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德酒店的大堂經理到現在還記得,就在不久之前,連兩個月都不到的時間,他們集團最高領導蘊萊曾經下過一個命令,要求全酒店上下都留意一個女學生的行蹤。爲的,便是當初那一份幾乎動了一口就再沒有吃下去的套餐。再後來,又是盯着她的專屬司機,彷彿只要是和她有關的一切,都勢必要上報到集團上面。
原以爲,她搬走了之後,再不會有這種荒謬的事情,誰曾想,今天,竟然在酒店大廳,又遇見了這位姑娘。
而且,她還辦理了入住手續。這姑娘,不是已經在帝都穩定下來了嗎?怎麼突然又來酒店住上了?
他正覺得奇怪,準備過去問問情況,卻見,聽說最近一直在國外出差的集團執行董事竟然緊跟其後,站在那小姑娘一側,輕輕一笑。
……。
這真的是日了狗了……。
大堂經理摸了摸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麼毒,怎麼可能那個和冷奕瑤笑得一臉隨意的人,是自己的終極大BOSS?
從來都是沉默疏離的一個人,竟然會對着別人笑得那麼自然?
“好端端的元帥府不肯住,怎麼老是跑來住酒店?”蘊萊其實今天是聽到下面有人彙報,軍界有人來打招呼,還是元帥特意指示的。他心裡其實有點懷疑是冷奕瑤,正好下飛機過來,就當順路巡視業務,誰曾想在大廳就碰到她。
“嗯?你怎麼也在這?”說起來,冷奕瑤也有段時間沒見過他了。這人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聖德集團私立圖書館的鑰匙他現在倒也放心丟給她,也不急着收回去了。
“這是我的酒店,我出現在這很奇怪嗎?”自從見過她在D城的手腕之後,他已經很少把她當做一個普通的學生看。名義上,兩人雖然是同班同學,但其實當初一起上學的日子少得很。
冷奕瑤翻翻白眼,他的酒店?他的酒店多了去了,也沒看到他天天都去視察啊。
見他一臉隨意的樣子,兩手空空,臉上卻帶着長途飛行的疲倦,她便挑了一處沙發坐下,“怎麼,剛出差回來?”
年紀輕輕,便一力扛起整個帝國最老牌的家族,外人看上去是無尚的榮光,實際上忍受的壓力與繁重的工作,絕非尋常人可以想象。
蘊萊笑笑,慢慢地揉了揉太陽穴,稍顯疲憊:“最近在談一筆生意,有點麻煩。”
能讓他露出這樣的神色,顯然,絕非尋常事情。冷奕瑤沒有多問什麼,畢竟,有些事情,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對人開口。
蘊萊如今倒是隨意了許多,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想通了,對於冷奕瑤的態度,也比之前要輕鬆些。當然,也有可能,是截至目前爲止,她是唯一能對他特殊體質產生抗體的緣故,潛意識裡,他總覺得,或許有一天,能在她身上找到徹底解決自己這種奇特情況的辦法。
“最近,國際局勢有點不太穩。”在冷奕瑤挑眉間,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我去了幾個國家,如今對方談生意都有些顧慮,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咱們邊境最近有點亂。”
他話音一落,冷奕瑤便知道他肯透露這消息給她的原因。
邊境的事情,沒有人比軍界更知根知底。前段時間,赫默接到電話,接連消失的幾天,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只是,這些事情,對於如今的她來說,都遙遠的很。畢竟,她只是個學生。邊境不穩,自然有個高的在那頂着。
這麼說來,也難怪,大王妃那晚敢那麼有底氣地和陸琛談條件。
越是混亂,越是可以渾水摸魚。大王妃的膽量與長公主的運道,不得不說,極其難得。
蘊萊見她不搭理這話題,也不生氣,轉開話題,繞到他更感興趣的另一個事由上:“你現在不是好端端地住在元帥府嗎?怎麼突然又搬出來了?”
他雖不在學校,可聽說前幾天,元帥可以在恆溫泳池那邊上演了一場大戲。當着所有參賽選手和圍觀學生的面,上演限制級強吻啊。想想看,那麼禁慾的一個人,如今簡直跟脫胎換骨了似的。
冷奕瑤忍不住揉了揉鬢角,是誰說過,男人八卦起來,就沒有女人的事情了?
蘊萊這樣的人,竟然也會天天盯着她和赫默的事情……。
“我一家老小說要來看看我。”她簡單介紹了一下開頭,剩下的話不用說,蘊萊立刻明白。
探親是假,另有所圖纔是真。否則,冷奕瑤都到帝都這麼久了,也沒見他們冷家把她起居安排得面面俱到。如今,怕是看到陸琛登基,冷奕瑤身後既有皇帝支持,又有元帥青睞,恨不得來沾點光吧。他正待說什麼,背後,忽然敞開的大廳有一個黑色的身影走來。
只一句淡淡的稱呼,便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瑤瑤……”聲音微微低沉,帶着血緣上的親近。但也僅僅與此,並沒有過度表示親暱。
冷奕瑤和蘊萊同時回頭,看到冷魏然的那一瞬,兩人幾不可見的同時微微一笑。
好久不見,老狐狸……
冷魏然身後,冷超那張冰冷卻帥氣的臉亦同時望了過來,最後站着的,是帶着口寨,幾乎擋住大半張臉的冷奕媃。只不過,她一直低着頭,誰也沒看,似乎對於眼前的一切並不關心。
冷奕瑤站了起來,朝自己血緣上的親人,慢慢點了點頭:“爸爸,你們來了。”
蘊萊看着眼前的四個人,長相來說,除了些許的相似之外,怎麼看都不太像是一家人。不過,天底下,以“利”字爲重的家族,大多如此。親情冷漠,利益至上。只不過,別人家都是家長控制着子女的一切,到了冷奕瑤這裡,倒是她顯得遊刃有餘些。
他亦隨即起身,朝冷魏然慢慢頷首:“冷先生,你好。”
冷魏然其實在冷奕瑤回D城舉辦十七歲生日派對的時候見過蘊萊,堂堂帝國第一號家族的年輕掌權人,走到哪都擲地有聲,當初便覺得這兩人關係不錯,如今,冷奕瑤住的酒店是對方的名下資產不說,兩人竟然關係好到能在人來人往的大廳裡閒聊……。
他目光微微一沉,面上倒一派從容:“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這種大佬見大佬的氣勢,是怎麼回事?
站在一旁,已經守了有一段時間的大堂經理表情略微有點呆滯。總覺得,有一股看不清的凝重氣息壓在這幾人之間。只是,分明是一家人團員的時候,怎麼看上去,面上都是淡淡的,並沒有特別高興的意思。他還記得,當初冷奕瑤第一天下榻酒店的時候,是一個男人刷的卡,貌似是D城的賭王西勒。當時,兩人還曾有說有笑,倒是見了家人,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半點不曾激動,這就有點詭異了。
“冷先生客氣。”以蘊萊的身價,自然不需要太恭維冷魏然,兩人伸出手,微微握了握,便立刻分開。“聽冷奕瑤說你們今天來帝都,就順便過來看看。”他說起客套話來,也是不用打草稿,張口就來。
這種場面話,誰都不會當真。在場所有人都知道,與冷家相比,蘊萊完全是站在冷奕瑤這邊。既然爭取不來,簡單寒暄兩句,冷魏然便轉開視線,對冷奕瑤輕輕一笑:“瑤瑤,我有事要和你單獨聊聊。”
兩個疊音字的暱稱,既顯示了關係的親近,也變相地在提醒“外人”,他們需要單獨空間。
其實,冷奕瑤在重生後,記憶力就有過類似的叫法。家中的親人或者如西勒這樣的老熟人,在心情好的時候,都會這麼叫她一句。不過,大多數是對方心情好的時候。
冷魏然今天的心情,看來是還不錯的樣子。
她點了點頭,倒是不拒絕。反正,人來都來了,能好好說話,幹嘛要在外面平白丟臉呢。她名義上,還是家裡最“受寵”的女兒,享受繼承權呢。
“這裡人多,我們上樓。”大廳裡,顯然不是說話的地兒。她也不囉嗦,直接將之前開好的三間房間的門卡遞過去。
冷魏然正接過,忽然聽到背後一陣倒吸氣的聲音。
原本熱熱鬧鬧、人來人往的大廳入口,像是一下子被人按下了禁止鍵!
冷魏然、冷超和冷奕媃是背對着大門,自然沒看到,倒是冷奕瑤和蘊萊,表情都是一頓,眉目間,彷彿帶出一分匪夷所思。
冷家三人表情一靜,下意識回頭,當看到一羣黑色統一服飾的皇家侍衛開道,表情便豁然一驚。
再看到那層層疊疊的人影之後,那張越發深邃的五官映入眼簾時,饒是一直低着頭的冷奕媃都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剛剛登基不久,成爲帝國上下熱議話題的皇帝陛下,竟然光天白日之下,駕臨此處,直直朝他們走來!
人羣被侍衛們迅速分開,像是披荊斬棘一般,陸琛徑自看向冷奕瑤,目光轉都不轉。
所有人像是在這一刻纔回過神,悉數緩緩屈膝。
冷魏然與兒子冷超在短短的時間內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慢慢俯身,朝陸琛行跪禮。
身後,冷奕媃咬了咬脣,動作僵硬地尾隨其後。
倒是冷奕瑤和蘊萊,依舊站在原地,動都未動。
陸琛似乎早就得知冷家上下來帝都的消息,看到那跪在地上的三人,並不吃驚,只是,望向冷奕瑤的眼睛,微微一深。張了張口,似乎有話要說。卻見蘊萊似笑非笑地看過來,只覺得,哪哪都有人礙眼。
“你不呆在皇宮,跑這來幹什麼?”冷奕瑤地皇權,並不似普通人那麼敬畏。當然,作爲陸琛繼承皇位的最強有力的支撐,她也完全敬畏不起來。
陸琛緩緩笑了笑,“那天夜裡,你就那麼直接走了,想找你說話,都找不到人。好不容易登基大典結束,底下的人準備辦場宴會,一方面是慶祝長公主回到帝都,另一方面也算是將之前攪亂了的假面舞會重新補辦上。上次宴會是我親自給你送的請帖,這次,自然也不例外。”說罷,從懷裡掏出一張燙金請柬,上面的名字,赫然是冷奕瑤三個字。
身爲皇帝,與人說話,竟這般隨意親和,別說是跪在地上的三個人表情微微驚訝,就連酒店旁,被侍衛們層層隔離開的路人都嚇得一身冷汗。
冷魏然不自覺地擡頭看了一眼,他分明還記得,當初,女兒冷奕瑤被陸琛威脅,“不得不”親自送上門別人“圈禁”時的情景。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內,竟然已經是這幅情境。
雖然早有風聲,但親眼見到,還是不免心驚。
冷奕瑤看着他遞到面前的請帖,微微皺了皺眉。長公主回帝都,這事明面上是他登記後的赦免,不過是做垡子,當然,這也代表了長公主將重新融入帝都的頂級交際圈。陸琛同意舉辦晚宴,大部分原因卻是向世人展示新一屆皇族成員間和睦的一面。畢竟,安撫人心,亦是皇帝的本職。
她看了地上的三人,笑了笑,接了他的請帖,看了一眼時間:“這週末?”
“對。週末不用上學,正好方便你時間。”陸琛的臉上已沒有了前些日子的焦灼與暴躁,相反,真正獲得了這個皇位之後,太多太多的情緒,再也不方便露在臉上。不過,和冷奕瑤說話的時候,他的臉上總是不自覺的帶上一絲微笑。似乎,這已經是從心底裡形成的習慣,再難糾正。
跟隨其後的侍衛長,忍不住心底微微嘆息。地上冷家三人依舊跪着,陛下絲毫沒有叫起的意思,看樣子也是爲了冷小姐。只是,這樣面子上,到底冷小姐不好看。別人背後說三道四,自然不會扣帽子在陛下的頭上,只會說冷小姐不懂規矩。
空氣裡,一股難言的詭異氣息,冷奕瑤自然看得出來。她見到皇帝,一絲行禮的意思都沒有,卻放任家裡人,從上到下一直跪到底。
明面上的確有點不太好看。於是,笑了笑,親自走到冷魏然身邊,“父親敬重皇室,跪禮都行過了,該起來了。”
冷魏然自然不會拒絕,順着冷奕瑤的攙扶緩緩站起,冷超、冷奕媃隨後,隨即,大廳裡的其他客人也慢慢回過神,站了起來。
之前,聽說過,陛下在未登基之前,曾在假面舞會上鄭重邀請一女子做開場舞的女伴,如今看來,能在陛下面前這般自由隨意,怕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只是,陛下竟然不惜親自駕臨酒店,只爲遞上一張請帖,這位千金的面子,果真非同凡響。該不是,就是命中的未來王妃吧。
一時間,小小議論聲充斥着這個大廳,就連冷家三人都聽了一耳朵。
來帝都的路上,就已經做好了周到打算。既然冷奕瑤要分冷氏集團的繼承權,自然要爲家族盡心盡力。如今,背靠大樹好乘涼。既然能搭上皇室這艘大船,他們自然不會眼睜睜地放過。
冷魏然年紀較長,跪了這麼久,陸琛的確有晾着他的意思。不過,見別人都在紛紛議論,怕給冷奕瑤帶來不好的傳言,陸琛便稍稍緩了緩面色:“你們一家團聚,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冷魏然搖了搖頭,一臉尊重都來不及的樣子:“能得陛下這般邀請,是我女兒的榮幸,我感激都來不及。”
冷魏然在商圈裡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自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人套進去的。說話,聽上去進退得宜,但在不瞭解冷家實際情況的人聽起來,就像是慈父處處維護女兒的意思了。
面子上,冷魏然作爲父親,佔着大義,又這麼會爲人處世。冷奕瑤笑笑,並不吭聲,只看到他到底想幹嘛。
“之前,因爲公司事情太多,沒法分身,所以讓她一直待在帝都,獨自上學,我一直擔心得很。看到陛下這麼關心她,倒是我,身爲父親,萬分感激。”說罷,冷魏然又彎腰行了一禮。
以退爲進這一招,倒是用的駕輕就熟。
陸琛的目光微微一深,知道他這是將冷奕瑤的名聲給架在半空。
就像他身爲皇帝都要忌諱“不忠不孝”的名聲,冷奕瑤一個女孩子,就更不能“不識好歹”了。父親萬事都“心心念念”,如果她只一個人應邀參加皇室晚會,卻撇開自己一家子,只會讓人覺得她攀龍附鳳。
陸琛笑笑,給侍衛長使了個眼色,果然,對方很快領會,笑着直接上前,將冷魏然扶起:“冷先生哪裡的話,我們陛下和冷小姐是患難的交情,關心她是理所應當的。週末如果得空,還請您和貴公子、千金一起赴宴,到時候一家和和美美,也是陛下的心意。”
陸琛的侍衛長,如今已經皇宮內的實權人物,他說出的話,自然是陸琛同意的。果然,話音一落,旁人看冷奕瑤的怪異眼神,便稍稍平復下來。所有人只當陛下對美人情有獨鍾,恨不得將她全家都照顧好,卻沒有細想,爲什麼不是陸琛親自開口,而是他身邊的親信。
好在,冷魏然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能得到這句邀請,便是他們今天最大的收穫。既然來到帝都,自然要把交際圈打開,但他本人聽到陸琛侍衛長的邀請時,目光中卻閃過一道複雜。明明心意達成,他最後還是遲疑了一會,才擡起臉:“陛下能邀請我們參加,是我們最大的榮幸。只是我年紀大了,路上有點疲勞,身體有點吃不消,就不去打擾了,他們三個去便很好。”
陸琛倒是稍稍有點驚訝了,沒想到冷魏然會這麼說。不過,他也不勉強,主要是給冷奕瑤做面子,該說的話既然已經說完,自然不會在這久留。
他回頭,又看了冷奕瑤一眼,“到時候,我讓人給你送禮服來。”
上次,ALEX爲冷奕瑤設計的禮服,就驚豔了全場,這一次,他想想,還是把這件事情,交給了對方。
冷奕瑤點了點頭,倒是沒說什麼。
從頭到尾,陸琛倒是一句話都沒和蘊萊說。蘊萊頗爲有趣地笑了笑,心想,這位皇帝雖然登基了,看來愛慕之心倒是一點未變,對於冷奕瑤身邊的男人,都沒什麼太大的好感。只是,元帥那邊,他又準備怎麼辦?
呵呵……。
望着冷奕瑤含而不露的笑容,蘊萊不得不說,簡直就和看戲似的。難怪學校裡天天都有她的傳聞。這可比電視上老三樣的連續劇有意思的多……
陸琛的儀仗緩緩撤離酒店,門外面的皇家侍衛依次離開,就見整個酒店大廳的客人們都不自覺地將目光挪到冷家這四個人身上。
能被陛下當面邀請,這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榮光。
看來,這位千金,怕是要給家族帶來非同尋常的未來了……。
“走吧,我帶你們去房間。”身爲衆目睽睽之下的焦點,冷奕瑤倒是一臉平靜無波。她老子不去宴會就不去吧,反正冷超幾乎遺傳了他所有的心性。倒是冷奕媃……。
她這位嫉妒心非同尋常的姐姐。如今臉上既然留疤,還來了帝都,顯然,不僅僅是爲了家族的事情。否則,兩個男人就能拓展交際圈,何必還要帶着她?
蘊萊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太好摻和別人的家世,和冷奕瑤簡單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等冷家四個人消失在電梯門口的時候,過往的酒店客人,幾乎立刻就把剛剛的消息轉發給自己親朋好友了。
新繼位的皇帝陛下的緋聞啊,這可是妥妥的頭條新聞……。
當赫默坐在元帥府的餐廳,看着胖主廚送上來琳琅滿目的佳餚,正微微蹙着眉的時候。
“叮”——
一聲手機短信提醒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
他打開手機頁面,當看到聖德酒店現場的照片,以及相應的前因後果時,忍不住勾了勾脣角。
剛當上皇帝,這就開始顯擺了?
怎麼,還準備大設宴席,將冷家都請過去當座上賓?
他的目光微微一閃,站在身後的弗雷,默默地爲陸琛掬了一把同情的淚。忽然覺得,這場宴會,怕是要有大動作!
話說,上次,元帥大人親臨現場,攪了陸琛的開場舞,這一次,身爲皇帝的第一次正式外聯活動,元帥又準備如何應對?
冷奕瑤不知道,元帥府的那隻腹黑已經開始動腦子了,如今,她倒是像個普通女兒一樣,帶着家裡的父兄、姐姐一路直達酒店最高層。
三間房間特意打的招呼,是預留在一起的。他們四個人,幾乎佔了酒店最好的個人套房。
大堂經理恭敬地在前面領路照應,後面的工作人員推着推車,將他們行李依次送入房間。
等所有不相干的人都離開後,冷奕瑤坐在冷魏然面前,淡淡一笑:“您真的不考慮一下?這一次,能去皇室宴會的,都是帝都名門,多好的機會。”
“不了。”冷魏然懶懶一笑,像是真的年歲大了,精力有限一樣,平靜地搖頭。
“我知道,你如今在帝都朋友多,這次一來是爲了公司在這邊的業務,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你能幫忙找找看人,能不能把爲你姐姐想想辦法。”冷魏然微微沉吟了一下,決定不再繞彎子。
其實,一開始,冷奕瑤受傷回家之後展示的非同一般的手腕,就讓他在姐妹倆間重新取捨了一番。此前,一再重視冷奕媃,是因爲花了重金爲她鋪路、造好名聲,當初也是出於聯姻考慮。如今,小女兒的才幹卻讓他一邊心寒一邊有忍不住暗自驚喜。
畢竟,骨頭打斷了,也是血脈上的一家人。
當初既然是虧待了她,如今慢慢補足就是了。都已經被迫分了她家產、企業繼承權,與其互相撕破臉,不如趁着她未成年前,利用她在帝都經營的人脈,將家族企業壯大。再股權正式分出去之前,畢竟,真正得利的,還是他們。
冷超和冷奕媃在冷魏然說話的時候,沒有插一句話。來之前,他們三人便已經達成了共識。如果能將冷奕瑤重新哄回來,最多,他們多忍忍。講到底,如今,是她夠硬氣。不過,如果她太過分,身爲女子,不感恩家族,一味地爭強好勝,放在哪都不會是個好名聲。
“哦?姐姐怎麼了,需要我幫忙?”冷奕瑤忍不住看了不吭一聲的冷奕媃。自上次,在學校她一刀削了她臉上的皮之後,似乎她的話就越來越少了。
是真的害怕了,還是慢慢學會了聰明,再不敢把陰毒狠辣的一面放在臉上了?
前倨後恭冷奕媃玩的得心應手,只是,上次她在D城扒掉她一層臉皮,怕是在D城的“好姐妹”們讓她也再難待下去了。
誰讓她沒事玩什麼竊聽器……
冷奕瑤似笑非笑地轉過頭看向冷奕媃。
後者面上一片痙攣,雙手死死地握住自己的手腕,最後,冷冷地抿了抿嘴,將臉上一直帶着的口罩拿下來。
一道肉色的崎嶇傷疤赫然出現在臉上,像是一道蜈蚣,破壞了美感。嬌嫩的臉龐上,早已不復當初的驚豔奪目,相反,大約因爲心境問題,臉上一片晦暗不明。“妹妹可還滿意這道疤?”
冷奕瑤聽了,只是笑笑,並不搭理她。
冷超究竟還是開了口:“你今年十七歲,青春正好。你姐姐卻已經年紀不小了,原本在D城,許多人上門來有求娶的意思,如今這疤卻是毀了她好端端的一張臉。帝都到底比D城人傑地靈,當初我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是我們的錯。但,看在血緣的份上,如果認識什麼比較好的醫生,希望你還是能幫幫你姐姐,畢竟,關乎她一輩子的幸福。”
女子,如果連面容都毀了,再有錢又有幾個有身份的人會讓她當正經妻子?
冷超其實對女孩子之間的記恨很不以爲然,不過,當初,的確是他們先對不起冷奕瑤,話先說開,能談攏就談,實在談不攏,後面自己也不會再讓步了。
冷超身爲繼承人,有他冷血的一面,卻也有他與衆不同的一面。至少,還算是能講道理。
他們明白形勢比人強,如今冷奕瑤再不是當年任他們隨意擺弄的人,既然是有求於人,自然先掰開來,有一說一。
冷奕瑤這把是真的有點驚訝,這三個人,撇開冷奕媃這智商有點被情商遮蔽的白癡不說,冷魏然和冷超像是忽然清醒過來。今天的一言一行都挺拎的清。聰明人,腦子忽然轉過彎來了啊。
“找整容醫生幫她恢復容貌?”冷奕瑤看看那道疤,其實,做紙皮手術,的確存在風險。不過,如果手藝好的高人,搞不好還真的能做到。D城難道沒有這樣的醫生?未必!只不過,冷奕媃在D城的名聲給他攪臭了,不願意再待在那受人白眼罷了。估摸着,那位傳媒集團的千金“閨蜜”在她走後,出力不少。
“畢竟她是你親姐姐。”冷魏然最後還是加重了一句。
冷奕瑤哼笑一聲,這是在打感情牌了。
不過,整容手術嘛,在哪都是做。她倒是無所謂:“陸琛不是剛剛遞了請帖嗎?他那裡御醫多,下次倒是可以問問。”又不浪費什麼功夫,她倒是無所謂。不過,男人大約對女人的心性,根本瞭解不多。
她父親和好哥哥腦子是清醒的,她這位從小到大都一帆風順,偏被她壞了名聲、又毀了容的小姐姐,會這麼容易就把心事放開?
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她等着看,後面,這女人怎麼興風作浪。
“時間不早了,你們趕飛機,估計有點累,我先回房了。明天早上,酒店餐廳見。”她應了一事,自然要得到相應待遇。不是說來帝都是爲了公司在這邊的生意嗎?她既然都有繼承權了,參與一下不爲過吧。“我記得我們家在帝都的分公司,大多才城東,離這倒不遠。”
冷魏然、冷超點點頭,既然讓她幫忙,自然要付出相應代價,商人之間的利益之道,放在家中同樣如此。冷奕瑤肯鬆口,甚至態度緩和,已經非常不錯了,他們自然願意雙贏。
冷奕媃嘲諷地笑笑。就和當初,他們要試探冷奕瑤態度的時候,讓自己一個人北上一樣的道理。
平日,在家裡看上去再“受寵”又如何?利益面前,她不過是他們手中的玩具。
不過,陸琛那麼一個當初受盡民衆猜忌的皇子竟然真的能如願以償當上皇帝,實在出乎她的意料。當初,冷奕瑤平白無故得了元帥的青睞,就已經讓她怒火中燒,現在倒好,雙重靠山在背後,就連哥哥都已經偏到她那邊去了!
冷奕媃嘲諷地垂下目光。
如今她是受制於人,沒有辦法,但看着好了,總歸一個人不會永遠走運!
她在冷奕瑤手上吃過的苦,絕不會就此掀過去。
先讓她如今春風得意又如何!
左右逢源,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到的。
她就不信,她冷奕瑤一個十七歲的小丫頭片子,就真的能把元帥和皇帝迷得五迷三道的,永遠都做她背後靠山。
不管是雙方到時候僵持起來,還是出了其他什麼意外,那個時候,她還能笑得這麼趾高氣揚、高高在上?那個時候,父親和哥哥還會這麼容忍謙讓、一再忍氣吞聲?
冷奕瑤離開房間的時候,冷奕媃默不吭聲地也自行離開了。
兩父子間說了一會話,漸漸地,每個人帶着自己的小九九,緩緩入睡。
卻無人知道,就在離這間酒店的不遠處,一個人坐在咖啡館裡,慢慢地展開帝都報紙隨意看了一眼。
報紙上的頭條,自然是如今帝都最熱門的話題。
皇帝陛下即將巨型隆重盛大的宴會!帝國長公主重新迴歸社交圈!
纖長的手指輕輕地敲在報紙上,那是一雙男人的手,潔白、有力!
咖啡館的服務生慢慢地將剛剛研磨好的咖啡送上,忍不住打量了一眼戴着墨鏡的男人。
銀灰色的頭髮,像是近段時間帝都最流行的奶奶灰,可又總覺得,顏色有哪裡不太對勁。似乎並不是特意漂染的,但那顏色,又有一點過度的張揚。好看的側臉,五官筆挺,雖然被墨鏡遮住了眼睛,但是光看輪廓,便比電視上那些演藝明星不知道要帥上多少倍。
“先生,您的咖啡。”她將咖啡遞上,看到對方正在看報紙上的頭條,忍不住微微一笑:“您也在注意這場晚宴?聽說,到時候帝都最有名的名流都會齊聚一堂,爲陛下和長公主慶賀。”
年紀輕的人,哪裡還知道長公主當年的那些醜聞。既然註定了要回歸頂級交際圈,有些過往,便成了禁忌,漸漸的,再也無人提起。彷彿,這位大王妃所生的長公主,漸漸地又恢復了當年的榮寵。
男人淡淡地看了一眼服務生,並不說話,只一雙帶着異色的眸子,盯着報紙,眼底閃過一道嘲諷……。
新皇帝、長公主,這些人,當真是到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