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六日,安長溪已經在牢房之中度過了整整六日,這日一早,她便被兩個侍衛請了出去。
牢房外的陽光亮的有些刺眼,安長溪下意識的遮住了眼睛,她知道,今日便是大堂受審的日子,是被定罪還是無罪釋放幾乎就在這一日之間了。
緩緩的走入大堂,安長溪這才發現除了張文恩之外,藍北墨,藍紀離,安國公,喻蘭,秦如妍等人都在,甚至連軒帝和寧貴妃都派了人過來,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讓她沒來由的覺得有些壓抑。
這些交織在一起的目光裡,有擔憂,有關切,有嘲諷,有冰冷,她一一照單全收,面上仍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笑容,彷彿今日受審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因爲身份的原因,她雖然是被列爲了最大的嫌疑人,但是也無需跪拜。
驚堂木在桌案上重重的敲響,大堂之中交談的聲音瞬間消失,張文恩的眼睛看和安長溪,口中審訊的話一一傳了出來:“安長溪,你可知罪?”
“不知。”
“本官問你,九月二十那日,你可去過鏡湖樓?”
“去過。”
……
例行的問話之後,便是證人入場指證,一早就被藍紀離收買的兵器坊老闆趙二戰戰兢兢的走了進來。
當他看到安長溪的時候,不由得愣了一下,眼前的人與畫像之上雖然有七分相似,但是那種難以用畫筆畫出來的神態與氣韻還是讓趙二深深的沉浸在了其中。
“趙二!”張文恩將手中的驚堂木一拍,厲聲問道:“你將昨日對本官說的話再重複一遍。”
聽見張文恩的聲音,趙二這才反應了過來,急忙跪了下去,偷偷的瞥了藍紀離一眼,見他像沒有見過自己一樣,這才放下心來道:“回大人,那日這位小姐去了小人的兵器坊之中,說是要定做暗器,還將手串遺留在小店之中了。”
“安長溪,你可有什麼話說?”張文恩有些厭惡的看了趙二一眼,轉頭看向了安長溪道。
扭頭看了趙二一眼,安長溪笑了笑道:“張大人,不知道我能不能問他幾個問題?”
“可以。”
張文恩點了點頭,雖然安長溪此時是被當做嫌疑人來受審的,但畢竟還未定罪,她還是有權力要求詢問證人的。
“趙二,我問你,當日我去兵器坊的時候穿的是什麼衣服?”安長溪的臉上始終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一時間竟讓趙二有些沉醉。
看着安長溪絕美的容顏,趙二幾乎就要將實話說了出來,可一想到藍紀離答應他的那一千兩,他咬了咬牙道:“小姐當時穿的應該是白色的衣裙。”
安長溪挑了挑眉道:“我再問你,我去你兵器坊的日子是哪天?既然你說我將手串遺落在了那裡,那你自然應該清楚我是什麼時候去的,想必也該記憶猶新吧。”
“是九月初三,我記得很清楚。”趙二脫口而出。
這話說出去之後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不由得一變,特別是藍北墨,他的臉色由鐵青變爲了黑色,冷冷的盯着跪在大堂之上的男
人。
此時的趙二還不知道他說錯了什麼話,縮着脖子四周看了看,在接觸到藍北墨那幾欲吞噬他的目光之後猛然低下了頭。
只有安長溪一直笑着,他幾乎可以肯定了,秦如妍就是在那日去打造的暗器,原來她的計策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進行了,不過這個日子倒真是讓她徹底沒了任何的嫌疑啊。
“趙二,你可知道九月初三是什麼日子?”安長溪揚眉一笑,可落在趙二的眼中,卻分明像是勾魂奪魄一般可怕。
看着安長溪的笑容,趙二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哆嗦,他當然不知道九月初三是什麼日子,但是他唯一能夠記得的就是秦如妍是那日去找他打造暗器的。
“張大人,如果趙二記得沒錯的話,那麼九月初三出現在兵器坊的人絕不可能是我,那日我剛剛小產,在病牀上躺了三天才能夠下牀走動,又怎麼會去兵器坊呢?”在牢房之中呆了六日,安長溪的皮膚有些病態的蒼白,但她臉上那淡定從容的笑意卻一直沒有消失。
聽了安長溪的話,一直等着看好戲的秦如妍突然有些慌亂,她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紫如會在那天動手,如此一來,即使不能夠證明安長溪的清白,也無法確定的指證她就是刺傷藍靳唸的兇手。
目光在安長溪清麗的面容上掃過,藍紀離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有這一招,如果此時不能夠將她徹底的扳倒的話,日後若想要反撲,似乎就有些困難了,想到這裡,他幾乎是壓抑着心中的憤怒站了起來。
“張大人,你好像忘記了最重要的東西,那個手串。”他的聲音冰冷而陰沉,彷彿在地獄之中傳來,陽光正好,卻是抵擋不住他話裡的寒意。
聽到這話,張文恩點了點頭,讓一旁的侍衛將那手串拿到了安長溪的面前,雖然昨日他已經私下裡找她談過這件事情,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還是要再次進行一番問證。
“安長溪,你仔細看看這個手串可是你所有?”張文恩道。
安長溪隨意瞥了一眼,轉頭看向了金月,想必張文恩昨日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只要一會兒金月能夠將真正屬於她的那個手串拿出來的話,一切的一切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這手串的確與我所有的相似,只不過……我從未佩戴過,而是將它賞給了我的貼身丫鬟金月。”安長溪擡眸看了一眼藍紀離,眸底閃過一抹諷刺的笑意。
直到這個時候藍紀離才終於明白爲什麼她會在牢中與他說那樣的話,他才終於明白原來他所有的計謀在她的眼中都不值一文,她的目光讓他有些慌張,那抹嘲諷深深的刺進了他的內心,這一刻,他才真正將她看成了一個敵人。
金月緩緩走到了大堂中間,將手上佩戴的手串交給了一旁的侍衛道:“張大人,奴婢是王妃身邊的婢女,幾個月前王妃確實賞賜了奴婢一條手串,就是這條。”
看着盤中兩條几乎一模一樣的手串,張文恩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目光犀利的看向了趙二道:“你說,爲何要說謊?”
趙二早已經被眼前的一切震懾到了,他
沒有想到那人讓他指證的人竟然是個王妃,如果他一早知道的話,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張大人,僅僅憑藉着一個兵器坊老闆的話和一個手串就證明安長溪沒有害人,是不是太過武斷了?依本王看,還是再去搜集蒐集證據,這個案子日後再審也不遲。”藍紀離微微眯了眯眼,爲今之計只有讓安長溪繼續在牢房之中待下去他纔有機會下手,活人不好控制,但是死人就再也沒有辦法開口了。
“可是王爺……”
“就依離王的意思吧,張大人這兩日再去尋找些證據就是。”安長溪幾乎已經肯定了藍紀離的意圖,既然他想玩玩,那她不介意陪他一次。
“好,今日暫且就審到這裡,擇日在進行第二次堂審。”張文恩手中的驚堂木在桌案上重重一拍,一場荒唐的審訊就到此爲止。
在被押走的那一瞬間,安長溪向藍北墨遞過去了一個安心的眼神。
回到離王府,藍紀離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桌上的東西盡數掃在了地上,就在剛剛,他離計謀成功就只差了一點點,可就是這一點點,卻又讓他一敗塗地!
眸中射出了一道陰冷的光芒,擡手對着虛空打了一個響指,一個身影便在空氣之中抖了出來。
“王爺。”
“三更,大理寺監獄,安長溪。”
藍紀離咬牙切齒的說道,他不能再留着那個女人了,以往他總認爲他還有那個能力看着她在他的腳下後悔求饒,可是現在,他再沒有那個把握,既然已經選擇了權勢,就勢必會丟下一些東西,而他現在選擇丟下的,就是過去的那個他。
夜色漸深,月華似練,鋪滿了一地的銀光,萬家燈火昏黃閃爍,在墨色的夜空之中拉出了一道道光亮的倒影。
此時大理寺的牢獄之中,一個身影正躺在鋪好被褥的牀上,因爲是特殊的犯人,她的手上沒有帶鐐鏈,一身已經沾染了無數灰塵的白衣緊緊的貼在身上,整個人披頭散髮,全然沒了往日溫婉淡然的樣子,在這孤寂的黑夜之中,她的身影顯得格外的單薄。
打更的梆子聲在遠處悄然傳來,透過牆上巴掌大的窗口傳入兩人幽暗的牢房之中。靜謐而安靜的夜晚突然響起了一道輕輕的吱吱聲,兩條黑影在門前鑽了進來,穿越過熟睡的獄卒準確無誤的走到了牢房的門前。
其中一人突然點燃了什麼東西,隨手扔進了牢房之中,而另一人則伸手斬向了鎖着牢門的鐵鏈,極輕的聲音之後鐵鏈瞬間碎成了兩半,其上的鎖頭自然也應聲而裂。
兩條黑影像是暗夜的使者一般竄了進來,其中一人伸手將牀上已經被薰香迷過去的人翻了過來,藉着朦朧的月光,看着那張已經被亂髮遮上的臉正是安長溪,兩人目光在黑暗之中交匯,點點頭道:“動手!”
手起刀落,昏睡的人連一個聲響都沒有發出來,悄無聲息的就死在了夢中,很快,兩人像來時一樣快速的消失了,而就在他們消失之後,那原本死掉的人臉上有一層薄薄的東西突然捲了起來,下面儼然是一張陌生女子的臉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