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響動,安長吟呆滯的轉過了頭,就見安長溪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身後跟着提着錦籃的雲意,她的臉上帶着一股春風一般輕柔的笑容,在這夕陽西下的時節顯得格外的動人,長髮隨風飄揚,似乎還夾帶着些許的頭油香氣在房間之中逸散開來。
眼前的安長溪是那麼的美好,像是一塊完美無瑕的白玉一般閃耀着瑩潤的光澤,可是她呢?如今的她頂着一張殘破的臉面,就連她自己都不願意去看鏡子裡的人,更不用說其他的人了。
安長吟沒有嘶吼,沒有發瘋,只是用一種冰冷到極致的眼神死死的看着安長溪,她所有的美好,所有的未來,都被這個女人生生的斷送了。
“你來做什麼,是想看我現在的樣子嗎?”她的聲音極其沙啞,如同破碎的碗碟摩擦着地面的尖銳一般傳入了安長溪的耳中。
“妹妹說的是什麼話,我不過是給你送些東西過來,雲意,將三小姐喜歡的香粉和胭脂拿出來。”安長溪聞言笑了笑,轉頭對着雲意道。
看着雲意將錦籃之中的香粉一盒一盒的放在了梳妝檯之上,安長吟的臉色終於變了變,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火氣猛地跳下了牀。
“安長溪,我詛咒你不得好死!”她明明知道她的臉已經再不能塗抹這些胭脂水粉,他明明知道她的臉已經變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卻還拿着這些東西過來,是想要刺激她嗎?還是想要看她的笑話?
聽了這話,安長溪淡淡一笑,目不轉睛的看着安長吟那張腐爛到底的臉說道:“這麼多年來,安長吟,哪一次不是你先來招惹我?哪一次我沒有退讓容忍?如今我不過是反擊罷了,難不成就只能夠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嗎?”
“爹爹一定會放我出去的,過不了幾日我就要成親了,安長溪到時候就是你的死期。”安長吟恨意滿滿,咬牙切齒的說道。
安長溪白皙的臉上不帶任何的表情,幽深的眼眸之中帶上了一絲嘲諷:“安長吟,你真是一個愚蠢至極的女人。”
“你什麼意思?”死死的看着面前的人,安長吟瞪着眼睛問道。
“當初秦朝然之所以對你突然轉了態度不過是因爲你對他還有用處,現在呢?你還有什麼用處?在嫁入丞相府前說不準你還有些用處,一旦入了府,你目前這幅尊容他會對你感興趣嗎?你最好祈禱着秦家晚點來娶你。”聽着她如此愚蠢的話,安長溪不由得笑出了聲音。
聽到這裡,安長吟只覺得心中的某個地方突然被捅進了一刀,點點的滲出了血跡,回想着過往的每一件事情,她不是不知道秦家對她只是利用,可是讓她沒有料到的是會出這樣的事情,或許真如安長溪所說,她的用處在進入丞相府的那一刻就不再存在了。
“你之所以過來就是想要看我的笑話,順便再告訴我我已經沒了用處了嗎?還是你想趁這個機會殺了我?”安長吟一步一步逼近安長溪,聲音已經沙啞到了一種難以入耳
的程度。
看着安長吟越來越近的臉,安長溪突然笑了起來:“殺你?我殺你做什麼?看着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倒是覺得有趣的很,日後進了丞相府,定會有人替我殺了你。”
感受到安長溪話中的含義,安長吟突然顫抖了起來,臉上那種惡狠狠冷冰冰的情緒完全消失不見,她很害怕眼前的這個女人,拉着她的裙襬跪了下去:“姐姐,以往是我的錯,你幫幫我,幫幫我吧,我不想死啊,以後我再也不會去招惹你了,姐姐,我是你的親妹妹啊,我們身體裡流着同樣的血,你幫幫我吧。”
聽着她悽慘的哀求,安長溪只是冷冷一笑,臉上厭惡的表情十分的清晰:“親妹妹……每次你喊我姐姐的時候我都覺得很噁心,安長吟,你知不知道,我很噁心你。”
似乎沒有想到安長溪會這樣說,安長吟突然明白了起來,原來從一開始她就已經針對她了,所有的事情,所有她被懲罰的事情一件一件的串聯起來,她瞬間就石化在了原地。
面前的人實在是太可怕了,簡直就是一個魔鬼!她又怎麼會是當初那個天真無知的人,分明就是城府極深的惡毒女人。
看着她的樣子,安長溪很是滿意,勾着脣角慢慢的說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想過讓你過上安穩的日子,不過倒也沒有想過這般殘忍的對你,你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其實都怪你自己。”
她的聲音十分的平緩,平緩到像是在訴說着一件與她無關的事情:“可是安長吟,從一開始你誣陷我,陷害我,到六姨娘害我的孃親,再到嶽沅歌的事情,還有元華寺之中的大火,你甚至連雲之那個孩子都不肯放過,這些事情一樁一樁一件一件哪一個不是你找上門來的?所以安長吟,我要報復你,我要讓你萬劫不復。”
前世的事情已經模糊在了眼前,那個時候,她以爲這個妹妹真的如表面那般善良柔弱,可是呢?卻是親手葬送了她的一生。
今生的一切還在不斷的出現着,她又活了一次,徹底的看清了這個女人的面目,若不是她處處對喻蘭和兩個孩子下手,說不定她還不會對她這麼殘忍。
只是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兩個字,她從阿鼻地獄回來,就是要向她討回所有的債:“安長吟,這是你前生欠下的債,而今我不過是奉還給你罷了。”
聽着她的字字句句,安長吟再也忍不下去了,站起來伸手就要朝着她抓過去:“你這個賤人,憑什麼你是嫡女我是庶女?我究竟哪裡比你差?安長溪,你爲什麼不去死!”
安長溪冷冷的看着她,不住的搖頭道:“安長吟啊安長吟,直到現在你還是不明白你錯在了哪裡,從來都是別人欠你的,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沒有對不起別人,你真是讓我覺得很可笑。”
說完,安長溪將桌上的香粉拿在了手裡,慢慢的打開,槐花的香氣混合着淡淡的腐爛氣息逸散在空氣之中,忽然,她的手輕輕一翻動,盒中雪白色的粉末飄飄揚
揚的灑在了地上,很快聚集了起來。
“妹妹真是不好意思了,忘記你現在的尊容不適合用這些東西,不顧都帶來了總是不能浪費的,聞一聞味道也是極好的,這些就留給你當做一個回憶吧。”鬆開手,盒子瞬間跌落到了地上,發出了輕微的聲音。
走出正吟堂,太陽已經落入了西山,僅剩的幾道餘光也漸漸的隱入進了黑暗之中,帶出了清幽的夜色。
漫漫長夜終於在清晨的陽光之下消失的無影無蹤,用過早膳,安長溪便開始看起了醫書,這段日子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甚至沒有時間去好好的學習一番。
正看的入神的時候,紅綢突然走了進來。
“郡主,墨王來了。”
聞聲,安長溪擡起頭,看了她一眼道:“讓他進來吧。”
很快藍北墨就來到了房中,安長溪向他看去,只見他的眼尾帶着一絲溫柔的笑意,眸中流光四溢,神采飛揚,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面容,可如今她卻覺得他的身上莫名的多出了些許的強悍和柔情。
與此同時,藍北墨也在盯着她看,正是暑熱的時節,房中特意擺放着兩個銅桶的冰塊,給燥熱的空氣些微的帶去了一絲涼意。
安長溪今日身着一身玉白色的簪花長裙,配上她白皙而精緻的面容,顯得異常的嬌豔,讓人移不開眼睛,她一擡頭,領口之上繡着的兩隻蝴蝶似乎像是要飛出來一般,幾乎讓他看的入了神。
他的目光溫和而癡纏,聲音更加的輕柔:“這個時候就開始看起了書,這一上午豈不是都要在書裡度過了?”
藍北墨帶着燦爛的笑容,就像是春日的陽光一般溫暖如水,紅綢與雲意相互對望了一眼,不由得輕聲的走出了房間。
“準備一會兒去嶽來樓。”安長溪放下手中的書淡淡的笑着。
聽了安長溪的話,藍北墨不由得愣了一下,“去那裡做什麼?”
“事情不能總是拖着,若是他真的對錶姐有什麼心思就不該什麼都不說,難道他就不在乎表姐的情緒嗎?”安長溪起身走了窗邊,看着滿湖的荷花說道。
“你說的對,不過長溪,這件事情不該由你去說,你就在這裡等着,我去找他。”藍北墨走到她的身邊與她並肩而立。
聽了這話,安長溪不由得扭頭看向了他,只見他的薄脣正微微上揚着,似乎是心情很好的樣子。
感受到她的目光,藍北墨低頭在懷中取出了一根玉簪道:“在外頭看到的,覺得很適合你,喜歡嗎?”
那玉簪通體透白,沒有一點的雜色與瑕疵,精雕細琢的花瓣栩栩如生,安長溪不由得問道:“送給我嗎?”
藍北墨笑着點點頭,親自將玉簪插在了她烏黑的秀髮之間。
“很美,今日一定很熱,你就不要亂跑了,否則傷口不容易癒合,嶽來樓的事情交給我就是。”突然在安長溪的發間落下一吻,讓她不禁紅了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