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大雨傾盆而至,澆打的御花園之中的花朵搖搖欲墜,秦如妍自御花園快步走到了含光殿,一身淺紫色宮裝的秦婕妤已經站在了殿門口,見她進來,急忙叫着身邊的丫鬟去煮了碗薑湯過來。
着了些許的雨氣,秦如妍接過身旁小丫鬟遞過來的布巾擦了擦臉,低頭站在了秦婕妤的面前。
看着眼前的女子,秦婕妤不由得嘆息了一聲,原本以爲她嫁給了藍紀離做了離王的正妃之後應該會學的聰明些,卻沒有想到最後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一個堂堂的丞相府嫡女居然要去給人當妾室,這無疑是狠狠的打了秦家一個巴掌。
秦婕妤的臉色很是難看,自從宮宴過後,也不知道太后究竟跟軒帝說了什麼,那日之後軒帝卻是再也沒有來過含光殿。
“坐吧。”秦婕妤看着瘦弱了一圈的秦如妍,終究還是開了口。
微微施了一禮,秦如妍乖巧的坐在了秦婕妤的對面,見她臉色不善,不由得問道:“姑母,您是不是也在怪罪妍兒。”
原本的確是有些不滿意的,可是在聽了秦如妍這帶着婉轉委屈的聲音之後,秦婕妤還是心軟了,秦如妍是跟在她身邊長大的,以往她連重話都不捨得對她說一句,若不是因爲這幾日的事情,她也不會這樣冷着臉。
“雖說那日的事情是皇后主謀,可你也太過大意了,安長溪本就不是個好對付的人,你何苦處處與她作對?如今你所要做的便是穩固你在離王府中的地位,只是誰能夠想到會生出這樣的變故。”秦婕妤無奈的搖了搖頭,那日的事情她一看就知道是皇后在背後搞的鬼,只是誰能夠想到安長溪竟能夠悄無聲息的化解。
聽了這話,秦如妍不由得低下了頭,還有半個月就是安樂郡主入府的日子,到那個時候,無論她有多麼的不甘多麼的憤怒,她也沒有辦法改變她已經不再是離王府正妃的事實。
“罷了,今日叫你前來是爲了八月十五宮中宴會的事情,我已經與欽天監的長使聯繫好了,那日晚,他會在衆人面前推演,到時候推演出禍國殃民的女子,安長溪她定是活不下去的,若不是因爲她,朝然與你絕對不會是現在的這個下場。”秦婕妤的目光之中冷冷的散發着殺氣,看的秦如妍一陣的心驚。
“姑母的意思是……”秦如妍咬了咬嘴脣,有些不太確定她的猜測。
“要了安長溪的命,她不能夠再活下去了,妍兒,你不要以爲如今離王的勢頭正盛,我倒是覺得皇上看好的並不是他。”秦婕妤的低聲說道。
聞言秦如妍更是瞪大了眼睛,難道皇上心中所中意的人一直都不是藍紀離嗎?那麼她當初嫁給他又是爲了什麼?
看着她臉上驚愕的神色,秦婕妤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她這個侄女一直都是這樣,從來沒有真正的動過腦子,樹大招風,藍紀離的勢頭在前朝已經呈現出了壓倒性的局勢
,對於一個帝王來說,這並非代表着他的這個兒子有多麼優秀,在帝王的心裡,這樣的情勢就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這些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只要記住,八月十五那日千萬不要與安長溪起任何的衝突,半月之後安樂郡主入府你也要安分些,切莫壞了大事。”秦婕妤冷冷的說道,她太瞭解她的侄女了,之所以將她的計劃告訴她,就是怕秦如妍在那個時候沉不住氣壞了事情。
秦如妍有些不甘心的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姑母,我一定會隱忍下去,總有一日,我會拿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
“你能這樣想纔是最好,今天一早你爹爹就送信過來,說五日之後要迎娶安長吟,你可知道你爹爹到底在想什麼?安長吟都變成了那副樣子,又哪裡還會有用處?”秦婕妤重重的將手中的杯子摔在了桌上。
微微搖了搖頭,秦如妍道:“爹爹的意思是,既是已經擺了訂婚宴早晚都要娶進門的,只有把她養在了家中,才能夠確保萬無一失。”
聽了這話,秦婕妤的臉色有些舒緩開來,“那便好。”
殿中很安靜,秦婕妤與秦如妍都沒有注意到門口的一個小丫鬟在聽到她們的對話之後臉上閃過了一抹異樣的神色。
雨似乎沒有要停歇的意思,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安長溪的心情也跟着陰沉了起來,方纔秦家派人帶來了信兒,說是秦家已經決定五日之後就要迎娶安長吟。
如今安長吟還被禁足在正吟堂之中,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不過若是她知道了,又會是什麼樣的景象呢?
安長溪目不轉睛的盯着窗外的瓢潑大雨,她有些不明白,爲何秦家非要在這個時候選擇迎娶安長吟,當初在訂婚宴上那件事情朝廷上下的文武百官可是親眼都看見了她那張腐爛的臉面。
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安長溪卻實在想不通秦家的心思,這樣大張旗鼓的去迎娶一個已經沒了用處的女人,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
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想到秦家的用意,安長溪索性不再想了,倒在牀上閉上了眼睛。
雖然對安長吟已經很是失望,不過秦家畢竟還是要明媒正娶,國公府這兩日張燈結綵的看起來一片的喜氣洋洋。
在得知不日就要嫁給秦朝然之後,安長吟一點開心的樣子都沒有,若是放在以前,她說不準還會高興一下,可是如今看着鏡子裡那張殘破的臉面,她根本就開心不起來。
外面的陽光很大,炎熱的有些讓人煩悶,可是安長吟卻感覺不到任何的暑意,她能夠感受到的除了外面丫鬟婆子們來回走動的聲音之外,就只有徹骨的涼意。
此時此刻,她還清楚的記得安長溪對她說的那番話,她本以爲安長溪不過是在故意刺激她,想看到她更加狼狽的樣子,然而等她醒悟過來之後,她才終於明白她說的話都是真的,對於秦家來說,
她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如今沒了用,自然要收回去丟掉。
“秦側妃,您不能隨意進去正吟堂的……”
就在安長吟頹然之際,忽然聽到了碧潭在院子裡喊着,秦側妃三個字讓她瞬間清醒了過來。
慌忙起身將藏在錦盒之中的人皮面具戴在了臉上,遮住了她傷痕斑駁的臉面,看見秦如妍風風火火的進來,她急忙低頭向她請了個安。
“不要在意這些禮數了,不管怎麼說,兩日之後你就要成爲我的嫂嫂了。”秦如妍看着她帶着人皮面具的臉,眼中不由得閃過了一絲嘲諷。
安長吟低着頭不敢去看她,聲音有些喑啞:“不知秦側妃前來有何貴幹?”
“我來是想告訴你,你若是不想進了丞相府就被我哥哥那些通房和妾室搞死,你就要好好地聽我的話,除掉安長溪之後,我確保你能夠安然的在丞相府中過一生。”秦如妍轉動着手腕上的玉環,臉上帶着一抹別樣的笑容。
聽了這話,安長吟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咬了咬嘴脣,似乎是在思考秦如妍話中的真實性,良久才終於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秦如妍輕輕笑了笑,“其實你若是沒有毀了臉,在哥哥那些小妾之中還真是算的上是天香國色了,只是如今……真是可惜啊。”
“秦側妃說笑了。”安長吟忍住心中的嗜血,緊緊的握着拳,長長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裡還渾然不覺。
隔着人皮面具,秦如妍並不能夠看到安長吟臉上深深的恨意,只能夠看到她低眉順眼的樣子,不由得有些高傲的說道:“安長吟,成婚三日之後就是回孃家的日子,到時候你可要好好把握,若是能夠在那個時候重創安長溪,想必哥哥也是會很高興的,你該知道,哥哥高興了,你的日子也許就會好過一點。”
“秦側妃說的我都記下了。”安長吟一字一字的說着,如今她才真正的是躺在砧板之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見她如此的順從,秦如妍倒是沒了興致,又看了一眼她的臉之後起身走出了正吟堂。
“恭送秦側妃。”
看着她纖細的身影在眸中消失的沒有了痕跡,安長吟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她的命運,從兩日之後開始,就再也不會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了。
此時碧潭正好端着大紅色的喜服出現在了門口,喜服之上用金絲線繡着並蒂蓮的圖案,金光閃閃的散發着耀目的光芒,襯得喜服的顏色更加的紅豔,看着那刺眼的紅色,安長吟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在此之前,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她一直翹首以盼的大婚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而她所嫁的那個人,也從來都不是她心裡的人,對於她來說,沒有什麼會比這件事情更可笑。
哀莫大於心死,對於一個人來說,嫁給一個不愛自己自己也不愛的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