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二樓,跟着掌櫃繞了幾道彎,兩人便在一間看起來十分普通,與正常的雅間沒有什麼不同的房間前停了下來。
看着眼前的屋子,安長溪心中突然產生了隱隱的不安,她不知道推開這扇門之後,她需要面對的是什麼,也不知道這個明預閣的閣主到底安得是什麼心思,一時之間不由得開始猶豫了起來。
“安小姐,請吧?”掌櫃的見安長溪並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只好在一旁提醒道。
轉身對着掌櫃笑了笑,安長溪道:“不知道明預閣的閣主是個什麼樣子的人,掌櫃的,你可知道?”
聽安長溪這樣說,掌櫃的微微一笑道:“安小姐進去便就知道了,我們閣主還在等着小姐呢。”
點了點頭,安長溪伸出手,輕輕的將那扇門推開,剛一邁進去,身後的門便被關了起來,四處環視着看了一下,雖說外觀與平常的雅間相似,但是這裡面卻是大相徑庭。
正中間掛着一道簾子,簾子之上繪着一副夏日風荷的景緻,微微泛着波浪的水面上,九曲迴廊延伸至看不見的深處,連着上面的小亭子,水中的荷花盈盈開放着,碧色流淌,看起來異常的華美,極其精緻。
兩面則是雕花梨木的太師椅,中間的案上擺着幾樣誘人的茶點,一壺茶水,窗戶之下的小桌之上放了幾盆蘭花,整個屋子之中透露着若有若無的蘭花香氣,教人神清氣爽,格外怡人。
簾子之後恍惚傳出幾聲響動,安長溪伸着脖子仔細的看了一下,竟是爐中煮着茶,嫋嫋的冒着溫熱的氣息,使冬日的乾燥清冷減少了幾分,反而增添了些溫暖的意味。
四處看着,忽然發現簾子之後閃過一個人影,定睛看去,只見有個人緩緩的坐了下去,手中正端着方纔在小爐之上的茶壺。
“安小姐,坐吧。”
聲音之中帶着些許冷意,停在安長溪的耳中有些熟悉,卻又一時之間想不到究竟這個聲音與誰的相似。
“多謝閣主了。”安長溪低聲道,順便就坐在了靠自己最近的太師椅之上,眼睛卻是一直在看着簾子後面的人。
雖然一直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孔,但是隻能夠隱隱約約的看到一個輪廓,無奈,安長溪只好放棄了窺探那人容貌的想法。
將手中的茶壺放下,那人似乎在看着安長溪,良久纔開口道:“這是年前新到的六安瓜片,想必是比樓中的要好些,安小姐試試吧,你旁邊的壺中已經燙好了。”
低頭看了看案上的茶壺,安長溪倒也沒有推辭,倒了一杯,微微的抿了口,果然,脣齒之間都是六安瓜片的清香,倒真的是新茶,味道沒有一絲的雜味,醇厚而綿長。
放下茶杯,安長溪擡頭看着簾子後面的人,淡淡開口道:“明預閣的閣主?不知道爲何不能夠以真面目示人呢?”
簾子後面的人似乎有些微愣,一會兒纔開口道:“安小姐是在怪在下沒有露面嗎?明預閣的性質想必小姐是十分清楚的,若是在下輕易露面,出了什麼事情的話,想必也是在下負擔不起的。”
似乎是覺得那人說的有些道理,安長溪聳了聳肩,也不再糾結這個事情,既然人家都不願意露面,她即便是再多的好奇也沒什麼用處。
“不知道閣主今日讓我前來,可有什麼事情嗎
?”安長溪低頭抿了一口茶,隨後望向簾子後面。
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那清冷的聲音便傳到了安長溪的耳朵之中:“安小姐已經來了三次了,每次都是爲了藍紀離,在下只是好奇,安小姐爲何要這般針對他呢?他是我雲國的王爺,也極有可能是未來的儲君,在下實在不明白。”
安長溪聞言,臉上淡淡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其實在進來之前,她就已經想到這個閣主會這樣問她,只是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的直接。
手中的茶水已經變得微涼,安長溪卻仍舊將它拿了起來,仰頭喝了下去,心頭的恨意才緩緩消退,長出了一口氣,她這纔開口道:“江湖上說,明預閣賣消息是從來不會過問客戶的原因的,怎麼閣主自己倒忘了?”
沒有想到安長溪這樣回答,簾子後面的人輕聲笑了起來,安長溪看着他漸漸站了起來,手中還拿着什麼東西。
“安小姐說的不錯,這規矩還是在下親自定的。”聲音之中的清冷似乎少了一些,讓安長溪微微一愣,這聲音,彷彿與腦海深處的極其相似,只不過還是想不到究竟是何人。
“既是閣主知道,那又爲何還要違反自己定下的規矩?若是讓外人知道了,丟人丟的,恐怕是明預閣的人吧。”安長溪胸腔之中的怒火已經消退,話中還隱隱帶着些笑意。
聽着安長溪略帶諷刺的話語,那人“噗嗤”笑出了聲音,淡淡說道:“安小姐可知,明預閣爲了拿到藍紀離的這些證據,費了多大的周章?”
“明預閣以此爲生,想必即便是耗費了心力,也是你們甘願的吧?況且,我給的價格應該也是很高的。”安長溪吃了一塊桌上的茶點,味道極其不錯。
“的確,安小姐的價格已經遠高於我們閣中的標價,雖然耗費心力,但是回報是十分豐厚的,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在下才想知道安小姐爲何要收集這些證據。”那人點了點頭,仍舊是不放棄詢問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安長溪笑着搖了搖頭,她甚至不知道該怎樣去跟他解釋,難道要說因爲她早已經知道,如果藍紀離成了皇帝她們以後的結果?還是說,自己這一世是上天多給她的一次機會?深仇大恨,每一幕都是她揪心的痛。
“若我說,這是我的難言之隱呢?閣主也想要知道?”安長溪輕輕的呼了一口氣,努力的壓制着她內心的情緒。
感覺到了安長溪話中的無奈,那人微微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她話的性質,之所以想要見她不僅僅是因爲藍紀離的事情,更多的則是對她的好奇。而今日這一見,更讓他看不透安長溪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倒了一杯茶,將茶壺放到了小爐之上,不多時,水沸的聲音便傳了來,兩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整個屋子安靜的只有茶水微微的響動聲。
“若是閣主沒有什麼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安長溪實在不喜歡這種安靜到窒息的氣氛,便起身說道。
挑了挑眉,那人淡淡一笑道:“安小姐是覺得這裡壓抑了不成?”
沒有想到那人竟然會看穿自己的想法,安長溪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隔着簾子,那人並不能看到她的表情,倒也是讓她鬆了一口氣,笑着道:“閣主這是說的什麼話,不過是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
見她這樣
說,那人便也沒有說什麼,安長溪權當他默許了她離開,微微整理了一下行裝便走到了門口。
“等一下。”
就在安長溪要開門的時候,那人突然開口道:“藍紀離不是你想象之中的那麼簡單,那麼容易對付,你真的想要對付他的話,就要做好一切的準備。”
安長溪頓了頓,良久才緩緩轉身,看着簾子上精緻的圖案,淡淡說道:“多謝閣主提醒,既然已經要做了,那麼我便早已經做好了準備,不過閣主,我倒是有一點十分的好奇。”
“哦?不知安小姐哪裡好奇?”那人見安長溪並沒有詫異,反而還是一臉的雲淡風輕,心中不由得開始疑惑了起來。
“關於藍紀離的這些證據,你們能夠保證是完全沒有錯誤的嗎?”安長溪揚眉,白皙的臉上反射出了淡淡的光芒,看起來格外的迷人。
低頭喝了一口茶,那人的目光灼灼的看着安長溪,似乎想要將她看透,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明預閣做的便是這種生意,安小姐大可放心,我們的證據消息都是完全正確的,絕對不存在假消息。”
“這樣啊。”安長溪修眉微微斂了斂,心中卻是泛起了波瀾,如果這些證據真的沒有任何問題,藍紀離卻還是沒有受到任何的懲罰?難道說……
閉上了眼睛,安長溪不敢再想下去,她雖然懷疑過,但是她不敢將這事情想到安國公身上,那是她最爲信任的爹爹,她不能。
“安小姐若是有什麼不放心的,還可以說出來。”那人察覺到了安長溪語氣之中的失望,不知道爲什麼,還沒有想就開口說了出去。
“多謝閣主了,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明預閣的名氣四海八荒都聽說過,若是真的有問題,想必也不會讓這麼多人都相信,我自然是相信的。”安長溪搖了搖頭,將心中的猜疑壓了下去,淡淡的說道。
“那就好,安小姐,你要記得,你若決定一直對抗下去,可能會受到很大的傷害,這條路,並不好走。”那人手中一直把玩着那個紫砂茶杯,隔着簾子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知道,多謝,時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擾閣主了。”安長溪轉出一個笑容,轉身將房門拉開,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看着安長溪走了出去,那人將簾子緩緩的拉了起來,露出了那張謫仙一般的面容,如果安長溪此時再回來,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爲那人便是雲國當今的墨王藍北墨。
他沒有想到,安長溪竟然如此堅定的想要將藍紀離給扳倒,他原本以爲她當初調查他不過是因爲想要退婚,如今婚也退了,她還有什麼理由去繼續堅持呢?
“程彬。”聲音之中沒有絲毫的波動,藍北墨對着門外喊了一聲。
“主人。”
“將藍紀離的那些證據再弄一份交給我,記住,這件事情你親自去辦,還有,過幾日,讓暗去跟着安長溪,藍紀離那邊想必要有動靜了,她絕對不能夠出事。”藍北墨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很快便消失不見。
“是,主人。”程彬看了藍北墨一眼,隨即轉身走了出去。
小爐之上的茶水已經沸騰起來,藍紀離將茶壺端了下來,打開紫砂蓋子,滿屋子便氤氳着茶水的清香,他的思緒也便隨之飛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