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陽光薄弱而荒涼,淡淡的灑在紫色的屋頂上,斑駁的樹杈間,風荷漣漪般飄動的裙角上。淺粉紅光滑的宮緞上,繡着一朵朵鵝黃色的迎春花,輕柔而瀲灩,反射出飄渺的金光,絢麗華美。
含秋、青鈿跟着她,一路去小廚房,小廚房坐落在倒座房後兩間敞亮的屋子裡,她說要親自去廚房吩咐廚娘們兩句。蕭尚吃過早飯就帶了楚澤過來,杭天曜身子不便,沒有去外院,太妃讓他們到了凝霜院來說話。反正太妃心中風荷有一日是要接手王府的,見幾個外男是尋常事體,哪個當家主母身邊只有女的管家娘子呢。
王嬸子帶了張婆子、幾個丫頭忙得不亦樂乎,這是自打開了小廚房後第一次招待外客,她們可得好好展示一番手藝,不然什麼時候丟了差事都不知呢。
小廚房每日的份例是由大廚房撥過來的,按着凝霜院主子僕人的人口精確算過,一般都是不會有多餘的。如果偶爾想吃個什麼,還得再去外面買。好在王嬸子等人都是住在府外的,每日都要進出,順便帶了菜蔬進來。
大家一見風荷,趕忙讓開一條路,王嬸子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笑着請安:“少夫人過來了,這裡煙熏火燎的,少夫人有吩咐只管傳奴婢們去說。”
“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我看看而已。今兒備有哪些菜?”風荷提了裙角,前後繞了一圈,倒是收拾得頗爲乾淨整潔,異味不濃,脣角含了笑。
王嬸子聞言,忙把菜單奉上:“太妃娘娘知道今兒四少爺有客來,讓大廚房多撥了幾樣菜蔬,這個小羊腿、野豬肉就不是今兒的份例。”
“我怎麼瞧着這個小羊腿不甚新鮮?”風荷難得進廚房,不代表她一竅不通。
王嬸子有些尷尬,倒是張婆子回了話:“回少夫人的話,這是前天元宵節用剩下的。現在天氣寒,肉類不會放壞,還能用一下。”
風荷眯了眯眼,嘴角微勾,浮上冷笑:“如今大廚房的管事是誰?”
張婆子的眼裡閃過笑意,應道:“管採買的是王妃娘娘身邊田嬤嬤的男人,管份例的是王妃娘娘奶嬤嬤的兒媳婦,我們都稱她爲金大娘子。”
“照這麼說,是金大娘子撥過來的了?”風荷秀眉一挑,聲音有些冷,太妃還在呢,自家夫君好好的呢,有些人就要揣摩着主子的心思行這種下作之事了。可惜她算錯了,知道她的作爲,第一個饒不過她的就是王妃了,虧了她婆婆,竟沒有提點她一兩句。王妃的奶嬤嬤一同陪嫁來的,只是後來身子不好,王妃體恤讓她榮養,提拔了她兒子媳婦上來。
王嬸子與張婆子一同應是。
風荷看了含秋一眼,含秋立時從身上掏出一個荷包,裡邊有一些碎銀子。
“張大娘,你帶個小廝一同出去,買些新鮮菜蔬回來,記住一定要新鮮的。這個先別用,也別扔,回頭我還要呢。”張大娘忙接了含秋遞過來的銀子,領命退下。風荷又對王嬸子道:“大節下的,大家大魚大肉吃膩了,嬸子揀些清淡爽口的菜做上來,客人是南邊人,不愛咱們北邊的重味兒,嬸子手上把握好了。再要幾樣精緻的點心,上次那個炸紅薯味兒香,吃着還好,也做個上來。”
王嬸子一貫服從主子吩咐,不會多說多問,她本就會得多是家常菜,依着風荷的意思反而更能顯出她的手藝,亦是笑着應下。
離了這裡,想起後花園暖房的幾盆蘭花快開了,不由信步往後院行去。
含秋見左右無人,方纔低聲說道:“清早譚侍衛就喚了奴婢去,已經查清楚了,昨日的四個婆子並不是雪姨娘孃家的人,而是她姨媽戶部侍郎盧家派來的,也算得上孃家人了。雪姨娘的母親出身長安望族衛家,是旁支,她有一個堂姊是長房所出,嫁到了盧家,派婆子過來的就是這位盧夫人了。
上一次,還是去年七月的時候,盧家也曾派過人來。來了也就送些吃穿之物,並不多坐。還有,譚侍衛說盧大人原先不過一個小小縣令,盧家只是陝西的普通書香門第,近幾年來升遷很快,但沒有打聽到有沒有人在背後助他一把。具體小姐還有想知道的,譚侍衛可以再去打聽。”
譚清倒是有幾下子手段,不過短短時間,就能打聽到這麼多,想來表哥在後邊亦是幫了不少忙的。從這些情況看來,雪姨娘沒有什麼不妥之處。非要說有何不妥,那只有她爲何到杭家做妾了,縣令之女倒罷了,有個侍郎夫人的姨媽,居然還願意來做妾,那就有問題了。
“有沒有聽府裡丫鬟提起,當年雪姨娘是如何進的府?”風荷停下腳步,手扶在一株海棠樹上,輕輕攀折了一段枝杈,拿在手裡把玩着。
青鈿一聽,立時振作了精神,她們幾個年歲小些的,平日沒什麼吩咐,就是到處閒逛玩耍,打聽事情,杭家的大小事被她們聽了個七七八八。風荷一有問到的,也能儘快答上來,她神色間略有不屑:“人人都贊雪姨娘清高孤傲,我看不盡然。這是兩年多前的事了,一次少爺與幾個公子去京郊賽馬,在一處茂林裡遇到幾個搶匪攔路搶劫,一個像是官眷人家的馬車被攔。
少爺幾個一時興起,救下了馬車裡的人,正是雪姨娘。聽說是雪姨娘隨其母來京城探望重病的姨媽,及給表姐送嫁。少爺一見之下,驚爲天人,回來就要人去提親。但以雪姨娘的出身位居正妻是遠遠不夠的,不知江家怎生想得,倒願意把女兒給人家做妾。就這樣,雪姨娘就來了咱們府上,開始少爺待她極寵了一陣,後來慢慢淡了下來。”
好一齣英雄救美啊,美人酬英雄,比戲臺上演的都好看,想來這個事當年也在京城哄傳了一陣吧,畢竟是段旖旎香豔的故事。
“行了,你們以前見到雪姨娘如何仍然如何,不能因着這些就怠慢了她,回頭你們爺生氣我是保不住你們的。”風荷不清楚雪姨娘在杭天曜心裡到底有多重的位置,是以不敢輕易下結論,男人對於這樣柔弱而清冷的美人兒應該都是有一樣保護征服的情腸吧。在沒有確定杭天曜的心思前,風荷還是會一如既往的好好供着他那些姨娘們,做一副妻妾和睦的樣子出來。
從後花園回來,兩個丫鬟分別捧了一盆春劍一盆雪鶴,都是名貴品種。杭家還真有錢,爲了這些花花草草,每年捨得的很呢。
午飯時,三個男子在前院,風荷一個人在後院用的。想起金大娘子,她計上心來。命丫鬟去知會了杭天曜一聲,自己領了人要去給太妃請安,長日漫漫的,陪太妃打打馬吊做點吃的也好。
纔出門,卻聽到身後有人喚自己,不由詫異的轉過了身,是蕭尚,他一個人。月白色暗銀紋的長袍,在腰間覆了一根紫色的帶子,頗有瀟灑之氣。風荷兩次見他,他都穿着深色的衣服,顯得人冷峻威嚴,沒想到他穿淡色的也很好看,多了絲人情味與俊朗氣。
“表弟可是有事?”風荷莞爾笑着,陽光灑在她臉上,薄如蟬翼的肌膚輕輕跳躍,好似開了一朵聖潔的梨花。
“沒有。屋子裡坐久了有些悶,出來透透氣,恰好遇到表嫂。”或是因爲喝了酒的原因,他說話的語氣比平時溫和,有種家常的感覺。
風荷對蕭尚的看法一直處在第一次相見時他那銳利如鷹的目光,所以她對他有本能的疏遠,這個人叫她防不勝防,只能保持距離。可是她看得出來,今天,蕭尚是故意接近她,爲了什麼?難道爲了杭天曜,怕自己對他不利,想要試探試探。又不像,他全身慵懶,並沒有太大的戒備情緒,反而叫人放鬆。
她只得與他周旋:“酒菜不好,還請表弟勿怪。等四爺傷勢好了,一定再請表弟過來,哦,對,還有表弟妹。”既要與嘉郡王府聯絡好感情,女眷那邊絕對少不了,聽說蕭尚是王府世子,他的世子妃是怡親王家的郡主。
蕭尚的隨意瞬間消失,一股寒意從他身體裡漫出來,風荷不經意得退遠了一步,而他,頓了須臾,淡淡相謝:“多謝表嫂的好意,得閒了一定來。”他沒有提自己妻子。
“都是自家親戚,哪裡用得着這麼客氣。我還與我們爺說,等他好了,我們一起去給舅舅舅母磕頭呢。”風荷面上笑着,心裡卻在思量着難道蕭尚與他妻子感情不好,不是成親不到三年嗎,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呢。
“歡迎之至。到時候表嫂表哥一定要來。”他說完這句,就假意怕杭四兩人尋他,回了屋。
風荷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有一層朦朧的金光,猶疑不定起來。終是什麼都沒想,擡了腳繼續前行。
粗使的小丫頭手中提了一個紅漆的捧盒,裡邊裝着那塊小羊腿肉。
在太妃院門外,遇到與丫鬟嬉鬧的杭瑩。自從發生了凌秀的事情後,她傷心了幾天,那畢竟是與她一塊玩耍的姐妹,一旦發生那種事,叫她有些難以接受。過了幾天,也就好了,她性子有些大大咧咧,但是個很乖巧的姑娘家,聽長輩話,讀書、女工都是好的。在京城閨秀羣中頗有點名氣。
見是風荷,她忙甩了丫鬟們,上前與風荷打招呼。
“五妹妹也在,雖說天氣涼,可別出汗了,回頭着了風到不好。”杭瑩剛與丫鬟們耍蹴鞠,額角上微微帶了些薄汗,小臉紅紅的。風荷把自己的帕子遞給她,語氣中並沒有責備的意思。
杭瑩與風荷相處時間不多,但很喜歡她,偶爾閒了也會去找風荷說笑。不由接了她的帕子快速擦了擦汗,然後遞給了丫鬟,口裡笑道:“回頭洗乾淨了再送還給四嫂,四嫂這回過來是看祖母的嗎?”
風荷拉了她的手一起往院子裡走,笑道:“是呀。祖母這幾日晚上睡不沉,白天素性就不歇了,我慮着她悶,就過來坐坐。你不知道,我還帶了好東西呢。”
“什麼東西?我也要看。”杭瑩越發拉緊了風荷的手,興致盎然。
“喏,這不是。”風荷指了指丫鬟手中提的捧盒,神秘得笑道:“你四哥今兒在家裡宴客,大廚房撥了這個東西過來,我便琢磨着咱們自己弄來吃,豈不有趣。”
杭瑩脫了風荷的手,上前去,那丫頭趕忙揭開食盒,一隻小羊腿肉。她就有些泄氣:“我還以爲什麼好東西呢,這個成天吃得,有什麼意思,四嫂哄我呢。”
風荷抿嘴而笑:“我想着咱們叫了婆子們給我們在院子裡生了火,然後把它弄乾淨了,咱們自己蘸了調料,在火上烤着吃,不是很好玩。什麼東西倒無所謂了,關鍵是咱們既能玩了還能吃了。”
杭瑩從來沒有自己做過東西吃,聽得睜大了眼,眼中閃過亮光,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推着風荷往屋裡走,要去請示太妃。
屋子裡,太妃正在與王妃說話。
“母妃,明兒是老國公爺的七十大壽,母妃在家裡悶得久了,不如咱們明日一起去熱鬧一日。”王妃偏坐在下首的雕花玫瑰椅上,神色恭敬。
老國公爺,京城國公府不少,王妃沒有明指的應該是哪一個?哦,對了,英國公,英國公府是太妃孃家,老國公爺是太妃哥哥,也只有他們府上太妃願意去走一遭。
太妃凝神想了想,恰好看見風荷杭瑩二人進屋,先喚了她們上前:“老四媳婦也過來了,都過來坐。”
風荷依禮給二人行了禮,方纔走到太妃跟前笑道:“孫媳惦記着祖母一人閒悶,過來作陪,不想母妃與五妹妹早就到了。”
“好,都好。老四還在與他朋友吃酒嗎?你有沒有記得叫人勸着他些,他傷口未好全,千萬不能吃多了。”太妃攬了二人上炕,坐在她左右手。
“孫媳給爺準備的是咱們莊子裡自己拿葡萄釀的果子酒,味兒甜,吃多了不妨事。上回送了些過來與祖母和母妃,不知有沒有嘗過?”風荷並不坐,跪在太妃身後給她捏着肩膀,舒服地太妃搖頭晃腦。
太妃拍了拍杭瑩的手,假意訓她:“見了沒有,你四嫂怎麼孝順人的,以後好生學着點。那個周嬤嬤斟了一杯給我嚐嚐,我吃着極好,就讓她收了起來,嘴裡淡的時候吃上一杯。”
風荷笑得彎了腰:“祖母這是臊我呢還是打趣自己。這不是擺明了嫌我小氣只送了一小甕嗎,祖母放開了吃,我那還有呢,怕祖母不愛吃,先送了一點來試試,若是果真吃着好,以後叫她們多多做了。祖母可別怪五妹妹,五妹妹比我還孝順。我剛纔與她提着咱們自己弄了個小羊腿,用火烤了吃,她就立時想到祖母與母妃,要來請祖母母妃一併玩兒呢。”
杭瑩原是被太妃打趣得紅了臉,聞言感激得看了風荷一眼,連連點頭稱是。
太妃被她們挑起了興致,一跌聲問道:“什麼小羊腿,怎麼吃?你們好歹說明白了咱們讓她們快去弄。”
風荷招了招手,守在門外的小丫頭趕緊提着東西進來,先與大家行了禮,方把捧盒放在中間。風荷一面解釋道:“因爲四爺今兒宴客,祖母特地讓大廚房給我們多撥了些份例菜過來。我瞅着菜多得很,這個小羊腿肥而不膩,最適合烤着吃,就自己貪了沒叫她們做。媳婦最近忙着照料四爺,都沒有好生服侍祖母與母妃,心下正不安呢,就想借花獻佛,弄了它來咱們自己烤着吃,既能取樂又能逗祖母一笑,豈不兩全其美。
五妹妹聽了,還說要自己動手烤了孝敬祖母母妃。東西沒什麼,不過看在我們一片心意的份上,還請祖母母妃賞臉呢。”
“我看呀,這哪是孝敬我們的,分明就是怕我們不讓她們玩,把我倆一齊拉下了水,她們好盡興。”太妃輕輕錘着風荷的胳膊,大笑起來。王妃亦是抿了嘴。
“祖母怎麼猜到的,四嫂就是跟我這麼說的。”杭瑩故意繃着臉,眼睛衝風荷眨啊眨。
風荷不依,上去撓着杭瑩的胳肢窩:“五妹妹出賣我,我再不依的。”
看她倆鬧成一團,不知只太妃王妃,連伺候的婆子丫鬟都跟着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太妃想起烤羊腿,忙命周嬤嬤帶了人下去洗乾淨了,切好,再帶上來。周嬤嬤應聲,叫丫頭提了籃子跟她去小廚房。
這邊先議正事,太妃點頭對王妃道:“你說得是理,天氣逐漸暖和起來,沒得在房子裡發黴了,明兒咱們一起去。連老四媳婦都去,老四身子好了七八,有丫鬟服侍着就好,你累了大半月,也出去鬆散鬆散。”
風荷起身笑應:“人人都贊大舅姥爺仙風道骨,慈眉善目,我竟沒有福氣一見。這回可是好了,沾了祖母的光,明兒跟着去沾點福氣回來。”
“你這猴兒,三句話就得逗我大笑,哪日我笑得合不攏嘴了纔拿你出氣呢。”太妃拍着風荷的臉頰,滿是慈愛之色。
“祖母高興了,多吃些睡得安穩些,便是拿我出氣都值了。”風荷素性偎到太妃懷裡,由着太妃拍她。
杭瑩望着她們,眼裡有一點點豔羨,難怪祖母那麼喜歡四嫂,四嫂年紀比自己略大,但在祖母跟前從來都像女孩兒一樣愛撒嬌愛玩鬧,相比起來自己倒顯得太過老成了,不招老人喜歡。想到這,立意以後要向風荷學習。
王妃笑看着她們,並不說話。
誰知周嬤嬤面色略有些不好的進來,躊躇着動了動嘴,又不說。
太妃性子偏急,就和聲斥道:“你這老貨,有什麼事啊,快說。”
周嬤嬤輕輕瞟了一眼王妃,王妃心下一“咯噔”,就有些緊張,周嬤嬤輕聲回道:“四少夫人帶來的小羊腿肉好是好,只是不大新鮮,應該還是前日元宵用剩下來的。或是大廚房的人一時弄混了,拿錯了吧。”
“怎麼會?我瞧着好好的啊。早上大廚房才送來的?”風荷吃驚,立起身來。
太妃臉上的笑容全定住了,冷冷掃了王妃一眼,轉而吩咐周嬤嬤:“既是如此,你再去大廚房要一個過來,把這個扔了。”
王妃臉色不大好看,有點發白,緊緊咬着嘴脣,心中暗恨不已。這些混蛋奴才,不會辦事就算了,還自作主張,非得去犯到老四媳婦頭上,難道這段時間還沒看清老四媳婦不好惹嘛,自己受罪罷了,還得連累自己,太妃沒明說,可是私底下還能對自己沒有意見,哪一日被他們攪得丟了這掌事的大權,自己找誰訴委屈去。
只有杭瑩一個沒有弄明白裡邊的彎彎繞,兀自想着一會怎麼吃,廳裡的氣氛慢慢好了起來。風荷也怕太妃心裡存了氣身子不好,與杭瑩說起明兒出門穿什麼等等,岔開了這個話題。
王妃事情多,忙得很,一會子就離開了。晚上傳來消息,金大娘子被人指責手腳不乾淨,王妃恨她不爭氣,罰了三個月月銀,打了十杖,攆到了後花園看守花園。若不是她婆婆求情,只怕都逐出了王府。
第二日,杭府的人都熱熱鬧鬧裝扮了,準備去英國公府祝壽。
杭天曜不能去,看風荷一個勁收拾打扮自己,沒好氣的問道:“不就出個門嗎?打扮得花枝招展給誰看。”
風荷沾了一點胭脂抹了脣,從鏡子裡看他立在身後不遠,瞪着忙進忙出的丫鬟們,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好歹是舅姥爺家,我還能不去請個安,論理早是該去的。難得今兒祖母歡歡喜喜的,你可不能鬧彆扭,招了祖母的氣上來,小心父王捶你。”
“他愛打就打,反正都不是一次兩次了。”杭天曜越發氣惱,撩了袍子下襬一屁股坐在牀上。
風荷擺手命丫鬟們出去,自己走到他身邊坐下,握着他手勸道:“父王脾氣急躁,還不是爲着你是他兒子,我知道你心裡委屈,只是別帶出來,叫人看見難免背後中傷你。我頂多去兩個時辰,吃了午飯就回來好不好,你看看,我的眉毛畫得好不好?”
杭天曜轉了頭看她,在她頭上輕輕彈了一下:“好看,誰見了都會誇你。”
“哈哈哈,真的,那就好。我這還不是爲了你,我灰頭土臉出去,人家只會說杭天曜的妻子是個又醜又老的婦人,我好看了,人家也是羨慕你,贊你一句對我好,你說是不是這個理?”風荷捏着他的鼻子,微微仰起頭看她。
杭天曜被她說得有些飄飄然起來,一把抱了她坐在自己懷裡,在她眼角親了一口,又含了她耳垂輕輕嗜咬着。
風荷被他弄得發麻,臉上燒紅了一片,如開了一朵豔陽下的桃花,嬌媚妖冶。
杭天曜越發動情,吻着她白玉般細膩的脖子,手上開始不老實起來,在她身上摸索開了。風荷怕自己才上身的新衣裳被她弄皺了,又覺得時間不早,一把按住他的手,在他左右臉頰上分別狠狠親了一口。隨即趁着杭天曜沒有注意,大笑着跑了出去。
杭天曜懊惱又被她溜了,只得起身去前邊,準備吃飯時再佔點便宜也好。
他一出去,就有丫鬟給他請安,不知怎麼回事,每個丫鬟看到他,不是偷笑就是直接笑出了聲,把杭天曜笑得怔怔地。
風荷在小花廳看着調停桌椅,擺置碗筷。就有幾個姨娘過來請安了,來得最早的是柔姨娘和媚姨娘,兩人一個嬌豔一個嫵媚,嫋嫋行了過來。她們都知道今天風荷會去英國公府,少爺一個人留在府裡,安了心要來引逗杭天曜重新記起她們。
她們在門口等待小丫鬟進去通報,從打起的簾子一角瞥見了杭天曜站在中間,一臉的迷茫,頓時大驚,相互對視了一眼。因爲杭天曜自己看不到,但別人都能看到,他兩頰上有兩朵鮮紅的脣印。能公然在凝霜院裡這麼做的,除了少夫人還有誰,少爺已經這麼寵愛少夫人了?少爺不是一向厭惡女子親吻他嗎,每次都避開她們的脣。
柔姨娘和媚姨娘的震驚可想而知,她們都是伺候了少爺幾年的,都不曾獲得這個待遇,沒想到少夫人短短几日就把少爺勾引得見了她們都沒個笑顏。狐狸精,真是個狐狸精,大白天的當着一屋子丫鬟呢,竟然這麼招搖。兩人把手中的帕子擰得比麻花還緊,彷佛那帕子就是風荷。
風荷看早飯得了,就過來叫杭天曜用飯,不意看到他臉上的桃花,又是可氣又是好笑,忙拉了他衣襟回裡間,把他推坐在梳妝檯前。
杭天曜此時才知自己臉上留着風荷的惡作劇,登時通紅了臉,卻把那脣印映得更加豔麗了幾分。風荷拿帕子給他擦了,又叫人打了水,給他再梳洗一遍。
杭天曜惡狠狠的瞪着風荷,他杭家四少幾輩子的臉都被她丟光了,從來只有他調戲別人的,沒想到還被個女子給調戲了,尤其落到了一屋子人的眼睛裡。
風荷討好的笑着,還主動挽了他的胳膊:“爺餓了吧,咱們快去吃飯吧。有爺愛吃的鴨子肉粥呢。”
飯後,風荷領了丫鬟去太妃院裡,準備伺候太妃出門。就在衆人要上馬車的時候,宮裡來了人,只得放下此事,先去正廳相迎。
來得是皇后娘娘宮裡的掌宮太監安公公,來傳皇后娘娘口諭,宣莊郡王府四少爺夫人杭董氏立時進宮蹕見。
衆人大吃一驚,無緣無故的皇后如何宣風荷進宮呢,風荷無品無級,按理是不能進宮的,當然貴人相召是例外。但眼下,卻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既然諭旨到了,進宮是必然的,好在皇后娘娘是杭家女兒,倒也不用太擔心。
太妃攬着風荷,柔聲笑道:“宮中禮儀你是知道的,有不懂的地方安公公也會提點你,只要比平日略恭敬些也就好了。想來皇后娘娘不過是掛心老四的身子,宣你進去問問而已,你只管放心去吧,有什麼實話實說。”
太妃說話之時,周嬤嬤已經遞了一個厚厚的紅包給了安公公。安公公是皇后的心腹,自然清楚杭家的分量,對杭家原就恭敬小心,如此更是露出溫和的微笑,連連點頭。
王爺知道自己這個皇后妹妹對老四格外看重,宣人進宮詢問病情是極有可能的,倒不太擔心。風荷年紀雖小,但自打進了王府沒什麼大錯,一應規矩禮儀都是學得不錯的,尤其是膽大,不至於進個宮嚇得話都說不完整。只是叫了三少爺過來,與他吩咐道:“你四弟妹要進宮,你一路護送她去,再安安穩穩接她回來,周家那邊不去也使得。”
三少爺杭天瑾眼角的餘光掃過風荷,連忙應是,心中卻在思量皇后對老四果然不同一般,不愧是當日帶過一年的。原來先王妃去世之時,杭四隻有三歲,皇后那時十三,跟着太妃帶了杭四一年,第二年就進宮立爲皇后。
太妃又囑咐了風荷幾句,點了沉煙與自己身邊的端惠伺候她進宮,讓端惠帶足了賞人的紅包。端惠是常跟着太妃進宮的,自是不怕,沉煙穩妥,也是個得力能用的。風荷身上穿得本就是去英國公府拜壽的正式服裝,如此倒不用換了,可以直接穿着去。
這邊,跟了安公公一行人進宮,車子去得遠了,太妃才帶衆人去英國公府祝壽。
莊郡王府離皇宮甚近,不過一刻鐘多的功夫,就到了南側門。下了馬車,有皇后特地派來的一乘小轎等着,四個清秀的太監擡着轎子一路進了後宮,倒省得風荷繞半個皇宮走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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