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司門前的桃樹已經掉落了滿地的黃葉,似乎正與這越發涼爽的秋天相映襯,前日藍北墨已經上奏關於撤藩的事情,然而軒帝卻並沒有決斷,昨日一早靖南侯府八百里急報,靖南侯病重,於九月二十一薨於定州。
定州本是王侯封地,封地一向按照世襲罔替的制度沿襲,按理說來,下一任靖南侯便應該由其長子繼承,不過侯爺的長子無德無能,其餘的孩子也都如此,竟然一發不可收拾鬧到了京都來請軒帝決斷。
這正是撤藩的一個間隙,軒帝特意召了衆臣商議,藍北墨雖然希望撤藩,但是卻不希望急功近利,向軒帝提議將定州分地而封,這樣一來不僅能夠平復衆人的心情,還能夠在無形之中削弱藩王的權力。
一連忙了幾日,藍北墨除了在京畿司忙碌就再也沒有多說過一句話,跟在他身後進了京畿司的藍靳念不由得詫異,卻又不好上前詢問。
憂心忡忡的看着他,藍靳念將一旁的程彬拉了過來道:“二哥到底怎麼了?”
程彬搖了搖頭輕聲道:“王爺,奴才也不清楚,只是聽程安說,前幾日下了大雨,王爺似乎與郡主吵了一架,還在明預閣後院淋了一夜的雨,王爺這樣,誰也不敢去問到底怎麼了。”
聞言,藍靳念不由得皺眉,自然知道能夠讓藍北墨這樣生氣的定然不是什麼小事,思量了一會兒道:“二哥,前幾日父皇賜給凝月的那處凝萃園已經弄好了,離這邊不過一條街,不如我們過去看看?”
“也好,這幾日沒什麼空閒,明日去看看吧。”藍北墨雖然心裡有些抑鬱,卻不願讓藍靳念掃興,點了點頭道。
凝萃園坐落在京畿司的后街,是軒帝爲凝月公主新賜的園子,裡面的景緻十分的美麗,方一進去,就能夠看到大片大片的菊花在盛開着。
院中曲徑通幽,錯錯落落,看起來更是十分的怡人,沿着園子的外面有一道清泉自地下引上,融了秋日的涼爽,看起來清澈異常。
藍北墨進了園子,便自己走至了無人的地方,眉頭始終緊緊皺着,只有這一點的空隙,沒有任何的軍務沒有任何的政事纏着,那種感覺卻是如影隨形一般涌上了心有,那日無比清晰的一幕在腦海之中盤旋着,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像是她一樣,笑盈盈的站在自己的面前,這樣深切的想念似乎從沒有如此的清晰過。
不由得閉上了眼睛,耳邊卻突然傳來了凝月公主的聲音:“沿這邊走去就是望菊亭了,我們過去看看。”
像是有人輕聲的答了一聲,凝月又道:“前幾日下了雨,這天氣就涼了,菊花開的也茂盛的多了,長溪,我這邊還有幾瓶上好的菊花酒,不如我們也就着着美麗的景色來品嚐一番可好?”
安長溪似乎是笑了笑:“既是你這樣說了,那便就去吧。”
凝月公主道:“你看看你,這幾日一直沒精打采的,要不是悠然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病了,對了,聽說那琥珀公主這幾日一直把自己關在行館中,就連皇后娘娘請她她都沒去呢,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情。”
聞言安長溪不由得笑了笑,那日的事情想必琥珀也是清楚的很,最後卻變成了秦如妍,這陣子
王府後院的事情傳遍了京都上下,就連軒帝都因爲這件事情斥責了藍紀離,若是琥珀還不安穩幾日,恐怕他們之間的合約藍紀離都會直接推翻了。
“二哥。”兩人並肩而行,剛一進入望菊亭,就見藍北墨正閉目養神。
藍靳念手中提着兩壺酒,見安長溪與凝月笑着道:“你們也過來了?”
擡頭看去,只見安長溪正怔然的看着自己,藍北墨面色一下清冷的下來,眼中隱隱閃過了一抹冷光,隨即沉聲說道:“七弟,京畿司還有事情,我先走了。”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安長溪無奈的笑了笑,擡頭正對上藍靳念那打量的目光。
“你和二哥到底怎麼了?”藍靳念將酒壺放下沉聲問道。
搖了搖頭,安長溪淡淡的說道:“沒事。”
“你當我是傻子?怎麼可能沒事,一個每日在京畿司裡玩命的忙着政務,一個大病了一場到現在臉色還蒼白的很,你告訴我這就是沒事?”藍靳念皺着眉頭看她。
擡頭對他一笑,安長溪很是認真的說道:“你放心,真的沒事,不過是一些誤會罷了,過幾日就會好了。”
“誤會?既然是誤會,爲什麼不去解釋清楚?”
“不解釋就是有不解釋的好處,我先回去了。”話音一落,安長溪轉頭便走出了凝萃園。
“長溪,你等等,過幾日是秋獵了,你答應我和悠然你一定會去的。”見安長溪已經走出瞭望菊亭,凝月公主不由得大聲喊道。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安長溪背對着她擺了擺手道。
皇家秋獵,便是在初秋的時候去專門的圍場狩獵,自雲國開國以來,在位的每一位君王都會進行秋獵活動,沒有意外的情況下,每年一期,幾乎朝中的官員與其家眷都會跟着參加,下了秋季的第一場雨之後,便就是皇家秋獵開始的時候。
因爲要在圍場住上五日,雲意和紅綢早早的就爲安長溪準備了換洗的衣服,又準備了些藥材以防萬一。
這日一早,天剛微微亮,安長溪就已經起來梳洗,因爲是去狩獵,所以她的穿着比較簡單。
通常秋獵是在中午的時候就要到達圍場,因此梳洗完畢之後她便跟着安國公與喻蘭一併上了馬車,直奔廣場而去。
到了廣場,安長溪掀起了簾子,擡頭看去,遠遠地就見到了藍北墨身着一身盔甲坐在馬背上,一身銀色的盔甲襯得他異常的俊美,薄脣微微的抿着,淡漠的臉上有一種格外的疏冷,卻分明給她染上了一種異樣的英俊。
所有的人都已經聚齊,浩浩蕩蕩的隊伍終於開始向着圍場而去,此次狩獵的圍場規模十分宏大,去年因爲朝事的耽擱沒有進行狩獵,所以這一次格外的重視,對於一個國家來說,狩獵不僅僅是一項活動,更是一個國家富足的象徵。
出行的人約有千餘,拉開了綿延的隊伍,在管道上盤旋前行,像是一條長龍一般蜿蜒着向圍場走去。
木蘭圍場設在常玉山之上,是雲國境內最大的圍場,也是皇家所有,早在狩獵的前五日就已經被清空了,方圓十里之內沒有任何的閒雜人等,爲的就是要保證軒帝和朝中大臣家
眷的安全。
圍場距離京都並不算遠,約有半日的車程,一旦京都有要事發生,也絕對不會耽誤消息的傳遞,半日之後,隊伍終於到達了圍場。
因爲是專門狩獵的地方,所以這裡並沒有建任何的行宮,所有人住的地方都是臨時搭建的帳篷,除了中間最爲華麗最爲巨大的是軒帝的帳篷之外,周圍都是按照官員的等級來分配的。
前世的時候,因爲喻蘭去世,所以安長溪並沒有參加過狩獵,這還是她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跟着引領的太監進了自己的帳篷之後,她才發現原來裡面是一應俱全,甚至還備了禦寒的炭火。
金月銀月兩人進來之後,將東西放好便開始仔細的檢查了起來,見沒有任何一樣,這才放心的讓安長溪坐了下來。
在帳篷裡休息了一小會兒之後,便有人走進來找她了。
“這麼快就來了?”見來人是寧悠然,安長溪不由得莞爾一笑。
“在帳篷中又沒有什麼事情,這幾日總是被爹爹關在家裡學習四書五經,真是悶得很,不如我們出去轉轉吧。”寧悠然挑了挑眉,她穿着一身淡藍色的騎裝,腳上踏着軟皮小靴子,看起來異常的精神。
看着寧悠然眼底的期盼,安長溪知道她就是個閒不住的人,這幾日被寧將軍關在房中想必一定是十分的不痛快,想到這裡,她便笑着點點頭道:“走吧。”
掀開簾子,一陣涼爽的秋風迎面而來,山間的溫度與平地相比要差幾度,冷風一吹,安長溪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今日狩獵還沒有開始,我們就不要走遠了。”安長溪看着周圍的樹林,心中有些不安,雖然這裡有侍衛守着,可是畢竟是圍場,野物出沒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雖然寧悠然會些三腳貓的功夫,可是一旦碰上了龐然大物,她們兩個的後果可是不堪設想了。
兩人在樹林間緩步走着,看着已經凋謝的樹木,樹幹光禿禿的,幾片黃葉在上面不住的擺動着,似乎隨時都可能掉落,安長溪不禁嘆了一口氣,卻見寧悠然已經走出了很遠。
“長溪,我們過去看看,你放心不會有野獸的,這麼多的人嚇都得把它們嚇跑了。”寧悠然掐着腰站着,嘴角帶着一抹燦爛的笑容。
無奈之下,安長溪只好跟了過去。
“長溪,你與二哥這陣子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兩人並肩走着,寧悠然見安長溪臉上的意味有些闌珊,不禁問道。
走了一段,安長溪便覺得有些乏了,這幾日生病一直躺在牀上,身上都沒有什麼,力氣,聽到寧悠然的話,突然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道:“沒什麼,只是誤會而已,想必過一陣子就沒事了。”
“可是你們不能總這樣啊,你知不知道,這幾日琥珀公主像是又活了過來一樣,整日去京畿司纏着二哥,還有那個從平城回來的平邑,她也時不時的會去騷擾二哥,你可不要掉以輕心啊。”寧悠然拉着安長溪的手很是語重心長的說道。
“放心吧,沒事的。”
兩人向前走着,便走到了山間的瀑布前,急湍順着高山而下,在周圍噴濺出了無數的水花,襯得蕭瑟的山間更加的幽靜。
(本章完)