨豐賀此刻的臉色,他們都心底打顫。這羣滾犢子的臭小子,簡直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轟隆隆——
桌椅忽然被大家碰撞地一陣響聲。大家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剛剛的眼神,大約是真的有點露骨了。
偏冷奕瑤像是沒事人一樣,面無異色的走到羅拉身邊,側頭看了一眼副班長。
經過一晚上的冷敷和藥物,她昨天被那兩個間諜掐住的部位已經消腫了不少,只是,淤青看上去有點嚇人,此刻,看到她關注的目光,副班長忍不住朝她暖暖一笑,比了一個“我沒事”的手勢。
這世上,從來都是有付出纔有回報。五十一個人的訓練生中,一共只有三個女性,冷奕瑤的實力毋庸置疑,就算是羅拉也從來都能每個項目基本達標。唯有她,每每都是艱難地熬下去,成績在一衆精英當衆並不顯眼。但,正是因爲昨晚的那一場不動聲色的“審訊”,她對心理學的掌控以及天生的語言能力,讓所有其他人對她多出了一分尊重。至此,她終於脫離了衆人眼中“吊車尾”的印象。
冷奕瑤知道,副班長和羅拉一樣,從骨子裡都硬氣,雖然傷了咽喉,卻一定是照常訓練。只是,吃飯畢竟受到影響。她碗裡的飯只有平常的一半。不是肚子不餓,只是,吃飯需要吞嚥,她嗓子受不了,再說,別人狼吞虎嚥的時間,她需要細嚼慢嚥,根本沒有那麼長的時間進食。
金斯?坎普和維林頓也在她們這一桌,看冷奕瑤的神色,就知道她護短的心思又發作了。不過,看着她難得一副慵懶披着頭髮的樣子,兩人的目光從她頸後一閃而過……。
雖然,遮了大半,但那一處一處的暗紅色痕跡離得近了,還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兩個人都是男人,心底估摸了一下昨晚的“戰況”,抿了抿脣,正想要調侃一句,卻見冷奕瑤忽然一個回頭,眉梢高挑,望過來,一臉“你們有話有說?”的表情。
金斯?坎普被這眼神一盯,不知道爲什麼,忽然覺得背後一涼,竟然莫名其妙地回想起當初在軍校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調侃了她一句“娘們”,結果被她暴打進入醫務室的黑歷史……
不敢惹,不敢惹……
大佬發起飆了,簡直所有人都要瑟瑟發抖。殺人都不帶眨眼的,何況揍人?
維林頓顯然也想起了當初在軍校食堂的那一場“羣架”,反應沒比金斯?坎普好一分。
兩人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對着冷奕瑤輕輕一笑,頓時埋頭開始吃飯,一個字都不敢說。
要知道,原本四大軍區的人在這幾天的訓練下來,對軍校這邊的十一人也算是比較瞭解了,金斯?坎普和維林頓算是男生當中成績最好的一撥,平時看上去和冷奕瑤的關係也不錯,沒想到,一來真格的,就秒慫!
原本還準備打探點心中軍神的八卦消息,一看他們倆這慫相,呵呵噠……
該幹嘛幹嘛去吧。
四個教官莫名其妙地看着這些小崽子們,不知道怎麼回事,連一個眼神都不敢亂瞄了,牙齒一酸,簡直不忍直視。
說好的精英呢?說好的傲氣沖天呢?
人小姑娘一個眼神就被煞住了,這,這特麼的,簡直丟人!
“下午的訓練一點半開始,你們還剩十分鐘。”一道冷漠的聲音忽然從衆人背後傳來,一直沒吭聲的晨豐賀一出聲就將所有人怔住。
哈?
光注意着八卦,結果忘記了時間的一衆訓練生,現在是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臉埋進飯盒裡,吃飯的速度堪比光速!
天知道,如果前兩天叫密集訓練,那今天開始,簡直是碾壓式訓練!
大區軍長的位置果然不是憑白得的。只是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們所有的訓練項目,已經完全改了方向。
之前好歹是拿着衝鋒槍朝着他們腳板底的邊緣掃射,現在呢?呵呵,沒人配上一把狙,移動靶,直接讓同伴充當“人質”,“歹徒”還是靶子,可“人質”隨時會被推出來。子彈沒長眼啊!一個不小心,就會直接讓同伴腦門開花!
不是怕沒見過血嗎?
先來一輪這樣的訓練2。0級別,讓他們好好體驗一把什麼叫“有血有肉”的訓練。
光是一個上午,就有四個人不幸中槍。好在,子彈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雖然擊中,也有流血,但都不是穿透皮肉的那種。休息幾天,也就能全然恢復。
沒看到連吃飯都來不了了嗎?
原本只覺得,晨豐賀只是當一把榮譽負責人,具體事情都是那四位教官經辦。現在好了,元帥也不知道是撥動了軍長的那根弦,今天訓練起來,簡直讓他們聞風喪膽。
剩下的時候,冷奕瑤只聽到整個帳篷裡,大家爭先恐後的咀嚼聲,像是深怕浪費一秒時間,就要被拖出去就地正法。
嘖嘖嘖,她感覺,自己錯過了某人的騷操作……。
“你不吃嗎?”羅拉眼見冷奕瑤竟然連餐具都沒拿,表情有點恍惚。這不像是冷吃貨的性格啊。
“我吃過了,你們隨意。”冷奕瑤的目光從晨豐賀身上挪回來,朝着一桌子人微微一笑。大家這才從,自己剛剛竟然沒等冷奕瑤先動筷子就開吃的驚悚中回過神來。
晨豐賀說十分鐘,果然就是十分鐘。一秒都沒等,一點半準時拉着衆人直接去了外面最大的一片空地。
井然有序的訓練生們,一到空地,看到一羣身份不明的人立在那,立馬頭皮都炸了!
“教,教官……”連說話都不自覺得開始遲疑。一個訓練生指着平地上那一百來號的壯漢,一個個身上的死囚服,尤爲觸目驚心,擡頭望向他們的表情,簡直可以用“看到一大盤紅燒肉”來形容。
彪悍體壯的死囚啊。
只要不是獄警,誰能有機會,一次性看到這麼多的死囚一下子出現在眼前?
更別提那些人臉上的蠻橫與眼底的虎視眈眈。
這一瞬,雙方的表情截然不同。
冷奕瑤掃去一眼,觸及那些人高馬大的壯漢的嗜血神色,轉瞬間便明白,這羣人身上應該都是揹負着人命官司的。怕是,臨時被送過來,完全是晨豐賀的命令。
那四個教官一動不動地杵在旁邊,對於訓練生的提問,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嗡嗡嗡的吵鬧聲便豁然一僵,大家眼睛下意識地朝着晨豐賀望去,卻見他淡淡地望過來:“自己來領軍刺。”
靠西面的位置,整齊擺放着一排桌子,上面擱置着五十一把同樣制式的軍刺。當然,與之相對的,緊鄰着的另一排桌子上,放着的是比他們的軍刺要琳琅滿目的多的各式冷兵器。有刺刀、弓弩、甚至是錘子,應有盡有。
當然,如果監獄長此刻在這,怕是會膽戰心驚的發現,這些死囚殺人時用的最趁手的“工具”此刻在這排桌子上,應有盡有。
訓練生們舔了舔脣,不知道爲什麼,心底有股涼颼颼的冷風吹過。不過,既然晨豐賀這麼說,他們自然按照命令行事,每個人拿了一把軍刺。
所有的制式都是一模一樣,也沒得選,直接拿在手心上,再擡頭,卻看到那羣死囚一個個盯着桌子上剩下來的兇器,眼底血腥氣瀰漫成一片。
“昨天,元帥說的話,你們應該也聽到了。沒見過血,總歸算不得開刃的兵。這羣人,都是因爲殺人罪入獄的死囚。經過與警局協商,現在達成協議如下。對方一百零二個死囚,你們五十一個人,要求每組三人,你們以一敵二。你們如果殺了對方,可以不用承擔任何刑事責任,就當他們的死刑提前執行。”
“轟——”
訓練生這邊表情都僵了!
早上還好歹是特殊改良的子彈,結果吃了一頓飯,下午就玩肉搏?
還是冷兵器相向!
以一敵二!
看看這羣身高體壯的死囚,簡直像是在冰原上被狼羣盯上了一樣。所有人只覺得心底一寒。可晨豐賀的話還沒有說完!
“當然,作爲你們的陪練,他們也有彩頭。如果他們殺了你們,他們也同樣不用負任何刑事責任,同時,還能從死刑減免成死緩。”
涼涼的聲音從耳畔傳來,此刻,驚訝、愕然等情緒已經不足以形容訓練營這邊的衆人反應了!
操!
這是動真格啊!
對方那羣躁動、瘋狂的死囚,眼下盯着他們的目光簡直和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區別。
誰聽到這樣的交換條件不會瘋狂?
眼看着就要被執行死刑啊,能有最後一絲活命機會,還不拼盡所有能力,殊死一搏?
“給你們三十秒的時間,如果不願意參加,現在還有機會退出。”晨豐賀莫無表情地逡巡了一週,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冷奕瑤回了神,忍不住挑了挑眉梢。這手腕,這訓練,簡直要讓普通人聞風喪膽。
雖然赫默臨走的時候,特意叮囑她,可以參與幫助晨豐賀設計剩下來的訓練內容,不過,看着這陣勢,冷奕瑤決定,絕不越俎代庖。
也不知道赫默是怎麼培養他最親近的這三個隨身親衛,一個比一個彪悍。
弗雷年紀輕輕卻堪比全能型武官也就算了,埃文斯身爲堂堂白澤的掌權人、常年潛伏在帝國境地,眼前這個更厲害。
出生豪門,偏偏刑事手段、非比尋常。
不,非比尋常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訓練設計,毫不誇張的說——很天才!
利用死囚,既不會殺害無辜,也能給這羣在軍界打磨了多年的精英搭出強有力的對手。未免死囚不用心,還特意開出了“死緩”這樣的條件,簡直像是一鞭子抽在這羣人的腦門子上,激發了所有的血性!
不是赤手空拳,而是兵器相見!不是一比一的你來我往,而是以一敵二,敵衆我寡!
所以,眼下唯有一種可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是一場,畢竟見血,且還是將人性中最後一抹踟躕盡數抹去的訓練。
但凡訓練生手底下有一絲遲疑,便立刻能成了對方的盤中餐!
“參不參加?”這個念頭在所有訓練生腦門裡一閃而過。誰曾經料到過,不過是一場競技賽,甚至不一定會碰上真正的兵戎相見,竟然訓練內容會變態到如此地步?
所有訓練生面面相覷,心底的猶豫及面對生死的恐慌第一次在眼底漫出來。
“還剩二十秒!”可晨豐賀的聲音依舊不緊不慢。似乎連看他們的表情都懶得浪費時間,只是掐着秒錶,再次提醒。
軍校生這邊幾乎都快炸了,可轉頭,看到冷奕瑤那雙平靜無波的眼,不知道爲何,所有人又慢慢地鎮定下來。
“軍校大佬”這個稱號,可不是隨隨便便冠上去的。
冷奕瑤昨晚擊殺那兩個外國間諜的畫面忽然從他們眼前閃過。他們心底豁然一定。
這場訓練,其實,從能力來說,即便對方是手上都有命案的死囚,身手必定不差,但是,從體能、訓練和攻擊力來說,他們這羣職業軍人才是真正佔着上風。唯一比不上的,就是殺人的決心!
可以說,這是真正的一場針對“見血”的命題作文。
如果穩穩當當的完成了,那麼後面可以遇見的,是越來越變態的訓練課題。可如果沒有通過這場試煉,那也很簡單,唯有一個結果——見血封喉!
軍校生這邊穩住了,四大軍區那邊的人,很快也像是找到中心軸一樣,慢慢地冷靜下來。
既然想要超越尋常,想要在軍界一路攀上去,就絕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更何況,間諜都已經欺到眼皮子底下了,戰事將起、近在眼前,難道到時候在戰場上,再狼狽地避無可避!
“時間到!”當晨豐賀三十秒數盡,全場無一人提出退出。
四個教官滿意的點點頭。看向晨豐賀,徵得他同意之後,豁然發出口令:“所有人聽好,現在,分組如下!”教官們直接盲選,按照死囚們的編號,將所有人對應成五十一組。
待那羣死囚如狼似虎地搶了自己趁手的兇器後,整個空地上,一片肅殺。
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
這是一場開了頭,就再也不能回頭的訓練。
沒有保護措施,沒有計時規定,除非一方身死,否則,不死不休!
而就在此時,冷奕瑤輕輕地將自己手中的軍刺拋起,像是玩着一把玩具似的,淡淡地睨着她對面那強壯的兩個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