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府乃是世襲的侯爵世家,但是喻府卻並不坐落在鬧市,和其他的達官顯貴的宅邸也不曾挨着,這乃是皇家御賜的宅邸,到現在已經有幾代了,府中景色異常美麗,山巒疊嶂,十分雅緻。
馬車搖搖晃晃,坐的人有些睡意朦朧,見安長溪有些打盹兒,雲意將一杯熱茶小心的放在了車內的紅杉木小茶几之上,這才輕聲的喚了聲小姐。
微微擡了擡眼皮,喝了兩口熱茶,安長溪只覺得方纔的睏意消失了些,卻也不想睜眼,便就閉着眼睛,記憶倏然就回到了很久以前,當年也是這樣的場景,因爲母親病危,父親便叫她前來通知舅舅,可是誰曾想到,還未等他們回去,喻蘭就已經不行了。
猛然睜開眼睛,心中似有百轉千回,這一世,乃是上天賜給她最好的禮物,她若不去拼死保護自己所愛的人,那麼即便是重生幾次,都沒有任何用處。
“小姐,到了。”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馬車這才停了下來,安長溪下了馬車,擡眼一看,那燙金的門匾便將自己的眼睛刺得發脹。
門口站着兩名小廝,見是安長溪,迅速行了個禮,一人帶領她走進去,一人則是快跑着進去通知。
走進了府,穿過彎曲的層層迴廊,那熟悉而又親切的感覺便傳滿了身,安長溪不由得四處張望着,迴廊外頭清一色的掛着一排的細竹吊鉤的鳥籠,畫眉,百靈等鳥兒更是多的數不勝數,清脆的鳥鳴聲傳入耳際,悅耳動聽。
轉過迴廊,視野陡然寬闊,前亭廣闊,安長溪緩步走着,眼睛不時的看向兩旁的風景,雖是深秋,但是喻府之中似乎沒有被這荒涼的秋意沾染,花叢之中,朵朵菊花開的正盛,各有顏色,爭奇鬥豔。
再走過一段青石路,轉個彎兒,入了石門,便是喻府真正的當家主母,也就是安長溪的外祖母喻秦氏所居的翠竹苑。
屋子裡,居中的暖榻上,喻秦氏正斜靠着,身着五福捧壽紋樣的赭石色的秋袍,頭上帶着貴重且昭示身份的點翠佃子,正望着剛進門的安長溪。
再次見到異常疼愛自己的外祖母,安長溪忍住想要哭的衝動,盈盈一拜道:“長溪給外祖母請安。”
喻秦氏點了點頭,掩飾不住笑意道:“溪兒快過來讓外祖母瞧瞧,都半年沒有過來看我這個老婆子了,我倒是當你都忘了我了。”
“外祖母說什麼呢,長溪豈敢忘了外祖母?不知外祖母這段時日身體怎樣?”安長溪快步走了過去,將手遞給了伸出手的喻秦氏。
“還知道惦記我呢,也算不曾忘了,外祖母的身子可是好的很呢。”握着安長溪的手,喻秦氏那寵溺的語氣都要將人給融化了一般。
這時候,一位身穿米褐色大袖圓領的雲紋淺綢裙子,發上帶着點金梅花簪的美麗婦人走了進來,見安長溪正坐在喻秦氏的身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長溪來了,怎麼都不曾提前告訴舅母一聲?也好準備着。”
“大舅母好。”安長溪溫柔一笑,自榻上起身,給面前的婦人行了個禮,這婦人就是安長溪的表哥喻青堯的母親,也是如今喻府的當家人,大夫人宋氏。
“我倒是說怎麼如此熱鬧,原來是長溪來啦。”說話間,一位身着藕荷色繡花長裙的婦人便端着茶水走了出來,
將東西放在了暖榻之上的小桌上,便拉住了安長溪的手。
“二舅母好。”安長溪復一拜,又對着她行了個禮,這人便就是安長溪二舅舅的正妻,二夫人江氏,雖然一無所出,但是卻深得喻秦氏的喜愛。
“你們兩個倒是讓溪兒坐下來歇息會兒,叫着青堯和梓翊快些過來,表妹來了,她們兩個怎麼倒是懶了起來。”喻秦氏伸手將安長溪拉到了自己身邊,這纔對着大夫人說道。
見喻秦氏的樣子,安長溪心中一暖,這纔開口說道:“外祖母,今日長溪前來,一來是看望外祖母,還有就是想要告訴外祖母一個好消息。”
望着安長溪臉上那燦爛的笑容,喻秦氏也跟着笑了,拍了拍她的頭,和藹的問道:“是什麼事情?”
“外祖母,孃親有喜了,外祖母要添一個外孫了。”安長溪倚在喻秦氏的肩膀上,像是平常人家的外孫女同自己的姥姥撒嬌一樣。
“什麼?姑姑有喜了?”
說話間,一個削肩細腰,身材高挑的美人便走了進來,她俊眼秀眉,顧盼生輝,一襲鵝黃色的素羅衣裙,裙襬處繡着大朵大朵的海棠花,腰間一條玉色絲帶輕輕一束,勾勒出了她纖如柔柳般的身材,髮式十分簡單,只挽着一根翠玉簪子,耳邊的珠玉瓔珞隨着她說話來回擺動,有一種清新淡雅的自然之美,這人便是安長溪的表姐,大夫人宋氏的女兒喻梓翊。
“是啊表姐。”安長溪見那人已然走到了自己身邊,遂起身拉住她的手,抿脣一笑,悄聲在她耳邊說道:“表姐越來越標緻了,真是讓人嫉妒的緊呢。”
“好啊,長溪,這麼久不見面,方見了你就開始打趣我了,看我不打你。”說着,喻梓翊就要伸手打她,卻被安長溪一下子給閃了過去。
“長溪,我帶你去看看我在哥哥那偷來的字畫可好?”一邊說,喻梓翊一邊看着喻秦氏的表情,見她仍是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就知道這是同意了。
“可是……”安長溪本想再同喻秦氏多呆一會兒,卻不想喻梓翊生生拉着自己要去看那字畫。
喻秦氏搖搖頭,對這個孫女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寵溺縱容,見她這般拉着安長溪,喻秦氏開口道:“溪兒,你去吧,不然你表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得到了老夫人的首肯,安長溪便也就隨着喻梓翊去了。
繞了幾個迴廊,穿過花園時,安長溪不經意間一擡頭,便見到了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一襲白色長袍,雲淡風輕的笑容,心中不由得驚訝萬分,怎麼藍北墨會在這裡?
被喻梓翊拉着,可是思緒卻已經全然不在那副還沒有看到的字畫上,她愣愣的看這兒同自己表哥站在一起的人,大腦此時像是一團漿糊一樣。
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在看着自己,藍北墨轉頭,就看到了愣神的安長溪,對她微微一笑,復又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直到被喻梓翊拉到了房間,安長溪這纔回過神,看着喻梓翊興致勃勃的拿出的字畫,卻是一點賞析的心情都沒有,滿腦子都是藍北墨剛剛那淡淡的笑容。
將字畫掛好,喻梓翊這才發現安長溪的不對勁兒,不由得伸手拍了一下,見安長溪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禁一笑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這幅表情?”
“啊?”安長溪擡頭看了喻梓翊一眼,這才反應過來,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啊表姐,你說的莫不是這幅字
畫?”
看着喻梓翊掛起來的字畫,安長溪下意識的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了一絲怪異的笑容,看在喻梓翊眼裡,卻是有些不明白安長溪的意思。
“這是自然,我覺得這字寫的特別漂亮,你說呢?”喻梓翊看着懸掛着的字畫,臉上露出了有些自豪的神情,彷彿面前的字是她寫的一般。
望着喻梓翊的表情,安長溪實在不好意思說那字畫本是她寫完之後隨手丟給了喻青堯,還打趣說要讓他賣了換錢。
“表姐,這畫,是表哥拿回來的?”安長溪拉住有些興奮的喻梓翊,輕聲問道。
點了點頭,喻梓翊說道:“是啊,拿回來很久了,可是哥哥卻是不給我,所以我就偷了過來,這才能夠給你也看看。”
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安長溪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裝作欣賞一般看着那字畫。
“你還好意思說,梓翊,快把那字畫給我。”兩人轉頭,便看見喻青堯正站在門口,身後還跟着一位謫仙一般的男子。
四目相對,安長溪被藍北墨看的有些臉上發熱,低下頭,躲開了他的視線,自從發生了墜崖事情之後,她總感覺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些怪異,卻又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形容。
察覺到安長溪的異樣,藍北墨卻只是淡淡一笑,望着喻青堯說的那副字畫,心中卻是一陣驚訝。
那字畫上只有“靜心”二字,雖然寫的是行草,卻絲毫看不出來有任何的狂傲,擡筆落筆之處沒有一點的拖泥帶水,行草以張狂雜亂著稱,然而面前的字跡,仔細看去竟然真如這兩個字一樣,帶着些許的安靜。
“這字,寫的倒是極好。”藍北墨淡淡說道。
聽了藍北墨的話,雖然簡短,卻還是讓安長溪紅了臉,見自己的表妹神情不對,喻青堯笑了笑,這纔開口道:“王爺,梓翊,這寫字之人,如今就在你們面前站着呢。”說完,還看了安長溪一眼。
突然感覺兩道炙熱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安長溪擡頭,便見喻梓翊一臉驚訝的望着自己,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而藍北墨,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看見安長溪的目光,微微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看着那字畫。
“長溪,你什麼時候練出來的?我怎麼不知道?”喻梓翊拉着安長溪,兩隻眼睛灼灼的盯着她道。
“這都是很久以前字了,姐姐莫要問了,時候不早了,我要去外祖母那邊了。”安長溪鬆開喻梓翊的手,剛要向外走,身子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轉身對着藍北墨行了個禮道:“王爺,長溪告退了。”說完,便匆匆的離開了這裡。
看着安長溪漸行漸遠的身影,喻青堯有些不解,自己的表妹一向跳脫不懂禮節,以往即便是見了藍紀離都不曾如此,怎麼今日卻一反常態,知道禮節了?
“王爺,表妹就是這樣,還望王爺不要見怪。”心中雖有些疑惑,但是面色上卻是沒有絲毫表露,喻青堯看着藍北墨,輕輕說道。
“無妨,我已經習慣了。”藍北墨淡淡說了一句,卻是不知道,他的這話在喻青堯和喻梓翊聽來,有多少意思。
腦海之中全部都是當初在山洞之中的情景,安長溪一邊走一邊想着,她不記得喻青堯同藍北墨什麼時候交好過,前世的時候,喻青堯因爲自己,一直站在藍紀離那邊,怎麼此時看來,卻完全與自己的記憶不相符合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